第99章
作者:清歌一片      更新:2022-05-09 15:59      字數:2862
  霍世鈞趕到的時候,她看到他下馬,在雨中疾步朝自己奔來時,麵上終於現出了一絲笑,很快又厲聲道:“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連日的陰雨,讓洛水河麵寬漲波濤洶湧,這時候跳下去,瞬間就會沒頂無蹤。

  霍世鈞停在了橋下的青條石階上,看著她道:“你想做什麽?”

  楚惜之不應,隻癡癡望著他。

  “你不想我死,你對我還有感情,所以你來了,對嗎?”

  她看著他,淒然問道。

  霍世鈞隻是重複一遍自己方才的問話:“你到底想做什麽?”

  “少衡,我要是告訴你,我後悔了。我現在甚至已經不想報仇了。我隻想留下來,留在你的身邊,隻要你想起我的時候,過來看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別讓我走,我以後一定會聽你的話,好不好?”

  她哽咽著說道,神色卑微而淒涼。

  男人卻是置若罔聞,冷冷地道:“有她在的地方,斷容不下你了。我說過的話也不會更改。”

  楚惜之的臉白得像個死人,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不停地沿著她的麵頰淌落。

  “少衡,她就那麽好?讓你對我厭棄到了這樣的地步?從前有段時日,你不是很喜歡我嗎?現在你的心裏,真就對我沒半點憐惜了?”

  霍世鈞凝視著她,半晌,終於道:“惜之,我以前就對你說過,我沒有真心可以給你。和她無關,是我對你厭倦了而已。你剛才問我,我是不是因為對你還有感情才過來的。我告訴你,我過來,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因為當年曾受人之托照管你。你一直是個很聰明的人,你也知道要什麽。拿性命來賭氣,這不像你。你下來,我會叫人送你回鄉,保證你下半生安樂無虞。”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沿著石階邁步而上。

  “站住!你別過來!”

  楚惜之的身子朝外探出,冷笑了起來。

  “你說錯了,以前我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麽。現在我知道了,我卻得不到了。霍世鈞,你現在趕我走,說什麽保我下半生安樂無虞。你這是在求自己心安吧?可我偏不讓你如意。我若是真這樣走了,與死有何相異?”她的目光裏,漸漸起了絕望般的一絲殘忍,“霍世鈞,你既棄我如敝帚,我便也不再苦苦相纏,隻是我告訴你,我死了,那個女人她也休想好過!”

  霍世鈞臉色微變,“你什麽意思?”

  “霍世鈞,你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帶我離開飛仙樓?因為你從前一直叫我離開,我沒聽你的。現在我想聽你的,想你能重新憐惜我,就像從前那樣地對我。可是你把我像還願那樣地丟在那座房子裏後,就再也沒來看我一眼!你是想永遠這樣把我棄之不顧了吧?三天前,我給她送了封拜帖,你知道為什麽?我告訴你,那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過來了,哪怕痛斥我一頓,我也心甘情願。可是你卻連見我一麵也不願了,不但不見我,還叫你的人趕我出京!你就是這樣的翻臉無情……”

  霍世鈞臉色大變,猛地大步跨到了楚惜之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

  “你到底做了什麽?”

  “霍世鈞,我會記住你一輩子。至於你,既然不能讓你因愛記住我一輩子,那麽,讓你因恨記住我一輩子,這樣也很好,不算與你白好一場!”

  楚惜之仰臉望著他,雨水打她臉上滾滾而下,雙眼泛紅,瞳仁興奮地放大,再無平日的半分秀媚。

  霍世鈞驀地明白了過來。他想到了承宗。咬牙猛地將她摜在了橋麵之上,轉身飛快朝馬奔去。

  “晚了!”

