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氏有個正牌丈夫，也就是三皇之首燧人氏。

  一般曆史記載，女媧、伏羲都是他的孩子。

  但這對兄妹，實為華胥氏感“雷澤之跡”而生，到底跟燧人氏有沒有血緣關係，就沒人敢亂說了。

  根據禮寶所言，華胥之夢中的黑影，踩出的腳印與雷澤之跡相同，所以他很可能是女媧、伏羲的生父。

  如果黑影不是人，就意味著女媧、伏羲並不是純粹的“人”。而由他們繁衍誕生的“人族”，也並不完全是“人”的延續。

  這也許就是無悌所說的“秘密”。

  “看來華胥之夢的異變，沒那麽簡單……”小枝暗歎，“得繼續用多寶堂弟子身份觀望才行。”

  很快，善財長老啟程前往天衍陣宗。

  天衍陣宗與多寶堂一樣，是神山最重要的幾個附庸之一，負責陸上傳送陣的建設。

  天衍陣宗的宗主陣魔，正是周鬱之的師尊。此人女童模樣，修為出神入化，陣術更是獨步天下。

  她曾奪周鬱之家傳秘寶大衍陣圖，更意圖半路截殺他。幸好小枝和尹飛虹相助，周鬱之才順利脫困。也正是因為那次襲擊，周鬱之跟小枝關係大進，在連山城建設上起到了巨大作用。

  這次前往天衍陣宗，也許是要與陣魔打交道的。

  “你歎什麽氣？”善財長老問小枝。

  她帶著三五個親傳弟子，和小枝這個充數的，到了天衍陣宗山門前。小枝看著山門直歎氣，引來善財追問。

  “天衍陣宗可真窮。”小枝忙道。山門樸實無華，周圍山林也是惡沼毒瘴遍布，迷蹤陣重重，看不出一點大宗門的樣子。

  善財長老豎眉道：“人家隻是財不外露而已，進去可別亂說。”

  很快，陣宗弟子出來迎接，恭恭敬敬地將他們請入門中。

  入山門之後，才隱隱感覺到一股奢華之氣。

  取整塊的黑石為徑，有人走上去就落下星輝點點，非常好看。每一條路上都布著陣法，不少弟子走著走著就忽然消失，出現在道路另一端。山中迷霧重重，如若無人帶領，定會迷失其中。

  天空中有許多三眼鳥飛過，將山中一切一覽無餘。如果細看鳥的第三隻眼，就會發現其中紋著陣法，可以留影投映。

  陣宗弟子將善財一行人帶到議事廳，恭聲道：“夙星長老很快就來，請您稍等一會兒。”

  善財聽了“夙星”的名字，麵色有些不佳。

  小枝暗自揣測二者關係。

  很快，一股紅霧飄起，赤衣女子翩然而至。她樣貌年輕，妝容濃麗，眉目間與陣魔一樣，略含陰厲氣。她背後跟著幾名弟子，各個都一表人才，修為出色。

  “幾年未見，善財師妹又收徒弟了？”她進來便看著小枝，掩唇問道，“怎麽看著有點磕摻？”

  小枝作為剛入外門的流浪兒，一直把修為壓在練氣期左右，跟夙星背後那些金丹期的比起來，可謂是天差地別。

  “是啊……”善財麵不改色，“入門三天，修成這幅模樣，我都想將她逐出門了。”

  三天？？？

  小枝目光閃爍，忙配合道：“師尊，我已經入門七天了。”

  善財清了清嗓子。

  夙星眼光有些變化，若是入門七天就修到煉氣後期，可能還真有點天賦。

  善財又和藹道：“這孩子長在鄉野，沒什麽見識，所以我特地帶她來陣宗瞧瞧。”

  一句話，又暗點小枝沒根基，更凸顯其天賦驚人。

  夙星目光微沉，臉色卻十分明媚：“陣宗自然比不上多寶堂，沒那麽多可看的東西。”

  善財微微一笑，隱隱掌控了局勢。

  夙星話鋒一轉，又道：“對了，師妹此次前來，可是為安魂陣一事？神山已經同我們講過了，隻要多寶堂把靈石和材料準備好，我們便立即為所有修繕弟子布好安魂陣。”

  善財問她：“要多少靈石，什麽材料？”

  夙星拍了拍掌，身後弟子呈上玉簡。善財觀後麵色陰沉，夙星卻十分高興，道：“我知道，修繕弟子責任重大，所以安魂陣選用了最好的材料，最頂尖的陣師。這些對多寶堂來說都是小錢，對吧？”

  善財咬牙切齒道：“自然。”

