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清歌一片      更新:2022-05-09 15:58      字數:2833
  問題是那個鍾頤就算好得飛上了天,跟她也不是一條道的。想象一下,嫁入太師府,日後容忍丈夫的大小妾室通房們,這是一門主婦必修課,她可以視若無睹。但有個疑似大奸臣差點連皇帝風頭都要蓋日後怎麽著還不知道的公爹,有個住在懿德宮母儀天下但聽說不怎麽得她男人歡心所以性子陰鬱的皇後大姑子,最要命的是,這鍾家一路燒高香是沒問題,她什麽都能忍,這萬一哪天要是倒台了,她倒黴也就一個人,薛英更是自己貼上去的活該,但順著她還能牽連到生了她的溫柔娘和她這輩子必定最愛的英俊大叔才子爹……這是萬萬是不行的!

  “胡說!”她立刻再次沉下臉,“哥哥你越說越瘋話!這次就算了。你要再敢拿我打什麽主意,我就去告訴爹!”

  薛英剛才一時激動在妹妹麵前露了底兒,話說完了就後悔。現在見她又沉下臉,還搬出了爹,急忙點頭應道:“是,是。是我混!再沒往後了!妹妹你放心。”把那手串送到她麵前,笑道,“這真是哥哥自己買的。就當是賠罪。別惱了。”

  薛英這話倒是真的。他已經知道了鍾頤的心意,也知道他很快就要去求皇後。往後自然不用再費什麽心思搭橋牽線了。

  善水哪裏想得到鍾頤是個行動派。見薛英說得誠懇,以為真過去了。畢竟是從小疼愛自己的親哥哥,便接了過來戴上,對著日影晃了下,透明琉璃珠在雪白皓腕上穿射日光,斑斕奪目。

  “值,值我半個月的月錢!戴在妹妹你的腕子上,就是好看!”

  薛英滿嘴抹蜜奉承不停,善水也覺得不錯,笑著道了聲謝,兄妹言歸於好。

  當晚薛笠知道女兒今天竟從馬車上跌跤,連後腦勺都破了個洞,心疼得要命,連飯都少吃了一碗,把薛大叫來痛批了一頓。晚間見她精神還好,這才稍稍放心。

  善水休了兩日,便覺神清氣爽,手腳擦破的地方也結了疤痕。趁跟前沒人時,偷偷用力晃幾下頭,沒覺暈疼。想必沒什麽腦震蕩之類的後遺症留下,終於徹底鬆了口氣。這天正好是薛笠休沐在家,陪他在書房磨了一個上午,一道研究金石篆刻。他最近剛迷上這個。午飯用過之後,文氏照例午歇,善水陪父親又去書房,坐了片刻,卻也犯了春困,眼皮子沉下來。薛笠心疼女兒,便叫她去歇。反正她這輩子最不缺的,大概就是大把時間了,隻管揮霍就是。聽了父親的話,打個哈欠正要起身回屋,下人過來,一臉興奮,受寵若驚道:“老爺,安陽王殿下來了,這是拜帖,人就在門外等著呢!”

  那日善水母女在回來路上偶遇霍世瑜的事,薛笠當日便知道了的。文氏第二日派人送回馬及謝禮。薛笠聽說他當時還提了句過幾日要上門拜望自己,也不大放心上。以為不過是隨口之言。不想今日竟真的來了。與善水對望一眼,咦了聲,道:“殿下竟真來了。無事必定不會這般上門。隻是不曉得所為何事。”

  善水本就要回自己小院去的,見父親有客人來了,自然更要回避。聽父親這樣一句自言自語,想起那天的情景,心裏忽然有點警惕起來。

  薛笠雖曾是霍世瑜的太學經師,隻對方畢竟身份高貴,自然也不好怠慢,略整了衣冠便匆匆出去相迎。善水隻好回自己所住的月斜院去。剛跨入院門,那隻已經養了一年多的鬆毛獅子狗搖頭擺尾地躥了出來,身上濕漉漉香噴噴的,瞧著是剛洗過澡。善水蹲下去抱住了。雨晴已是笑著迎了出來,指著擺在院子中間的盆子和香露道:“姑娘回來了?我剛替綽綽洗了澡,正要擦幹,它許是聽見你腳步,哧一下便躥走了。耳朵竟比人還靈。”