  楚惜之的額頭撞在了青石台階的邊緣上,鮮紅的血立刻破膚而出,混了雨水飛快地流下,在她臉龐上洇染了開來,她卻絲毫不覺,隻是從地上撐起身,望著他幾乎倉皇離去的背影,神情似哭似笑,“霍世鈞,晚了!你來這的這功夫裏,十個薛善水也早落到了他的手上!他會對她很憐惜,很憐惜的……”

  霍世鈞已經聽不清身後楚惜之在說什麽了,翻身上馬便往城中疾馳而去,他的心跳得幾乎要破胸而出,耳鼓裏因了血脈的奔流撞擊,轟轟作響。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霍雲臣能保守住他的職責,護住他的妻。但是當他如狂風般卷到東城門口,迎頭看到同樣疾馳而來的霍雲臣那種驚惶到讓人心涼的表情之後,心便像被夯捶重重擊打了一樣,全身的血液猛地凝固了起來。

  行在路上的時候,後頭白筠乘坐的馬車,套著的馬突然狂性大發越過前車狂奔而去,車夫駕馭不住跌下去,霍雲臣去追趕的時候,從路邊巷口湧出一群著了普通百姓服飾的人劫持王妃的馬車。剩下的幾個侍衛寡不敵眾身受重傷,載了王妃的馬車被劫走,因當時雨勢滂沱,天又快黑,路上行人寥落,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這辰點,四方城門都已關閉,他出不了城。去找!”

  麵對跪地的霍雲臣,霍世鈞冷冷道。

  霍雲臣猛地起身,忽聽霍世鈞又道:“不要驚動五城兵馬司。你調王府司衛去找,禁軍司孟永光那裏,我去吩咐。若遇問起,就說在尋我的要犯,別的一概不用提。”

  永定王妃被人劫持,這樣的事,霍世鈞不願聲張,霍雲臣自然知道,急忙領命而去。

  善水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設了香衾的軟榻之上,四周燭火高照,富麗如同宮室,鼻端撲來幽幽的暗香。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閣,她立刻就辨了出來。等初醒的那陣不適過後,忽然想起先前發生的事,猛地坐了起來,看見榻前的桌邊,有個男人正在獨自斟飲,大約是聽到她的動靜,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善水看向他,立刻駭然睜大了眼。

  這個男人二十五六的年紀,穿時下富貴人家男子的常服,長發也以玉笄束於頭頂。雖然完全的時人裝扮,但鮮明異於常人的五官特征,還是讓人一眼就能辨出他的外來血統。

  大元泱泱大國,洛京中有異域客商,本是常事。叫善水駭然的,是她一眼便認出了他是誰。

  他就是去年在由都部的寨府裏當眾挑釁霍世鈞,並且劫持過自己一次的噠坦韓海王承宗!

  承宗向著床上的女子越走越近,看著她滿是驚駭表情的一張俏臉,先前入腹的酒水此刻像是翻騰了起來,血液滾燙,欲念橫生。

  絕色當前,他自然動心,更何況,這絕色還是霍世鈞的女人。占有她,想象著霍世鈞到時候該有的表情,他就覺得更加興奮,眼仁中已經微微充血。

  “這是什麽地方?”

  善水在他靠近,朝著自己伸手過來的時候,強作鎮定地開口問道。

  承宗想起第一眼看到她時,她在由都部寨府大庭裏侃侃而談遊說妗母時的樣子,停了下來,伸手摸了下自己下巴上的短須,赫赫笑道:“你是想拖延時辰,等你的男人來救你?我告訴你,他現在應該知道你落在了我手上,也在四處找你。但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你會到了這裏……”見她舉目四望,忍不住得意笑了起來,“這裏是飛仙樓,原來的頭牌,你男人的情人,她就被他養在這裏。現在被我重金包了。永定王妃,你的男人和情人,從前就是在這張床上消魂。現在我把你帶過來,讓我也在這張床上讓你消魂,就算是我此趟千裏南下送他的一份大禮,你說妙還不妙?”

  楚惜之的閨房……

  善水壓下心中翻湧的嘔意,怒道:“你也算是一方人物,與我丈夫有仇,用男人的手段就是,三番兩次地劫持我與我為難,你算什麽英雄好漢?”

  承宗道:“霍世鈞不止是我殺父仇敵,更令我家族蒙羞,擔了戰敗的恥辱之責,令我一族在旁族麵前抬不起頭,我恨不能生啖其肉。王妃,讓我告訴你,在我們草原上,能咬死人的狼,它就是狼王!用什麽手段又有什麽關係?對於敵人的女人,更用不著半分仁慈,奪到手,隻能說明對手的無能,那是他的恥辱!”

  善水望著他越逼越近的龐大身軀,慢慢朝著榻尾挪去,道:“你敢碰我,我丈夫絕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