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作者:清歌一片      更新:2022-05-09 15:59      字數:3004
  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霍世鈞看得一陣心疼,口中卻道:“乖乖,我要是去了沒回來,你豈不是要一個人活活哭死?”

  善水咬牙,用力狠狠捶他,又伸腳胡亂踢,霍世鈞抓住她兩隻手釘在枕畔,用自己腿壓住她腿,不讓亂動,湊了過去輕輕吻她紅腫的眼皮子,柔聲道:“乖寶貝,好柔兒,別哭了。你哭得我心裏像貓抓,比撓我心肝還難受……”

  善水聽他終於肯哄自己了,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淌,哽咽著道:“反正我是潑婦,你也不喜歡我了,又何苦來招惹我。”

  霍世鈞見她拿自己剛才的話來堵,苦笑了下,摸過帕子擦她眼淚,嘴裏胡亂道,“誰說潑婦不好?我就喜歡你撒潑,越潑越好。剛才是我胡說來著,你就當我放屁。你要麽再蹬我一腳也行,別說一腳,隻要你高興,蹬我一百腳也行。”

  善水睜開哭得發酸的眼,見他正望著自己,目光裏滿是憐惜,奪過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了下臉,眼淚是終於止住了,隻那抽噎一時還停不了,一下下地怪可憐的。

  霍世鈞將她用力抱在懷裏,伸出一隻手,輕輕拍她後背安撫,待她終於平靜了些,低聲道:“柔兒,你想問什麽,你問好了,我要是能答,一定會答。”

  善水道:“你真要送她走了?”

  霍世鈞道:“去年她把你堵在門口,我去見她的時候,就跟她說過,我不允許她再去擾你。上個月,我應她的求將她安置在南門,對她也說清楚了,她若擾你,我絕不會再容她留在洛京。今日既有這樣的事,自然是要送走了。”

  善水縮在他懷裏,低聲問道:“少衡,你對她,現在到底是什麽想法?”

  霍世鈞沉默片刻,道:“柔兒,你大約不想聽我說謊話,我也不想說謊話。你這個問題,我真的很難回答……”

  善水十指緊緊抓住他衣袖,固執地看著他。

  霍世鈞歎了口氣,終於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十八歲,她十四歲。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也是我的第一個女人,”他見她略微撇了下嘴,伸手摸了下她頭頂,像是在撫慰,“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小時候因為我母親的緣故,我對女人甚至有些厭惡,不是很有感覺,後來遇到了她。她是我受故人之托找到的,原本也是官家的女兒,家人遭到鍾一白所害,流離到了青樓。我找到她後,她不願回鄉,我便照她意願成她保護人,後來也就……”

  他停了下來。

  “她很美,又多才多藝,我理解……”

  善水想表現得大度些,卻還酸溜溜地冒出了這樣一句,極力忍住了,才沒說出後半句:這才破了你的童子功……

  霍世鈞略微一笑,又道,“和她剛在一起的時候,我確實喜歡她,就像你說的,她很美,又多才多藝。但是後來,漸漸地,我發現她並不是我以為的那種人。她太有心機。我知道在複仇的驅使下,再純良的人也會變得心機謀算。但她把心機也開始用到我身上後,我便再也找不到當初與她相處時的感覺了,與她相對,更是無話。後來我發現,她還瞞著我……”

  他停了下來,改口道:“柔兒,我從來不是個正人君子,我做事,隻求目的,不擇手段,也不會為了別人的感受去勉強自己。對她而言,我更不是個好男人。我當初隻應過她一件事,就是終有一天會替她複仇,我會做到。但別的,我不想勉強,所以後來漸漸就疏遠了她。”

  “這次我回京後,有一天她忽然托人傳信給我,說她病重。我便去看了她。她說她改了主意,不想留在飛仙樓,但也不想離開京城。所以我在南門那裏替她安置了一個宅子。我對她說,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唯一不能的一件,就是去擾你。但是我沒想到她還是去找你了……”

  霍世鈞停了下來,看著善水道,“我先前之所以瞞你,確實是怕你知道了多心,並無他意。現在她既然一而再,我也不想再有三了,派人送她回老家便是。”

  女人對於自己的第一個男人,總是難以忘懷,男人或許薄幸些,但是他和她的一開始,應該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的吧?

