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27
作者:地效飛行      更新:2022-05-09 15:13      字數:2140
  “那麽,小傅同誌,你覺得,中國的馬列主義革命是否有接受馬列國際領導的必要?”

  問出這個話的時候,張國燾的心情有些複雜,甚至說是緊張也不為過。

  一開始,他隻是打算要為(可能“獨走”的)四方麵軍延攬人才,魏承恭展現出來的後勤保障能力,絕對值得延攬。

  不過,跟中央相比,自己這個軍委副主席、政治局委員的號召力上毫無疑問處於弱勢,想要扭轉這種弱勢,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借助馬列國際的“正統”影響力——天幸中央那邊似乎正努力擺脫馬列國際的領導,讓自己可以借助兩者之間的矛盾。

  這裏要指明,張國燾並非自視為馬列國際的正統代表,以他的性格,是很難接受久居人下的。張國燾,馬列黨中央,還有馬列國際,是互相獨立的三個派係。眼下的情況,無非是自己一派跟中央一派的鬥爭中,自己一派居於弱勢,所以需要另外一派的支援而已。

  麵對中央和馬列國際的二選一,普通的“沒有主見”的紅軍戰士幾乎是必然會陷入迷茫——想來這個小傅也不例外,自己要做的,就是引導這些迷茫中的戰士走到馬列國際一邊——張國燾認為,自己的成功率是非常大的。

  但是跟這個小傅同誌一番“深談”之後,張國燾發現,這個目標貌似沒那麽簡單:這個傅同誌不同於普通的戰士,並不是上麵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他對於中國革命有自己的見解,這也就意味著不會迷茫,更不用說迷茫之後的被指引了。

  想要說服他,除非是給出非常有力的證據,證明必須有馬列國際的領導,中國革命才能成功。否則再是怎麽說明這樣才是政治正確,都不足以動搖他的信心。

  但是這近乎不可能——嗯,準確地說,應該是張國燾已經嚐試過了,卻被這個傅同誌用無可辯駁的證據和思路證明,馬列國際的領導其實並不是必須的。

  小傅的這篇議論文寫得真心不錯:

  一,任何一個組織都會犯錯誤,無論是黨中央,還是馬列國際。如果不承認這一點的話,那麽就請解釋一下,中國馬列黨中央為什麽在27年要批駁陳獨秀的右傾投降主義,之後又要反對立三路線的左傾機會主義。要知道每一次的路線轉移其實都是在承認之前的策略錯誤。

  好吧,這是中國馬列黨的錯誤,不是馬列國際犯的錯誤,但是中國馬列黨犯的錯誤,你馬列國際甩得了鍋麽?老話有“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的說法,你馬列國際作為中國馬列黨的老師,中國馬列黨犯的錯誤馬列國際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特別是在中國黨組織聽了你的指示才犯錯誤的時候。

  二,以上說的都是理論論據,那麽來看看事實論據吧。中國革命能有今天這樣的局麵,靠的是軍事鬥爭,將來想要獲得成功,也隻能靠軍事鬥爭。而在中國革命的軍事鬥爭中,馬列國際從來沒有起過正麵作用——或者說得準確一點,其起到的都是反作用。

  馬列國際給的援助對於早期的黨組織建設有著重要意義,這個魏承恭不否認。但是也僅限於“黨組織建設”,根本沒有用於“軍事建設”——黨中央在上海把那些錢全花掉了,然後卻堅持不下去,最後不得不退到根據地。

  而當馬列國際插手中國革命軍事鬥爭的時候,其造成的災難後果……還是不要黑了吧。

  ————

  總之,聽完這些“有理”“有據”的話,張國燾發現,自己對於依靠馬列國際對抗中央的信心,居然有了一絲動搖——如果這就是中央那邊的普遍認識,如果中央的理論準備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那麽自己用馬列國際名義招人的計劃,怕是不會有很好的效果。

  難怪陳政委被他們說服了。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眼前這小子,對於馬列國際似乎沒什麽好印象……不僅是馬列國際,他甚至對蘇聯都沒有什麽好印象,隻從他講解蘇聯的工業建設的缺陷就可以看出來了,他一直在盯著蘇聯的缺點。

  質疑馬列國際,在蘇聯的社會主義建設中挑刺,按說這些行為夠得上反革命了吧?隻是——讓張國燾難以理解的是——從談話中可以感受到,這個說話近乎於反動的家夥,對於馬列主義革命,對於中國革命,卻有著異乎尋常的信心。簡直就好像……他已經親眼見到革命成功了一樣。

  ————

  不過,無論這家夥再是怎麽質疑,怎麽不信任,都始終沒有說過中國馬列黨中央應該獨立於馬列國際的話——大約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的中國馬列黨,如果宣布獨立,宣布脫離馬列國際,將受到不可承受的損失吧。

  以他的見識,能看到這一點並不奇怪。

  所以張國燾抱著萬一的希望,直截了當地發問,讓魏承恭再也無法逃避。

  沒錯,就是逃避。大約是知道這些話有些犯忌,所以這個小同誌在提到蘇聯和馬列國際的時候,一直在盡力避免太過激烈的言語——當然,憑他稚拙的語言技巧,這種掩飾進行得其實並不成功,在自己這樣的老狐狸看來,他話裏的意思表現得相當直接。

  不客氣地說,如果要玩文字獄的話,那麽張國燾可以在魏承恭剛才那番話裏挑出十處以上的“政治錯誤”。

  隻不過張副主席懶得計較而已。平心而論,他從來不認為反對蘇聯,反對馬列國際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自己可以用這個罪名致某人死命,當然也可以放某人一馬,甚至也可以完全不追究,全看對方是否聽從自己的命令,支持自己的看法——就好像當初徐總指揮跟自己不對付,自己借他夫人警告了他一下,於是他就專心於軍事了。

  現在,有必要計較了。隻是魏承恭先前的表態很模糊,雖然可以作為政治錯誤,卻不足以致人死命,所以,張國燾決定不再讓他逃避了,必須要明確表明態度。

  “如果,如果中央和馬列國際因為路線問題決裂,你會站在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