  小枝心下微訝，多寶堂哪有不講價就同意交易的道理？善財長老明顯是想跟這個夙星較勁，擺擺豪門架勢。

  夙星得意淺笑，請善財等人在陣宗歇息一陣，然後等多寶堂完成靈石、材料的交付。

  回到客房，善財長老一掌拍在桌上，暖玉杯子都跳了跳。

  “哼，夙星這不要臉的東西！”

  她的親傳弟子忙上前給她倒水：“師尊，消消氣，她也隻能得意這一下罷了。”

  小枝聽他們交談，好像夙星、善財是自小認識的，一個進了陣宗，一個進了多寶堂。善財修為差些，定容也晚，很多地方不如夙星，所以心中不服。

  他們住下之後，夙星天天來拜訪，看起來十分熱情，其實就是想讓善財不自在。

  她一會兒說近年修為大進，一會兒又說自創了什麽不得了的陣法。善財一一懟回去，她便改了思路，開始炫耀弟子。

  “不是我說，這孩子看著有點呆。”夙星指著小枝這塊短板，狀似擔憂道，“修道一事，光天賦好也不行，還得悟性好。”

  “是啊，寶寶悟性不佳。不知夙星師姐前些年得的那塊開悟石，可否賣給我？師姐悟性極佳，門下弟子也各個天資卓絕，想來這東西對你沒什麽作用。”

  夙星麵色一滯，複又瀟灑道：“沒事，就送給師妹了。這開悟石，不光你徒兒用得上，你也用得上。聽說師妹近日又卡瓶頸了，對吧？”

  這下輪到善財麵色凝滯了。

  她大笑道：“哈哈，師姐消息過時了，我前幾日早已破關！”

  夙星看來看去，還是隻找到小枝這塊短板，於是又把話題扯到她身上：“對了，我大弟子前些天剛收了個徒弟，與她年紀差不多，倒是可以結交一下，長大了說不定又是一段姻緣。”

  這話把小枝和善財都氣得不輕。

  善財是想，寶寶好歹是她的徒弟，跟夙星徒弟的徒弟在一起，不是折了輩分嗎？

  小枝是想，謝迢都不管我感情問題，你算哪根蔥？

  善財笑道：“哈哈哈，結交可以，姻緣就不要提了，寶寶已經跟少堂主訂親了。”

  小枝：？？？

  少堂主是楚臣啊！

  他早與多寶堂斷了聯係，夙星也無處求證，所以善財才敢隨口瞎扯。

  夙星果然麵色大變。

  少堂主就是未來的堂主。楚弼洲年歲也大了，說不準百年內少堂主就會掌權。這要是真的跟少堂主定親，以後善財一脈肯定飛黃騰達，貴不可言。

  “嗬嗬……那倒是恭喜了……”夙星拂袖離去，沒再多說。

  善財見她走了，便安慰小枝：“沒事，少堂主在蜀山，根本不知道多寶堂什麽情況。”

  小枝：“哦。”

  遠在連山城的楚臣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心道，莫非是李如意在咒我賠本？

  很快，多寶堂把靈石與材料送來。陣宗做好準備，讓宗內頂尖陣師前往多寶堂布陣。

  啟程前，善財和夙星還假惺惺地依依惜別。

  等善財踏入傳送陣時，突然一股黑煙冒起。

  善財皮笑肉不笑：“你們陣宗的傳送陣，還挺別致的。”

  夙星卻笑不出來。

  “這是被人襲擊了。”她立即招來弟子，“速速通知宗主。”

  小枝好奇張望。

  陣宗的傳送陣，像文廣壇的一樣，整整齊齊列成幾排，通往陸上每一處地方。特殊地點的傳送陣，則受其他陣法保護著，像迷宮似的排列。

  這股黑煙暗含魔氣，從陣中飄出之後，迅速逼近特殊傳送陣。弟子們紛紛施法阻攔，卻奈何不了它。

  小枝觀察著魔氣所向的傳送陣，居然是洛城。

  弟子很快跑來回報：“宗主已經將傳送陣封閉，請諸位長老來天衍陣台，一齊結陣鎮壓魔氣！”

  夙星帶著陣師們匆匆離去。

  善財見情況危急，也不敢亂來，帶著弟子們避入客房，讓他們先別出來。

  小枝斂息凝神，離開客房。此時魔氣已經籠罩了陣宗上空，不僅將傳送陣封住，還把山門遮擋起來，連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小枝心念微動，化作鐵傀儡之身，從惡沼毒瘴裏爬了出去。魔氣隻會惑人神誌，對鐵傀儡沒多少作用。

