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試探接觸19
作者:地效飛行      更新:2022-05-09 15:13      字數:5323
  (前天有個朋友說總算結束了——要讓你失望了,這個試探接觸還有一兩節,不過即將結束了這倒是真的。結束之後,將轉回上卷繼續更新。說實話,雖然惡補了一通,但是上卷的脈絡還是不夠清晰,沒辦法,之前的地效曆史實在是太弱了)

  這一次的會麵當然不算愉快,對於雙方來說都是如此。

  看著浩浩蕩蕩開走的車隊,劉將軍歎息了一聲,向董老道:“注意到我們說到民權,民生問題的時候,他們的反應麽?”

  董老也歎息了一聲:“王顧左右而言它——他們根本就不打算跟我們深談這方麵的事情。”

  “不願意提及讓自己不愉快的問題,這是人之常情吧,”小楊疑惑道,“就好像我,總是很不願意學習中國近代史。”

  “這種心情在普通人身上沒什麽問題,因為普通人遇到問題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劉將軍給小楊解釋道:“可是,他們是國家領導人。他們所麵臨的這些問題,其實是國家所麵臨的問題,而國家麵臨的問題,是無法逃避的。如果不設法解決,那些問題就將成為國家身上的腫瘤,無止境地耗費這個國家的元氣和精力——比如印度的種姓製度。”

  一說到印度的種姓製度,就把這麽抽象的問題具象化了。於是小楊點了點頭,明白過來。

  “可是這些人,他們連正視問題、麵對問題的勇氣都沒有,又哪裏談得上解決問題?”董老說著話,搖搖頭:“說實在話,我們所指出來的民權,民生問題,是當今中國麵對的首要問題,同時也是根本問題(在未來人介入的情況下,抗戰問題已經不成問題了。而即使有著未來人的介入,民生問題也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能解決好這個問題,基本也就同時解決了國黨的生存問題,換言之這也是為他們好,可是結果……”

  “所以說,國黨沒救了。”劉將軍看看董老,又看看已經看不到人的那一支車隊,又重重歎息了一聲,“國黨,沒救了。”

  ————

  小楊冷不防問道:“董老,還有將軍,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結果了吧?”

  董老和劉將軍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董老苦笑道:“說實話,這個結果,確實在中央的意料之中——而且無論是那邊的中央,還是這邊的中央,都做出了相同的預測。”

  “……”

  怕小楊不懂,劉將軍又解釋道:“古今中外,無論哪一個政權,想要實現和維護自己的統治,都必須要得到一個官僚集團的支持,比如我們tg,就需要我們的幹部把中央的政策推行到全國各個鄉村縣市——這些幹部就是我們的官僚集團;又比如國黨,他們需要各種所謂‘地方名流’出任地方長官,為他們招兵派款,抓夫征糧,這些地方名流就構成了國黨的官僚集團。再比如日寇入侵,也需要以汪精衛,胡漢民為首的漢奸賣國賊為他們服務,這些漢奸賣國賊同樣是一個官僚集團。

  在馬列黨之前,新興統治者所需要的這種官僚集團,一般都是依靠社會上已有的,現成的統治階級。比如每一次的朝代更迭,都會大量留用前朝的官吏;比如日寇入侵,也是直接任命大量的漢奸賣國賊。

  這種做法比較省力,但是這種做法也帶來另一個問題:官僚階層是權力的擁有者和使用者,而在沒有有效的節製權力機製的時候,權力基本就等同於腐敗,所以舊的官僚階層幾乎是腐敗的代名詞。延續時間越長的官僚集團,其腐敗的程度也就越厲害。而繼承留用前代的官僚,也就不免同時繼承了他們的腐敗——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國黨。他們在大量留用前清和北洋的官僚實現自己的統治的同時,也不得不繼承了前清流傳下來的,腐敗的官場文化。”

  “國黨的統治需要一個官僚集團,偏偏這個官僚集團已經腐朽墮落,完全沒有自我清潔的能力,國黨和他們混到一起,也隻會被帶到溝裏去,沆瀣一氣,蛇鼠一窩,最後走到所謂‘反貪亡黨,不反貪亡國’的程度。而中國人民是不會想要亡國的,那就隻能亡黨了。”

  “想要避免這種情況,唯一的辦法就是確實地跟這些舊的官僚集團的舊風氣開戰——但是這基本等同於放棄這些舊官僚集團,這樣就帶來一個問題:放棄舊的官僚,並不等於他們能立刻得到人民的信任和支持,然後從容地培養起另一個足以支撐他們的統治的新的官僚集團。所以在短時間內,國黨將落到一個‘兩頭不討好’的境地,既得不到原來的官僚集團的支持,又得不到人民的支持——這種情況是非常危險的,特別是在外國,尤其是日本勢力虎視眈眈,國黨統治力的削弱無異於自尋死路。所以在原來的曆史上,國黨就算明知道這是一條死路,也不得不走下去。”

