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麽被楊思思推到了“江詩丹頓”的專櫃旁，她又指著整列櫃台對我說道：“隨便挑，隨便選……我窮的隻剩下錢了……在別人那裏，這可能隻是個段子，但我真的窮的隻剩下錢了……要不是現在有銀行卡，能把錢變成一堆數字，那我對著這麽多現金，真的會感到崩潰，因為總有人變著法的幫我賺錢，就像我變著法的想把自己留在他身邊一樣，我們都是有欲望的人，可是卻不能投其所好……這才是痛苦的根源！”

  我看著楊思思，那個櫃員也看著楊思思，她雖然能用中文和中國人溝通，可是麵對這種話中有話的中國話，她卻顯得很懵……但我已經聽懂了……

  一陣時間極長的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對楊思思說道：“我知道，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在你眼裏可能就像菜市場裏的菜一樣，可以隨便挑，隨便選，但這卻不是我想要的方式……我們出去說話吧，別擋著別人做生意。”

  楊思思還沒開口，那個櫃員便抱著極大的期待對我說道：“先生，如果您真的喜歡這個品牌的手表，您就買一塊吧……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個品牌，自從在這個免稅店設櫃以來，從來都沒有在一天內賣過兩塊表……如果您今天買了，對我們專櫃來說，就算是有裏程碑意義的一天！”

  我回道：“抱歉，可是這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

  說完，我又轉而對楊思思說道：“你知道嗎？當初葉芷送我這塊勞力士，是希望我能從困境裏走出來，重塑自我；我回送她一塊表，也是為了告訴她，我做到了……可現在，我並沒有做到，我依舊深陷在泥潭裏找不到出路……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場，我不想自欺欺人！”

  “最後一場是什麽意思？”

  “就是最後一場的意思……雖然現在很困難，但我相信，一定會有實現的那一天……走吧，以後我都不會來這兒了，直到自己能力夠了。”

  ……

  免稅店的外麵，天空又變成了粉紅色，雙向四車道的馬路上飛馳著各種各樣的摩托車和汽車，這就是普吉島的傍晚，大自然是安靜慵懶的，可人卻是忙碌的……下班後的所有人，都在精神抖擻的往一個叫家的地方狂奔而去。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有高有低，但家對一個人的意義卻從來都沒有高低，也許那些看上去邋遢的人，家也很邋遢，可它依然是心靈的港灣，是棲息的溫床。

  我終於開口對楊思思說道：“那套別墅，你賣了吧……武副總他態度很堅決，除了你那套別墅，其他的都不要。”

  楊思思笑：“你可真是個倒黴蛋，明明是你的生意，可人家偏偏就是看不上你的房子。”

  “是夠倒黴的！”

  “那如果我不想把這套別墅賣給那個武副總呢？”

  “為什麽不賣？一千三百萬的價格已經給到位了。”

  “武副總知道享受，難道我就不知道享受嗎？……那套別墅多好，占據著整個芭東沙灘最好的位置，而且按照普吉島現在的行情，早晚還會升值，等我真正想賣的時候，一千三百萬的價格可以隨便要，幹嘛貪圖這一時的便宜。”

  我笑：“你還懂普吉島的行情？”

  “自從知道你要在普吉島炒房子，我就開始關注了……從兩年前開始，普吉島的房價就一直呈上行的趨勢，公寓漲的最快，別墅雖然漲的慢一點，但從今年上半年開始，也已經成了新的投資熱點……所以，我不賣……”

  “那隨你吧。”

  我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了煙盒，然後抽出一支煙塞進嘴裏，我依舊沒有點燃，就這麽叼著……而楊思思就站在我身邊，在我沉默的時候，她也對著粉色的天空失了神。

  是老米給我發來的視頻邀請，打破了這一陣沉寂，我們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聯係過了；我知道，是他們不願意打擾我。

  接通視頻以後，我便將鏡頭對準了粉色的天空，老米先開口說道：“你那兒，天還沒黑呢？”

  “還沒，家裏已經天黑了嗎？”

  “早黑了。”

  “家裏已經過冬了吧……你和我媽多注意身體。”

  “我和你媽都好的很，你不用操心。”

  我應了一聲，又笑著說道：“爸……你看見粉色的雲沒？……我記得在老家的時候，也就小時候見過！”

  “現在工廠太多了，哪兒都有汙染。”短暫的沉默之後，老米又轉移了話題對我說道：“今年過年你回來嗎？……你表弟戴強要結婚了，聽說會大辦。”

  我不知道該怎麽表態，因為回不回，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傷害……就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能經得起戴強的對比？可如果不回去，自己已經整整四年沒有在家過年，他們作為留守老人，也一定會感到孤獨，於是我就這麽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地中。

  就在這個時候，楊思思忽然出現在了手機鏡頭裏，她衝老米揮了揮手，然後笑道：“叔叔，你還記得我嗎？”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我確定老米有一個顫抖的動作，他絕對是被嚇到了，也或者，對楊思思依然有陰影；半天，他才開口向楊思思回道：“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

  “叔叔，你不能這麽說，我們可不是仇人……就算是仇人，也沒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你得給我一個化敵為友的機會。”

  看著楊思思一本正經的樣子，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我又下意識看了看屏幕裏的老米，他眉毛一會兒橫著，一會兒豎著，像是見了鬼，於是我再也繃不住，差點笑出聲，為了不失態，趕忙讓自己離開了鏡頭。

  楊思思又對無話可說的老米說道：“叔叔，我知道你和阿姨，肯定特別想米高回去；但是你得理解米高的心情……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回去參加戴強的婚禮，雖然能送上祝福，但自己心裏又怎麽能過得去？……你們那麽多親朋好友，到時候，你一言我一語，不是問事業，就是問什麽時候結婚，他一定會崩潰的！”

  一陣沉吟之後，老米終於開了口：“他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我們不會逼他的。”

  “要是他不回，你們心裏會更難受吧……米高這個不孝子，已經四年沒有在家過年了！……每年年夜飯，都是你和阿姨兩個人吃，聽著外麵的鞭炮聲，真不敢想象你們會是什麽心情！”

  老米又被楊思思戳中了痛點，他明顯帶著怒氣向楊思思問道：“你跟我說這麽多，到底是想做好人還是做壞人？”

  楊思思不苟言笑，又趕忙回道：“叔叔，你別急，這次我想做好人……今年過年，我和米高一起回去看看你和阿姨吧……隻要你同意，保證米高裏子麵子都有，而且年夜飯有我們陪著，你和阿姨也就不會那麽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