  她在迷蹤陣中轉了幾圈，好不容易走出來，再回望山門，卻發現一片晴朗開闊，沒有任何遇襲跡象，看來魔主也很謹慎。

  小枝迅速禦劍前往洛城。

  城中仍一派平和之象，尚未出現魔蹤，可能是因為天衍陣宗的鎮壓。

  文廣壇熙熙攘攘，往來客無數，小枝插隊衝進去，被引路人一把攔下。

  “往後站，不許亂走！”他輕斥道。

  他沒認出小枝，謝迢的麵具還是挺好用的。

  小枝掙不開他，便悄悄傳聲：“魔主來了。”

  引路人手上又重一分，小枝立即又傳聲道：“花前輩讓我帶的消息。”

  這下引路人差點把她手攥碎了，她痛嚎一聲，引路人迅速扔開她，跑去關閉傳送陣。

  文廣壇內的修道者一片哀嚎。

  “怎麽回事啊，我趕時間呢！”

  “能不能先讓我過去？”

  “為什麽封陣？讓我走啊！”

  引路人跑到日晷麵前，取下晷針，往東、西、南、北、中五方各一劃，五道金光亮起。修道者們的躁動漸漸停止，他們也看出情況不對。

  引路人聯係好神山，立即結印打開文廣壇。祭壇表麵裂開，下方是一個空曠堅固的空間，和神山建在妖魔占領區的避難所很像。

  “統統進入壇內！不要出來！”引路人將修道者都趕進去，然後把祭壇關閉。

  小枝將他的應急過程，全部看了一遍，然後認真記下。

  日晷是用來聯係神山的。

  祭壇下有避難點。

  如果文廣壇遇襲，引路人最多半柱香時間，就能關閉傳送陣、聯係神山、撤走修道者。

  “你也進去，等會兒神山來了，還有話要問你。”引路人推了小枝一把，想將她也弄進避難所。

  小枝道：“我得向花前輩回報消息，不然她會有危險。”

  引路人迅速放開她，展開避難點禁製，道：“那你趕緊走。”

  小枝退出去，心下已經確定引路人和花欲曉的關係。

  引路人想開啟文廣壇到洛城的門，此時，一排排傳送陣中卻突然冒出魔霧。陣宗鎮壓失敗，讓魔氣通過傳送陣滲透過來了。

  “來了……”引路人暗道。

  他不能出手。

  因為他曾為魔主效力，與他座下九天十秀也是同僚，彼此都非常了解。一旦出手，定會暴露身份。

  現在魔主以為他死了。

  如果他身份暴露，魔主就知道花欲曉在騙他。

  他看了一眼日晷，仍沒有什麽動靜。

  小枝也看了一眼日晷。

  天衍陣宗那邊，比文廣壇先聯係神山，神山可能先派人去那裏了。等收到文廣壇消息，再重新進行調度，又需要一點時間。

  魔霧中逐漸出現人形，一男一女。男子著淡青色道袍，一身淩厲劍意，麵孔猶如刀削斧鑿。女子溫文淡雅，一襲水綠色長裙，站在男子身側，抬袖掩唇輕笑。

  來者是長恨天太叔無劍，歡喜天易蕙。

  “你看著我。”大敵當前，引路人卻先拉著小枝轉了個身。

  小枝對上他視線，腦海中猛然一空。

  她不知道，清慎、清疑遭遇花欲曉後，也是被引路人用這種辦法清除了記憶。

  “噓。”引路人朝她豎起食指，沒有清除她的記憶，反給她灌了一道記憶，“都記住了嗎？”

  小枝渾渾噩噩地點頭，來不及理清那是什麽，瞬間就被他推出了門外。

  文廣壇與洛城之間的門猛然關閉，小枝脫身之前，感覺到鋪天蓋地的劍氣逼來。

  易蕙長鞭卷至，引路人巋然不動，像一座石碑般守在入口。

  他譏誚道：“今日，你們二人都別想走出文廣壇。”

  小枝眼前畫麵一轉，是洛城熙攘人潮，花酒芬芳。

  她看了看天色，抓緊時間，趕回天衍陣宗。此時神山援軍已至，要潛進去很難，幸好遇上幾個巡邏弟子，是夙星的徒弟，順手把小枝帶到了客房。

  善財急匆匆地把他們送回多寶堂，回來後還心有餘悸：“幸好不是襲擊陣宗，不然可真是飛來橫禍，徒讓我等遭殃！”

  魔主隻是以陣宗為中轉，侵蝕傳送陣，從而突入洛城。看來上次襲擊後，他還沒有死心，非要給聖王找麻煩。

  善財緩緩氣，又道：“洛城有引路人，神山也迅速派人去援了，應該沒問題。”

  小枝一想，神山要有動作，她可不能在這兒看風景，得先回昆侖。

  於是她迅速換下化身，返回本體，從睡夢中醒來。

  “咚咚。”

  很巧，她的門禮貌性地被敲了兩下，緊接著拂月進來，對她道：“我們去一趟文廣壇吧，書聖帶著九天十秀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