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此起彼伏地向我們腳下湧來，看著黑暗又空洞的大海，我心裏不免有些畏懼，但魚頭卻一點也不在乎，大概是因為從小就在海邊長大的緣故，大海早就已經是他生命裏的一部分，在即墨的時候，他可是敢在大海裏夜泳的人，算是一個勇氣可嘉的男人。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撇了撇嘴對我說道：“你知道嗎？在來泰國之前，我向思思求婚了。”

  “嗯，然後呢？”

  魚頭死死盯著我，然後問道：“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

  “我隻在乎結果。”

  “她答應了……可是直到現在，她連手都沒有讓我牽過……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不想知道為什麽……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魚頭對著海水發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又避開了我的提問，說道：“米高，我真的有那麽差勁兒嗎？……我家的海鮮產業，在整個青島都是數得上號的，我從小就被人叫富二代，想要什麽，隻要回去跟我媽撒個嬌就會有……就連給她的求婚戒指，我都是找珠寶設計師特別訂做的，世界上獨一無二……可是我的心裏還是有刺，因為我知道，我不是她最想要的選擇。”

  我看著魚頭，仿佛看見了另一個曹小北。

  某種程度上來說，楊思思的情感之路也滿是瑕疵，因為她傷害過很多對她無比癡情的男人，前有小豹，後有曹小北和魚頭。

  我不是她，無法了解她全部的心路曆程，但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和糾結一點都不比我少……她在感到絕望的時候，一定想到過放棄，所以她會答應魚頭的求婚。

  她想找一個愛自己的男人……而這就是魚頭心裏的刺！

  魚頭一聲慘笑，又說道：“當我知道，在我之前還有一個叫曹小北的男人，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麽幼稚……家庭條件在她眼裏從來都不是加分項，她可比我家裏有錢多了……她想要的，是自己愛的男人……可愛到底是什麽啊？……為什麽靠得越近，傷得越深……最傻逼的就是我了，硬要陪她來泰國找你……然後看著她傷心，自己更難過……我來找你之前，她在酒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知道她是下定決心放下你了，這大概是最後一次為你哭……之後她會和我結婚的……可是……可是……我該怎麽說……”

  魚頭攤開自己的雙手，一臉焦急的模樣，他已經組織不好自己的語言。

  我就這麽耐心地看著他，他雙手重重從自己的臉上抹過，稍稍冷靜下來之後，才又開口對我說道：“可是，看到她愛而不得的樣子，我真的很為她感到痛心……有那麽一個瞬間，我好像變成了她，完全理解她的痛苦……因為她對於我來說，也是一個愛而不得的人……就算我們真的結婚了，她還是不會快樂……如果她不快樂，那我又怎麽快樂的起來？……我真不是那種看著她的肉體，就能無時無刻不高潮的男人，我想要的，是她的心……”

  “我能理解，這種心情，我也有過。”

  “嗬嗬，你當然有過，因為你也有一個愛而不得的女人……以前是我誤會你了，俱樂部裏的那幾個姑娘，你不會真看得上的……思思和我說過，你得不到的那一個，是連她看了都會感到自卑的女人……什麽樣的女人能讓思思自卑？……該不會是仙女下凡吧？”

  “不是，她未必有思思好……但愛情是一種感覺，無法捉摸……”

  “對，在我眼裏，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楊思思更迷人的女人……好是相對的，自卑也是相對的。”

  我沉默……就像死了一樣。

  ……

  潮水來得更洶湧了，我明明看見有海水沒過了我的腳，可是我卻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心裏彌漫著說不出來的沮喪，如果我的腿沒有傷，該有多好！

  就在這時，魚頭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隻非常精致的盒子，他先是放在了我的手上，然後又對我說道：“這是我給思思訂做的獨一無二的鑽戒，我們是明天上午九點半飛上海的飛機，在我們上飛機之前，你都可以拿著這個戒指去和她求婚，這個戒指配得上她……我先君子後小人……如果最後你沒有去，那請你這輩子都不許再和她見麵，更不許打擾我們的生活……你能做到嗎？”

  我看著魚頭，心裏百感交集……隨後便將戒指又扔給了他，說道：“戒指你拿走，我用不上……我是不會去的。”

  “我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事情……我沒有趁人之危，也問心無愧！”

  “對她好一點。”

  “你真的不去嗎？”

  我閉上眼睛，又搖了搖頭……

  ……

  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魚頭已經離開了，我的世界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可我也被困在了海邊，因為輪椅在沙灘上，沙子柔軟，如果沒有人推我，我自己根本沒有能力上岸。

  可是我已經顧不上有這種上不了岸的危機感，我對著無邊的大海，默默掉了眼淚。

  不管我們曾經經曆了什麽，故事裏的每一個人，無論好壞，都終究會有一個歸屬；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另外一個人，所以楊思思走了，我也不會一直等著葉芷，我覺得“等”是最不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一個詞，因為“等”的背後是一片狼藉，是寸草不生！

  可是她們都快結婚了，我的未來又在哪裏？

  ……

  黯然傷神中，我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終於回複了葉芷的信息：“你的想法我都理解，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沒有完美的愛情……我們都曾向命運跪地求饒過，可是尊嚴並不能換來一切……你去結婚吧，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這條信息之後，我又發了一條：“我會去找思思的，我會活在你美好的祝願中……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