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長征開始7
作者:地效飛行      更新:2022-05-09 15:11      字數:5129
  (這兩天的內容有點麻煩,再加上我的狀態也有些差,隻能請大家包涵一點)

  跑到溪流邊,把紅軍的搪瓷碗和自己的木碗都洗刷幹淨了。之後,暫時沒事的魏承恭就跑到場壩的邊上觀摩遊擊隊的訓練。

  對於一個小憤青來說,軍旅生活無疑是讓人著迷的。可惜,在現代社會的時候,因為視力問題,魏承恭沒能參軍,對於這事,他一直引以為畢生三大遺憾之一(另外兩大遺憾一是沒有上過大學,另一個……不足為外人道)。後來到了這個時代,那就不是軍旅生活,而是實實在在的戰鬥生活了,當時他還興奮了好一陣。然而理想和現實是有距離的。在根據地他肯定上不了戰場,因為忙碌(雖然大多數時候是在瞎忙),也沒什麽時間下去連隊“體驗生活”。

  如今可算是逮著機會了——雖然隻是遊擊隊。

  遊擊隊也不能有事沒事到處亂“遊”,當條件允許的時候,還是會駐紮下來的。實際上,遊擊中的“遊”並不是一種常態,“遊”的作用,在於在敵人發動大規模進剿,無法抵禦的時候,回避正麵硬拚;但既然都是“大規模進剿”了,前期的準備工作當然也不少。而任何一支進剿部隊,也不可能像紅軍那樣,成年累月處於野外行軍的狀態,依然保持相當程度的士氣和戰鬥力。當他們在長時間的行軍中士氣和戰鬥力消耗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如果受到遊擊隊的騷擾,那麽這一過程還會加快),即使沒有受到損失,也不得不撤退到山外修整。

  所以白黨的圍剿節奏一般就是“前期準備”——“發動圍剿”——“遭受損失”(如果有的話)——“撤回修整”,周而複始(即使是前四次的反圍剿戰鬥那樣的大型軍事行動,也基本遵從這一周期律)。而在這一周期中,隻有麵對“圍剿”的時候,遊擊隊才有“遊”的必要,其他時候,基本無需遊走。

  既然暫時不需要要遊走,作為一支部隊,就要進行訓練——當然,因為處於敵人的包圍中,為了保存足夠的體力應付突發狀況,遊擊隊的訓練強度不會很大。

  短時間的隊列訓練之後,就進入了可以說是舊時代軍隊的標誌之一的射擊練習,或者說瞄準練習。

  在長槍槍管上綁一塊磚頭,端著槍練習瞄準,這種訓練魏承恭在影視作品中倒也見得多了。看著一大隊士兵——包括特勤中隊的戰士也在做這樣的訓練,魏承恭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種練習隻有在伏擊戰中,發第一槍的時候才有用吧?如果同誌們因為這種訓練養成了‘長時間瞄準’的壞習慣可怎麽辦?實戰的時候,肯定沒有那麽長的時間去給同誌們仔細瞄準。”

  不懂就問是個好習慣,不過暫時來說,魏承恭找不到問的人。隻要是沒有旁的工作的人,都在訓練(這可是這種環境下保命的技能,誰會不好好地練?就連炊事員、衛生員,得空都會端起槍,好好瞄上一會兒。也就隻有魏承恭才沒有這個自覺),才沒有人有功夫來給魏承恭傳道授業解惑什麽的。

  “算了,人家這麽練肯定有人家的道理,我又沒當過兵,還是別瞎嚷嚷了。”