  ————

  “但是現在,我們能夠保證國黨不會被外國勢力顛覆啊。”小楊道。

  “是啊,所以國黨算是有了一線生機,如果他們能在我們的幫助和保護下,渡過這一段危險期,那麽他們就能從容地建立起一個行之有效的政府管理體係,當這個體係逐漸發展壯大,最終擴展到全國的時候,國黨的統治也就穩固下來了。”董老歎息了一聲,“可惜常凱申不這麽想,估計他認為,當他的勢力衰弱的時候,我們就會乘虛而入,一舉顛覆國黨政府——其實,我們現在根本就沒有接手全國政權的能力。”

  “這就是所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劉將軍搖搖頭,“說到底,常凱申他是一個獨裁者,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權力出現一絲一毫的鬆動和危機。而致力於民權和民生,就等於和舊的統治階級開戰,就等於放棄現在支持他的那些人,就等於自掘墳墓——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

  (這一段地效寫得有些亂,不過沒時間整理了,有空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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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您這說法,豈不是我們tg的官僚也會腐敗?”小楊故意找茬。

  “如果沒有有效的節製權力的機製,那麽……不錯,我們tg也會慢慢腐敗下去。”劉將軍笑笑,並不諱言這個問題,“但是一來,我們的tg在建立政權的時候,是靠著自己培養幹部隊伍,沒有大量留用國黨的那些已經腐敗了的官員,隊伍的純潔程度較高,對於腐敗的抵抗力也就較高。二來,我們建立起了還算有效的權力節製機製——也就是幹部隊伍自我清潔機製,而且還在不斷加強這方麵的建設。三來,我們聯通了這個時空,這等於在自我清潔這條道路之外,又多了一條純潔隊伍的有效渠道——兩個時空的幹部隊伍可以互為監督。再加上輿論監督,民眾監督什麽的,tg想要徹底腐敗下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地效注:我知道有些人對第二條會嗤之以鼻,不過說實話,地效覺得這幾年比之十年前要好得多了。因為第一條的關係,早期tg的幹部隊伍純潔得一塌糊塗,這帶來無以倫比的凝聚力和戰鬥力的同時,也讓tg在製度反腐方麵沒有多少需求,進而也就在這方麵沒有多少進步和建樹——等到需要用到製度反腐的時候,就傻眼了。在改開以後的一段時間,腐敗行為非常嚴重,就是這種情況的體現。

  好在我們還沒有發展到“反貪亡黨,不反貪亡國”的程度,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隨著國家在反腐製度方麵的完善,我們的官僚集團的腐敗程度,應該會逐漸降低,直到最後達到一個能讓人接受的程度——地效是沒有想過徹底根絕了,畢竟就連八路軍時代,甚至紅軍時代都有貪汙犯。

  小時候,縣長貪汙就是頭條新聞。地效隻希望,當我即將走入火葬場的時候,還能見到這種情況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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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董老和劉將軍他們議論著這一次的會晤的時候,國府的大員們也在議論思考著相同或者類似的話題。

  第一輛車裏是常凱申和宋美齡。作為國府的首腦,此行常凱申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最大量的冷嘲熱諷——心情肯定好不起來。

  不過,常凱申的心情不好,跟那些人的不禮貌關係其實不大。作為一個大國領袖,他雖然也很為這些人的無禮而生氣,但是這種氣隻是閑氣,就像我們一般人被狗吠上幾聲,當時雖然會覺得不舒服,過後就會忘了。

  常凱申的心情不好,更多的還是因為感受到未來中國那種龐大的完全無法匹敵,或者該說是無法想象的力量——日本已經強得讓人感到絕望了,而這個力量可以瞬間毀滅日本——偏偏這種力量不屬於自己所有,而且還隱隱與自己作對,你讓他心情怎麽好得起來?

  心情雖然不好,或者應該正確地說成是……糟糕透了,但是人家自詡為曾文正公的嫡係弟子,要有涵養,要“每臨大事有靜氣”,要“喜怒不形於色”,要“泰山崩於前而不改容”……

  所以現在人家在……閉目養神。

  話說,從得到未來人的情報之後,這種“閉目養神”貌似出現得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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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美齡是個聰明而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她知道丈夫現在需要安靜,所以她沒有去吵常凱申。不單如此,她還代替常凱申下達了“原路返回”的命令。

  僅僅做到這些的話,可以稱之為賢內助,不過我們都知道,這個準第一夫人可不僅僅是個賢內助那麽簡單。基本上,她還可以戴一個“政治家”的頭銜,起碼也是一個“政客”。作為一個政治人物,經曆了今天的這些事情,如果隻是在想著怎麽伺候好丈夫,那麽這個政治人物也未免做得太失職了。

  所以,在確定不會有人來打擾自己夫婦之後(她也同樣需要靜一下,好思考某些事情),她就展開了思索,思索的內容不用說,是如何在新形勢下,依然能維護丈夫的權威,以及自己的權力。