  這獅子狗是一年多年張若鬆送來的。說從別處抱了兩隻新生小狗。一隻給妹妹張若瑤,一隻便送來給善水養著玩。送來時還不過一個月大,通體雪白,隻有眼睛和鼻頭烏溜溜的,模樣極其可愛。善水一見便喜歡上,留了下來養著,取了個名叫婥婥。

  善水抱著婥婥,讓雨晴拿幹的布巾擦拭它身子。又拿從屋子裏的斛鬥裏拿了個它平日最愛的佛手逗了片刻,最後被它扯走,坐在一邊看著它叼了佛手在廊子上歡快地蹦躂,剛才的睡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心裏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安陽王霍世瑜,他今天突然造訪,說不定與自己就有幹係。

  這個念頭讓不安。她現在隻希望是自己太過敏感。

  善水差雨晴一趟趟地去看安陽王走了沒,一直到了傍晚,才得知他剛被薛笠送出去。立刻便去找父親。到了書房,見他已經回來了,正在看桌上的什麽東西。靠近了些,才見桌上多了個沉木匣子,裏麵有塊看起來色澤瑩潤的黃色石頭,薛笠正在仔細端詳,神色頗愉快。

  “柔兒你瞧,這便是爹前日剛跟你提過的福黃。”

  薛笠聽出善水腳步聲,朝她招招手。

  善水到了近前。

  福黃石是金石裏的極品石料,素有一寸福黃三寸金的說法。書房裏本來沒這東西,現在突然冒出來,不用說就是霍世瑜拿來的了。

  “這樣的石中妙品,爹現在還真不敢貿然下刀,隻怕暴殄天物。須得放著,等哪日手感好些,再想想如何下刀。”

  薛笠還在不住端詳石頭,善水卻沒半點興趣。試探著問道:“爹,這是殿下送來的嗎?”

  薛笠笑道:“正是。難得他有心,知道我近日在搜石料,便特意送了塊過來。”

  “他過來就送這個?還有沒有說別的?”

  “還順道給你送了盒藥膏,說是西域進貢來的,擦了可消淤瘢,太醫院裏也沒有。我剛遞給了你母親,你記得早晚擦用。”

  善水心中的那不妙感更甚。

  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這安陽王霍世瑜的舉動實在太過湊巧,讓她不得不多心。雖說一個是老師,一個是學生。學生想起來去拜訪老師,再送點投其所好的小禮物,本來也正常。但問題是他早不送晚不送,以前也沒見他這麽上門過,偏偏就在這當口過來,還“附帶”送了給她的藥膏……再說,那天他是施助者,薛家是受助者,再怎麽說,也沒有幫忙的人還特意跑到被幫的人家裏表達殷勤之意的……

  善水又迂回打聽談話內容,最後知道這一下下午,安陽王都在陪著他的舊日老師在言古論今相談甚歡,最後兩人都覺意猶未盡。薛笠甚至誇他,說原本雖也知道這位殿下腹中錦繡,隻沒想到與自己竟如此脾好相投,實在是意外。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話糙理不糙。要是沒個緣由,善水絕不相信這安陽王會空閑到特意跑來她家陪著她爹消磨一個下午來敘舊日的師生情誼。他過來若真說出個事,她還可以放心點,現在卻真的不放心了。

  霍世瑜還沒立王妃。他要是真看上自己,下個月選秀之時,以薛家的地位,她也不可能會是王妃,充其量不過側妃。

  別說側妃,就算開恩讓她當王妃,她也沒半點興趣。

  連鍾頤,她都避之如猛獸,更何況是霍世瑜?

  凡與皇家沾上邊,必定不吉利。輕則傷筋動骨,重則萬劫不複。

  善水回了自己的月斜院,一個晚上都在想這事。

  現在最難辦的是那個霍世瑜他不明說,他隻是在討好她爹走迂回路線。而她的爹現在顯然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家的女兒已經被人盯上。

  她要是把自己的疑慮告訴薛笠,讓他心中有個數,至少下回見麵時,可以多個心眼,甚至尋隙婉拒,這樣會不會有用?至少比自己現在胡思亂想,然後到時候真的一道賜婚旨意從天而降要好。

  善水打定了主意,次日晚上,等薛笠下朝回家,一家人晚飯後,他依平日習慣去書房時,沏了他愛喝的碧螺春親自送去。

  薛笠自昨日霍世瑜來訪後,心情便一直不錯。見女兒送茶過來,笑著道謝。

  善水放下茶托,把昨天文氏拿給她的那盒藥膏也推了過去。

  薛笠見狀,道:“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