  ————

  上午的技戰術練習之後,中午又吃過一頓野菜粥,休息了一回兒,之後下午是文化課。

  一到文化課,這小子來勁兒了。對於“好為人師”的他而言,這正是可以發揮“特長”的時候。

  這裏有件事有必要提兩句。伴隨著魏承恭的到來,為了更好地“跟未來接軌”,根據地的文化教育有幾項重大的改進,一是漢語拚音,二是簡化字。

  為此還很是引發了一些混亂。漢語拚音這個東西,如果從利瑪竇時代算起,在中國已經搞了快300年,到五四運動的時候發展到一個高峰。比較激進者,比如錢玄同,可能還要包括主席,就曾經主張徹底廢除漢字,改用拚音文字——為此魏承恭還跟包括主席在內的一些人發生過一場爭論,非常激烈的爭論。(據鄭林曦《論語說文》記載,主席曾在1956年1月20日在知識分子問題會議上,發表了讚成拉丁字母的講話。對此地效表示懷疑:首先,主席是個民族主義者,他本人的傳統文化功底非常深厚,他不可能意識不到傳統文化的精華之處。如果廢除漢字,改用字母文字,等於是徹底擯棄了中國傳統文化,他本人也將從“詩人”降格為“文盲”;其次,以主席當時及以後的號召力,他主張廢除文字改用字母文字的話,沒準兒今天我們要學習的,就是abcd了)

  結果當然不用說,麵對後世成熟完善的漢語拚音方案,這個時代還處在摸索階段的漢語拚音根本沒有競爭力——問題是這之前根據地已經開始在教學的《中國拉丁式字母草案》,《中國拉丁化字母》(以上兩文在1929,1930年出自於瞿秋白之手,由莫斯科中國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出版社出版——看來瞿先生是這方麵的大拿)就不得不因此作出調整,而很多剛剛才“學會”讀書識字的人,也不得不麵對自己剛剛費盡力氣學會的東西,沒有了用處的尷尬境地。

  好在馬列黨人(好吧,準確地說是這時代的馬列黨人)最不怕的就是承認錯誤。在意識到現代漢語拚音方案具有極佳的優越性之後,瞿秋白果斷請魏承恭做了一段時間的老師,教授根據地的人們新的漢語拚音。

  簡化字也遇到了類似的問題,而且阻力更大。漢語拚音算是個新生事物,就跟火柴煤油燈之類的洋貨一樣,大家一開始覺得新奇,等到用著覺得確實方便之後,也就沒有那麽抵觸了——誰讓我們自己沒有更好的呢?

  但是簡化字這個東西,就沒有那麽容易讓人接受了——我們明明有“更好的”(在根據地那些前清的老秀才們看來,繁體字就是比簡化字莊重,這些人是反對簡化字的主力),為什麽反而要用不好的?

  不過中共顯然是鐵了心了,根據地的所有文件文告,一律采用簡化字(暫時還在旁邊標明對應的繁體字)。至於部隊中更是連對應的繁體字都不標明了,各個高級指揮員以身作則,人手一張簡體字對照表,從頭開始學起。

  “既然連電腦都認這種字,我們難道還要逆曆史潮流而動嗎?”總理如是說道。

  ————

  (神經衰弱,有什麽好的治療辦法嗎?貌似書友裏麵很有些醫學大拿呢)

  文化課會一直上到下午四點半五點鍾左右的時候,才算是結束,這之後到晚飯之前是休息時間。

  所謂休息,不過是個說法,當部隊駐紮在村落中的時候,按照紅軍的習慣,是要幫老鄉們幹活的,挑水,澆菜,喂豬,修理房屋,平整場壩……等等。

  好吧,這個山溝溝裏的村子實在太過偏僻。本來就隻有十六戶人家,因為擴紅,以及被白黨洗劫,眼下隻剩下了六戶。六戶人家的村子能有多少活兒?遊擊隊可是足有好幾百人呢。所以這個時候,紅軍戰士們更多的是在幹一件很有紅軍特色的活兒——打草鞋。

  把幾根穀草搓成細草繩,用這些草繩做經緯線,編成鞋底,加上係繩,這就是草鞋。在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算是必備的生活技能,草鞋有個別稱叫做“不借”,意思是這東西人人都能自己打,不用向別人借。