  善水長長歎了口氣,低聲道:“我曉得了。先前是我不好,跟你鬧了一場。”

  霍世鈞抱緊她,低頭親了下她額,道:“我跟她的事,就是這樣了。所以你剛才問我,我現在對她什麽想法時,我真的說不出來。但是有一點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我很快活。”

  善水仰起臉,凝視他片刻,終於道:“少衡,我以前不知道在哪裏聽說過一句話。兩個人相愛,很容易。但想相守同心走完一生,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兩個人一道經營。你要是願意,我會努力的。”

  霍世鈞與她十指相握,牽引了她手到自己嘴邊,一根根手指親吻過去,道:“我也會的。”

  次早起身。因昨夜先前哭得狠了,善水不止兩泡眼皮子還腫,連一張臉也有些微的浮腫。這模樣也不敢出去見人。好在王府裏有冰窖,叫丫頭去取了些來削成碎冰,拿兩層的細紗布小袋子裝了來敷,好早點消腫下去。見霍世鈞還不走,從白筠手裏奪了冰袋子來要替自己敷,便沒好氣道:“你怎的還不去上朝,在我跟前混什麽?”

  霍世鈞按她坐在椅墩上,把冰袋子壓自己臉先試了下溫度,這才移到她臉上,道:“先把你哄得回心轉意最要緊,別的都不重要。”

  善水呸了一聲,罵他一句“油嘴滑舌”,道:“你不去就不去,想必有別的緣由,拿我頂缸做什麽。我還不知道你。”

  善水說這話,確實是有感而發。與他相處一年,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名副其實的工作狂。讓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去年冬在興慶府的時候,有段時日他親自閱檢士兵早操,每天還沒到辰點,外頭黑咕隆咚冰天雪地的,他也睜眼就立刻撇下她從熱被窩裏起身。攤上這種人,什麽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那都隻是一個傳說。所以今天他逗留不去,原因肯定是有的,但絕不會是因為她。

  霍世鈞被善水說中,笑了下,一邊小心替她敷臉,一邊道:“噠坦人來了,今天開始議和,有內閣穆相和鍾老頭出麵,我摻和什麽?”——其實是他對這場議和有些不滿,更不願見到承宗,這才避開了去。當然,這些事,他是不會提的。

  善水信以為真,也沒再問。霍世鈞陪她消磨了些時候,待她臉好了些,丫頭們捧了銅盆麵巾進來服侍著淨過麵。上了層護膚的香膏後,霍世鈞興致勃勃看著她梳頭,自己挑了點蘭澤抹於掌心擦開,替她潤住鬢角的細碎散發。等她梳妝好了,左右端詳下,仿似還不過癮,又從胭脂罐裏挑了海棠蜜,用指尖仔細抹她唇上,白玉般的麵頰立時被映得愈發鮮華膩潤。

  白筠曉得他兩個昨晚曾鬧得不快,此刻善水才拿冰袋子敷臉。難得見霍世鈞一早這樣駐足不去討好王妃,自然也是識趣,收了盥具便帶人出去。

  霍世鈞見邊上沒人了,湊過去舔一口她唇上的胭脂,笑嘻嘻道:“東西一擦在你嘴上,就是不一樣了。立馬又香又甜。”

  昨晚那一場鬧後,善水麵上是收了,心裏其實還有些梗著,現在見他這樣作態哄自己,極力忍住質問他以前是不是也這麽幹過的念頭,拿帕子替他擦去唇上沾著的殘紅,把自己唇上的胭脂也擦去,略微笑道:“等下要和娘入宮,鮮了不妥。”

  霍世鈞沉默了下,唔一聲,道:“我等下也要去門署,我送你和娘吧。”

  穆太後的病情,經過張家兩父子的精心醫治,現在仿似穩定了下來。精神好的時候,還能被人扶著在廊子裏慢慢走兩趟。所以這些天,也不必後輩早晚守著甚至值夜,葉王妃與善水等人,一般都是早上過去,待太後歇過午晌醒來便回。這日如常入宮,待太後吃了藥睡去,各人便漸漸分散。霍熙玉與長福一道離開,說是去她寢宮。皇後李妃及葉王妃等人與長公主在花廳裏,說著下個月巴矢部藍珍珠到京與張世子奉旨大婚的事。看得出來,長公主對這樁婚事不是很滿意,隻不過是皇帝親口所指,所以也不好多說什麽。知道善水認得藍珍珠,先前長公主早不知道朝她打探過多少回了,事無巨細,全都要刨根問題。此刻見她們又議到了這話題,怕又被揪住盤問不休,尋了個淨手的借口,便起身到了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