  結果是,茫無頭緒。

  如果這些未來人立心要扶持那群鄉巴佬,要把常凱申趕下台,自己根本就無計可施。

  常凱申的王朝是靠著幾大因素在支撐:錢(經濟力量),兵(軍事力量),槍(槍在這裏可以指列強支持,有了列強的承認才能成為所謂的“合法政府”,隻有合法的身份才能開展軍火貿易),在眼下這種外敵入侵的情況下,還多一種特殊的支撐——他是當時中國唯一的,具有代表全中國資格的人。

  換一個比較簡單的說法,就是法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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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要說說法統這特殊的支撐。這種特殊支撐在近幾年的時間裏,其作用比前麵的三種還要大:西安事變的時候,常凱申落到張、楊手裏,兩位將軍請中共來主持局麵,以中共和常凱申的血仇,常凱申這下該死定了吧?可是沒有,中共也不得不放過了他,原因很簡單:常凱申掌握著法統,他死不得。

  我們不妨來設想一下,如果他不在了,整個中國會出現什麽局麵?

  政治上,國民黨幾大巨頭:汪精衛,胡漢民,李宗仁,何應欽,乃至林森,孔祥熙,孫科等人,都完全可以各自牽頭,各組“中央”,到時候必然是誰也不服誰,誰也指揮不動誰的局麵。

  而沒有一個統一的中央——或者該說是一大堆“中央”的出現——會讓各路軍閥再也沒有一個名義上的統一指揮和管束,到時候北方的張學良、閻錫山、韓福渠、馬鴻逵、馬步芳、盛世才,加上南方的李宗仁白崇禧,於漢謀,龍雲,劉湘,還有不計其數的次一等的軍閥,如石友三之流……彼此的混戰還不得把中國打成一鍋粥?

  所以,常凱申死不得,隻有他才能讓國民政府有一個名義上的中央,然後在這個中央的名義下節製全國大大小小的軍閥們。

  這就是法統。

  好吧,其實由他來掌握法統並不夠資格。畢竟他的影響力一直局限在中國南方,對於中國北方一直都隻有名義上的指揮權。盛,馬,閻,韓等人,無論哪一個,他其實都做不到令行禁止,也就隻有張學良那個傻乎乎的二世祖才會對他言聽計從。

  但是他畢竟還有這麽一點名義上的指揮權,這就讓他強過其他人了。

  一句話,要代表中國,他確實是不夠資格的,但絕對是所有人中間,最夠資格的。tg?別開玩笑了,對於囿於陝北一隅的他們來說,說他們是軍閥都是在誇獎他們,充其量不過是一支比較有名的土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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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撐著常凱申家族政權的,就是這四大要素:錢,兵,法統,列強支持,這四大要素一環扣一環,互為依托,互為支持,密不可分:有了更多的錢,才有更多的兵,有了更多的兵,才能獲得法統,有了法統才能獲得列強的支持,有了列強的支持(還有錢),才能獲得更強的兵,搶占更多的地盤,獲得更多的錢,養更多的兵……

  在以往的鬥爭中,常凱申的對手或許有能力廢掉這其中一到兩條支撐——比如中原大戰的時候,其它幾大派係加起來,有可能廢掉常凱申的“兵”,但常凱申依然靠著“錢”和“法統”(張學良進關支持常凱申,這就是法統因素)撐了下來。又比如1927年,常凱申被迫下野,失去了法統,但是他依然靠著“錢”和“列強支持”東山再起。

  可以說,“錢”和“兵”是兩根柱子,他們共同撐起了“法統”和“列強支撐”這兩根梁子,而這兩根梁子則把兩根柱子聯係到了一起,構成了一個“井”字,把國內一個又一個軍閥勢力都扔到了井裏麵,再也爬不出來。

  (再腦洞大開一下:後來中共逐漸廢掉了常凱申的“兵”,而常凱申自己又因為錯誤的經濟政策弄得逐漸沒了“錢”,兩根柱子越來越短,“井”字就變成了“開”字,於是常凱申隻好走開了;等到這兩根柱子被徹底抹掉以後,“井”字就成了“二”字,所以這家夥幹了很多很二的事)

  實際上,常凱申對於這四大支持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在國內來說,“法統”這個東西,一定意義上是比其它三項更為重要的。1949年初,國黨兵敗如山倒,行將覆滅之際,常凱申發布新年文告《告全國軍民同胞書》,其中有這樣的詞句:隻要和議無害於國家的獨立完整,而有助於人民的休養生息;隻要神聖的憲法不由我而違反,民主憲政不因此而破壞,中華民國的國體能夠確保,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軍隊有確實的保障,人民能夠維持其自由的生活方式,與目前最低生活水平,則我個人更無複他求。

  關於這段文字的解讀,大家可以去看主席的《評戰犯求和》一文,那裏有非常精彩,細致入微的描述,地效在這裏就不蛇足了。地效要說明的是,在這段文字中,“神聖的憲法不由我而違反,民主憲政不因此而破壞,中華民國的國體能夠確保,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這些全部是涉及“法統”的,幾乎占了整段文字的一半,足見法統的重要性,也足見常凱申對此有非常清醒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