  不過對於現代人來說(除開一些編草鞋的專業戶),這種技能就很神奇,很高科技了——比如魏承恭,費了老大勁,穀草用了一大把,連一根草繩都沒有搓出來。

  “傅先生,你都有這麽好的鞋子穿了,還要打草鞋做什麽呢?”魏承恭身邊,吃早餐時候說他衣服好漂亮的那個小戰士納悶地問道。

  “跟紅軍呆在一起,怎麽都得留點兒紀念品吧。”雖然一直都沒能成功,不過魏承恭依然幹勁兒十足,“這個可是咱們紅軍的特色,我要是不弄上兩雙怎麽對得起自己?”

  “這樣啊,不值什麽的,您要是想要,我這有現成的。”小戰士一邊說,一邊把自己腰上拴的兩雙草鞋解了下來。

  這裏插幾句:影視作品中經常有老鄉為部隊送布鞋的場景,但是布鞋這個東西,穿著雖然很舒服,卻是不能在野外穿的,至少在陰雨潮濕的江南水鄉是不能在野外穿的。布鞋的鞋底是用很多層棉布或者麻布做成,有很強的吸水性,而因為太厚,一旦浸水就很難再弄幹。吸了水的棉布會逐漸漚爛。所以棉布鞋一旦見了水,基本就廢了,至少也是很長時間不能再穿(又濕又冷,一直穿容易弄出病來)。紅軍戰士在野外行進的時候,基本隻穿草鞋,或者打赤腳。而為了防備草鞋突然損壞,紅軍戰士在得空的時候,都會多打幾雙草鞋備用——在影視作品中,大家經常見到紅軍戰士把布鞋掛在脖子上,也是這個道理。

  另外,紅軍對於鞋子是很重視的,畢竟這關係到“遊擊”這門看家的本領。在八路軍時期,一名八路軍正規部隊的士兵的裝具應包括軍帽、軍衣、鞋、綁腿、子彈帶、手榴彈包,腰帶和棉被,一般都是兩雙鞋。附屬的裝備還有幹糧袋、碗袋。可實際上能按標準配齊的很難——44年時,山東東平的日軍偷襲八路,日偽軍清一色的八路灰軍裝,裝具齊全。可惜地方武裝見慣窮八路,這樣的富八路著實沒見過,馬腳一下子就露出來了(-_-)。於是本尊老八路衝出來,一頓手榴彈披頭蓋臉,倒讓八路穿上新軍裝感覺了一把——但唯獨是兩樣東西供應充足:一是八路軍的臂章,這是辨識敵我用的,再窮也必須保證;再有就是鞋子了,這東西甚至能超量供應。

  “千萬別。”魏承恭急忙擺手,“不是自己打出來的,就沒意思了。今天打不好,我明天接著打。今年打不好,我明年接著打,我就不信,我還學不會這個。”

  小戰士稍微愣了一下,“傅先生你還要跟我們呆一起嗎?”

  “呃,這個……”魏承恭偏著頭想了一下,點頭道:“也算是吧。”心說雖然不是跟你們這支遊擊隊一起,但肯定會跟紅軍呆在一起。

  忙活了小半個小時,魏承恭終於搓了幾根草繩出來,扥著兩頭,用力一拉,繩子……散了。對,不是斷了,是散了。

  魏承恭:“……”

  戰士們:“哈哈哈……”

  一直到吃晚飯為止,魏承恭終於搓出來一根還算合格的草繩。所謂“還算合格”,是指如果扥的力稍微小一些,還是能撐一會兒的。

  “用來打草鞋,勉強可以了。用來綁東西就絕對不合用。”陳帥看著魏承恭搓出來的草繩,笑得很開心,“你啊,還得練。”

  ————

  時間已是深秋,天黑得早,因為深處敵後,又不敢點燒篝火。好在時間正是農曆九月初八,太陽落山之時正是月亮當頭之時,借著月光還能看到一些東西。因此遊擊隊還能活動一段時間。

  那麽紅軍這時候的活動是什麽呢?

