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哥走了以後，我又習慣性地陷入到了恍惚中，我會想起自己和葉芷在曼穀的那一段時光，我尤其忘不了她給我買“勞力士”手表的畫麵，我特別想知道她當時是怎麽想的。

  我不恨她，因為她對我說過，如果我的生活真的不能自理了，她會帶我走，讓我娶她……

  對我來說，有了這些話之後，便無需多言，她值得我愛了那麽久……

  ……

  “先生，您要進去看看嗎？”

  我在茫然中抬起頭，和我說話的，是一個女性售貨員，我認得她，她是在“江詩丹頓”專櫃工作的，雖然我從來都沒有和她說過話，但我記得她。

  我強顏笑了笑，然後問道：“是不是我老坐在這裏，有點冒昧了？……”

  “沒有、沒有……如果您喜歡我們這個牌子的手表，可以進去看看……我會幫您介紹的。”

  “抱歉，我買不起。”

  “進去看看，沒事的……我們每天都會接待很多客人，但是真正會買的人，沒有幾個……大多數人隻是好奇，他們可能隻想給自己找一個奮鬥的目標……我覺得這是很好的事情，所以我歡迎每一個來店裏光顧的客人。”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鼻子有點發酸，繼而就眼眶泛紅……現在的我，除了渴望金錢，已經沒有太多精神上的寄托，之所以無數次坐在這裏，是為了想讓自己記得：對一個女人還有承諾，自己也曾經愛過……

  最終，我搖頭對那個看上去很善良的售貨員說道：“真的非常感謝你，雖然我很想要一塊江詩丹頓的表，但我現在還不想看……等我有錢了，我會進去的。”

  售貨員沒有再勉強我，她給了我一個祝福的眼神之後，便轉身回了專櫃……那裏又有客人在看表，聽口音像是上海人，我以為他們隻是看看，沒想到，那個男人真的給他同行的女人買了一塊“江詩丹頓”的腕表……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這個專櫃開了單。

  我不禁多看了一眼，女人戴著鴨舌帽和眼鏡，很像是國內的某個明星；男人雖然不臉熟，但就表現出來的氣質看，也是一個非富即貴的人……

  盡管他們花的錢和我沒有一點關係，但是我仍有一種自己的夢想被別人給實現了的感覺，而且實現的那麽輕易……我心裏談不上有挫敗感，但卻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更客觀的認識……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也必須要分三六九等，否則沒有痛苦，也沒有快樂，因為所有的痛苦和快樂，都來源於對比。

  於是，我把自己想象成那個男人，把那個女人想象成葉芷……我以為一切會在我的假想中圓滿，可是深入這個畫麵裏的我，卻是如此的難過……就像是身上掉了一塊肉，心裏灑了一灘血。

  我低頭閉上了眼睛……

  ……

  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楊思思已經坐在了我身邊……

  她先是拍了拍我的肩，然後又似笑非笑地對我說道：“聽說你最近老往免稅店跑，你是買回程機票了嗎？”

  我有些不解，便問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

  “沒有回程機票，是不能在免稅店買東西的……因為買好以後，你得到機場去取貨。”

  我低聲回道：“我沒買回去的機票，我就是想來看看。”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以後怎麽在國外混？”

  我沒有言語，心裏卻是說不出的失落，因為我覺得自己離夢想又遠了一步；原來，我必須要先買好回程的機票，才有資格在免稅店裏買表……可我根本就沒有理由回去！

  這麽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楊思思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向我問道：“你想買什麽？姐姐送給你……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把回程的機票買好了。

  “算了，無功不受祿。”

  楊思思彎腰後仰，然後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看著正低頭的我……這一幕，像極了我們第一次在火車站見麵的場景，當時我戴著鴨舌帽，她就是這麽窺視我的。

  她又對我說道：“幹嘛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有我這麽一個青春無敵的美少女坐在你身邊，你不是早就應該咧著嘴，偷笑了嗎？”

  我咧嘴對楊思思笑了笑。

  “沒誠意，比哭還難看……你好好給我笑一個，這個免稅店裏麵的東西，隨便你挑。”

  “別鬧了。”

  “我沒鬧，你也不是無功不受祿……來的路上，我已經聽瓶哥說了，他說你動了要賣那套別墅的心……對方出價一千三百萬，隻要我一點頭，立刻就是四百萬到手……”

  我看著楊思思，她看著我的眼神已經變了，我說不上來她想表達什麽，但卻下意識躲開了。

  她又向我問道：“你是不是想在江詩丹頓買一塊表？……你想送給葉芷，因為她送了你一塊勞力士……我知道你不喜歡欠著別人，尤其是自己在乎的人……可是，你傻不傻？……你在乎的人，一定更在乎你……她們又怎麽舍得讓你這麽沒有原則的去付出……何況，你自己已經過得這麽苦……這麽多年了，你有真正舍得給自己買過什麽好東西嗎？”

  “我不在乎這些。”

  “你騙的了別人，你能騙的了我嗎？……是哪個王八蛋在有錢的時候買了一輛寶馬七係，讓出租車司機開著，自己又找了另外一輛出租車，跟在後麵追……還那麽不要臉的和人家說：師傅，你看，那是我的寶馬……你要是真的不在乎，你能這麽做嗎？……為什麽你要這麽壓抑著自己，什麽苦都自己一個人承受？……你真的是金剛不壞之身嗎？……你根本就沒有那麽偉大，你也比誰都更需要一個遮風擋雨的肩膀……米高，你別在死撐了……想要什麽，你就說出來……我能給的，我都給你，給不了的，我去偷、去搶，也給你……”

  說著，楊思思便推著我的輪椅，往“江詩丹頓”那個專櫃走了進去，這讓我措手不及……

  我在感動的同時，也覺得很荒唐，我該送給葉芷的東西，怎麽能讓楊思思替我實現呢？

  這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它並不能象征一個時代和另一個時代的交接……但此刻，事情卻是這麽發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