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這番話，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我盯著那些從屋簷上落下的雨水看了很久，然後才點上一支煙說道：“就算我能活在你們的假設中，當年選擇了和思思在一起，甚至結了婚……可幾年下來，真的就會像你們想的這麽完美嗎？你們都知道我當時是什麽狀態。”

  “兩個人在一起是需要相互磨合的。”

  “既然是磨合，那就一定有磨合的好和磨合的不好兩種結果……假如磨合的不好，你想過思思她會受到什麽傷害嗎？……你們肯定都沒想過，但我想過……她是一個把愛情看得很重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特別容易認真，一旦沒有從我這裏得到想要的，她就會喪失去愛的能力……不僅如此，她還會變成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她的自我價值會被完全摧毀……到時候，你們這幫人，又會怪我在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就把她給占有了……我隻是一個普通人，類似的東西多了，我是真的會承受不起的。”

  白露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道：“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可是這麽些年，你老這麽吊著思思，又合適嗎？”

  “我覺得你對吊著這個詞有誤解……所謂吊著，是我不願意和她在一起的同時，又用一些曖昧的話和行為來維係相互之間的關係，時不時給她一點希望，從而不讓別人有機會和她發展……可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我米高有這麽做過嗎？……當年有曹小北在她身邊，我給他們創造過機會，你們又來罵我，說我辜負了她……之後，我去了青島的即墨，和外界整整失聯了一年，如果我真有心吊著思思，我會這麽幹嗎？”

  “就算你沒有對不起思思，那陸佳呢……你和她之間的事情，你又處理的得當嗎？”

  “我爸當時那種情況，我還能怎麽辦？……我米高向來敢作敢當，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不是陸佳在國外偷人，她回國後，我會兌現承諾和她結婚，就算結婚在我們之間是一個將錯就錯的選擇，我也認了。”

  “你……你說什麽？……陸佳她真的在國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重重吸了一口煙，我的心口起伏的厲害。

  將口中的煙全部吐出去，我才開口對白露說道：“這個不重要，我和陸佳已經是過去式了……”

  稍稍停了停，我又帶著非常大的感慨，說道：“直到今天和你對話，我才終於明白，我為什麽會活成這樣……我就是把你們看得太重了，以至於你們說什麽，我都往心裏去；而且，為了不傷害到你們，你們說什麽，我都不為自己辯解，所以你們就習慣性把所有錯誤都推到我一個人身上……就像鐵男，當初我勸他，和我一起去九隆居做臨時客棧，他不僅把我給拒絕了，還覺得我是在迫害他，我當時沒有為自己辯解，在他需要錢的時候，甚至還在背後拿了一筆錢給桃子，幫他們度過難關……可我他媽憑什麽啊，我就真的這麽欠嗎？……我沒有錯，錯的是你們，你們惹不起自私的人，害怕凶惡的人，所以鐵男都已經這樣了，你們也從來不會說他不對，隻會一味的來指著我……如果有一天，我米高變得又凶又惡，不是人性本惡，就是被你們這幫欺軟怕硬的人，給逼出來的！”

  我在“嘩嘩”傾瀉的雨水聲中大笑：“難怪馬指導會選擇去雞足山出家，這活在別人的世界裏，是真他媽累……原來老馬才是咱們這幫人中最有遠見和智慧的……這花花世界，千千萬萬的眼光，真心惹不起啊……哈哈！”

  我的這句話戳中了白露內心最痛的地方，她的眼淚當即就“唰唰”掉了下來……她沒有用話反擊我，而我生平第一次做惡人，就收到了成效，也嚐到了甜頭……

  但我不知道，在自己說了這麽多實話後，白露會不會覺得我終於“真誠”了一些，從而高看我一眼？！

  ……

  白露就這麽被我給氣走了；我在聽了一會兒雨聲之後，才回到了房間……我好像有點不過癮，還想找一個人出來，進行進攻；但最終我沒有去具體實施，因為做一個充滿攻擊性的人，也很累……我必須時時刻刻盯著一個人，才能找到他（她）的弱點，可是這些人又算老幾？值得讓我花費這麽多精力去對付！

  ……

  次日，中午的時候，我和馬指導在一家隻做素麵的麵館見了麵，我隻顧抽煙，一副很鬱悶的樣子。

  半天過去，馬指導佛心不穩，他先敲了敲桌子，對我說道：“我一修佛的，都沒你這麽惜字如金……你把我約出來，倒是說話啊。”

  “我覺得自己正站在人生的一個岔口上，成佛還是成魔就在一瞬間。”

  “什麽意思？”

  “我覺得做一個惡人，比做一個善人，能得到更多東西……我有點心動！”

  “我還是不懂你是什麽意思。”

  我又往馬指導麵前湊了湊，然後用很陰沉的語氣，回道：“陸佳算計我，我就用更陰的招兒算計她，早晚有一天，肯定能把她算計走的房子全部給弄回來，不光把房子弄回來，我還得讓她名譽掃地，一輩子夾著尾巴做人，連她以後的孩子都得看不起她；還有葉芷，她對不起我，辜負了我，我就攻擊她，讓她也結不成婚；楊思思不是喜歡我嘛，我就利用她，她能給我多少，我就要多少，我他媽還幹嘛辛辛苦苦的去創業，能吃到女人的軟飯，也是一種本事……對不對……對不對？”

  馬指導瞠目結舌，半晌才對我說道：“你這是不是有點太魔了！”

  “我不這麽想……人活著，注定會被千千萬萬雙眼睛給盯著，這幫盯著你的人，除了君子，還有一幫小人……這些小人，隻要你脫離了他的價值觀去活，就會覺得你是窩囊廢，你磨嘰，你不是個男人……我米高能忍嗎？……這年頭，君子之交真不如臭味相投來得有價值……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我就這麽活，跟這幫小人活成一個糞坑裏麵的蛆蟲……我為什麽要這樣？因為那些君子不敢、也不屑罵我；而那幫小人，罵我就是罵他自己，肯定也不會罵我……說不定，還會把我當成楷模，去參觀學習……這多好！不光什麽煩惱都他媽沒了，還能夾在這些女人中間左右逢源，一點兒都不吃虧！”

  “打住……我不愛聽這些話……你要是覺得這個世界讓你感到委屈，除了成魔，還有一條成佛的路……你不用留戀人世間的風花雪月。兩年前我就已經看透了……風花雪月的盡頭，它就是雞足山……你是一個特別善於辯證思考的人，以我們佛門的眼光來看，這就是佛性……所以雞足山，永遠是你人生中不二的選擇……跨出這一步，你就能從人生這一片苦海中渡出來，從此六根清淨！”

  我重重吸了一口煙，然後對著麵館門口的那一棵櫻花樹，失神了很久。

  我又看見了我的創業夢和愛情夢。

  還有在上海苦苦等我的楊思思……

  我想結婚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欲望，與我想做什麽樣的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知道，我成不了佛，也成不了魔……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發泄過了，我還是那個被別人叫做米高的男人，渴望事業，渴望公平，渴望正義……也會自私，也會脆弱，也會在命運的齒輪下，舉起雙臂，做最頑強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