  思想政治教育。

  包括陳帥在內,部隊以班排為單位,老戰士們給入伍不久的新戰士們講述紅軍的戰史,紅軍的傳統。而以陳帥為首的知識分子們,講述的內容則是以理論分析為主——主要給戰士們分析中國人民的生活為什麽這麽苦難,該如何擺脫這種苦難。

  這個就很吃功夫了。要把一些非常“學術性”的詞匯概念用這時候的農民(大部分紅軍戰士入伍時間不長,離脫盲還早得很)能夠聽得懂的語言表述清楚,這個沒那麽容易。有兩個知識分子說著說著,就成了一口人民群眾聽不懂的學生腔了。

  “……所以,想要過上好日子,就要推翻地主階級和帝國主義的統治和壓迫,建立無產階級專政的政權。但是這樣還不夠,這隻是打翻了現有的剝削階級,隻要私有製還存在,隨著經濟活動的進行,就又會出現兩極分化,到時候,富有階層又會利用自己占優勢的經濟力量想方設法占取貧困階層的便宜,這種行為越來越嚴重之後,就會出現新的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

  所以,想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就隻能學習蘇聯的榜樣,把所有的生產資料都收歸國有,這樣就從根本上杜絕了私有製的出現,也就絕對不會再出現地主階級什麽的……”

  魏承恭聽得直皺眉頭,倒不是說這個知識分子說的內容有什麽不對勁——就算是有什麽不對他也聽不懂,而是他對於“蘇聯”這個詞非常敏感,內心深處,他對於蘇聯這個國家,也沒有什麽好感。

  正想要跟這個戰士辯駁一番,“用事實”來說明蘇聯的現行製度也不是那麽好,手上一緊,卻是身邊的陳帥拉住了他。

  “你是不是要說些蘇聯不好的話?”

  拉著魏承恭遠離人群,陳帥這才問道。

  “我隻是……”魏承恭不笨,陳帥這麽一提,他就明白了,這是怕他把人心搞散了。

  “隻是忍不住?因為掌握了真理,所以見不得別人歪曲事實,胡編亂造?”陳帥搖著手裏的蒲扇,嗬嗬笑著,“傅兄弟,我記得你說過,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我覺得這話很對。榜樣是鼓舞人們前進的動力,如果榜樣沒了,人心也就懶了(注意,不是“散”了)。對一個人來說是這樣,對一個國家來說又啷個不是這樣?蘇聯可能真的不是啷個好,可能也幹過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但不管啷個說,她都是眼下我們中國紅軍學習的榜樣,唯一的榜樣。如果連這個榜樣都沒得了,你叫戰士們朝哪個方向努力?美國,德國,還是日本?”

  “可是向蘇聯學習……”

  “說一套,做一套嘛。”陳帥嘿嘿笑道:“嘴裏喊著向蘇聯老大哥學習,實際行動上向未來中國學習就可以了——而且,現在我們這些人連這個口號都不展勁提了。你怕啥子嘛?”

  魏承恭哭笑不得:“陳將軍,你這說得也太直白了吧——你就不怕上行下效,將來你手下的人也這麽蒙你?”

  陳帥渾不在意:“我們有眼睛,看得到。”

  魏承恭對此表示懷疑——後世“浮誇風”,“大躍進”,“放衛星”之類的事情不就是中低層幹部欺上瞞下搞起來的嗎?

  “我一個人肯定看不過來,就是中央那些人,也看不過來。所以我剛才說的這個‘我們’,是指的人民群眾,我們說一套做一套,是為了更好地為人民服務。你說的那些人,則肯定是為了他們的個人利益。而隻要他們立了這個心,就肯定瞞不過人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