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長征開始6
作者:地效飛行      更新:2022-05-09 15:11      字數:4636
  (突然發現“長征路上”這個標題好大,不說要寫多少章節,從34年10月長征開始到36年10月結束,時間跨度長達兩年,這要是合並到一個章節裏……這是章節名,還是書名啊?所以本章改個名字叫“長征開始”)

  魏承恭交代完這段時間想明白的事,就去睡了——由於他是突然到來的,部隊之前並沒有準備他的鋪位,陳帥不得不把自己的鋪位讓了出來——就是在柴草堆上鋪一床線毯,再蓋一床薄被。

  以現代的標準來衡量,魏承恭是一個很能吃苦的人——畢竟在根據地跟紅軍一起呆了幾個月,雖然受到了照顧,但是以根據地的條件,再要怎麽照顧又能照顧到哪裏去?不過之前好歹算是在後方,再是怎麽艱苦,床板、破墊絮好歹還是能保證的;現在則是在行軍中,能夠不受幹擾地睡上一覺安穩覺就不錯了,那還顧得上舒服。

  時間正是九月初(陰曆),夜裏還不太冷,不過已經能感受到涼意了。身上的被子比空調被厚不了多少,背著行軍倒還是非常方便,可是要說禦寒……魏承恭搖搖頭。開始考慮要不要給紅軍戰士們買一些睡袋。

  當然,這個念頭也隻是轉了一下就過去了,除非自己能一下子為整個紅軍換裝,否則那東西拿過來,紅軍估計也不敢用——容易造成內部矛盾。而為整個紅軍換裝談何容易?原史中,紅軍長征的時候在根據地留下了1.6萬人,現在紅軍留下的人數沒有這麽多(因為戰術的改變,以及裝備和醫療水平的提高,紅軍從四月份開始的戰鬥中,傷亡率大大降低,這讓紅軍得以保存了大量的老兵精兵,在隊伍人員數量沒有大的變化的情況下,戰鬥力有了極大的提高,最重要的,這種老兵對紅軍的認同感以及革命意誌遠不是臨時“擴紅”的新兵能比的——不容易出現逃兵。至於留下的人員,則主要是留下了入伍時間短,鄉土觀念比較重的人,現在這類戰士在紅軍中的比例沒有那麽大,人數當然沒有原來那麽多——不過戰鬥力還是比較有保障的,特別是軍委直屬的特勤大隊一分為三,中央隻帶走了陳賡兼隊長的一中隊,倒把二中隊和三中隊給陳、項和粟、顧留了下來),也有大幾千人,就算每個人一套保暖內衣(這應該是最輕而又最高效的保暖裝備了),自己也要來回跑幾趟。

  不過,自己可以少量為女同誌們買一些,無論是遊擊隊這邊還是中央那邊——賀大姐這時候還懷著身孕呢。

  “紅軍這時候,真的是什麽都缺啊——我還能做些什麽呢?”

  ————

  當魏承恭沉沉睡去的時候,陳帥就著微弱的燈光,還在寫信。

  信是寫給粟大將軍,顧作霖政委他們的,一來是把魏承恭提的建議都在上麵說明了;二來,則是通知粟將軍過來拿補給。

  倒不是發揚風格,關鍵是不能引起基層戰士們的疑心:魏承恭頭天出現在這屋子裏,之後就從這屋子裏往外搬東西,傻子也該知道這裏麵有問題了。

  工作告一段落之後,陳帥又複檢了一遍信件(為了預防信件萬一落入敵人手中,很多內容寫得比較隱晦),確定沒有差誤了,這才把通訊員叫了過來,把信發了出去。

  交代好工作,陳帥打著燈又進到裏間,仔細檢查了這一次魏承恭帶過來的這些物資。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之後(當然不可能有問題。陳帥也不過是借著檢查的名義在盤點這些紅軍遊擊隊的家當罷了——就像辛勤的老農民添了條大黃牛,又像是待嫁的大姑娘剛置上新衣裳,總忍不住想要瞧瞧,看看),陳帥搬了一把竹椅到院子裏躺下,看著天上的星星,一邊看一邊打心眼兒裏高興。

  “現在就計劃36年的戰略似乎還有些早(注:陳帥這詞出在1936年夏天,詞中又有“糧食封鎖已三月”的詞句,可見這個糧食封鎖策略開始於1936年春)。不過,如果對手直到1936年才開始這種策略,那就說明,這之前敵人就算有封鎖,封鎖力度也不會很大。

  那麽敵人為啥子會改變策略呢?不消說,一定是發現用“清剿”之類的辦法行不通,這才不得不用這樣的絕戶計。功高無如救駕,計狠莫過絕糧,白黨為了消滅我們,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嘿嘿嘿,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有小魏在,提前就開始計劃‘救駕’的事情了。”

  這種事事料敵先機,“你還沒做初一,我連十五都做了”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想想常凱申精心設計的封鎖策略執行個一年半載,卻發現全然無用,依然不斷接到“某地馬(列)匪依舊猖獗”,“某處被匪軍襲擊,損失慘重”的報告,氣得火冒三丈又毫無辦法,隻能衝著手下大發脾氣,大罵飯桶的場麵……陳帥覺得,有趣極了——可惜不能親眼看到。

  “不過,這是原史中的情況。現在隨著紅軍戰鬥力的增加,可能敵人會更快意識到,依靠軍事手段無法消滅我們——然後他們可能就會更早地拿出這個辦法。假設這個時間提前一半,那麽……嗯,從現在開始就著手準備,看起來不是杞人憂天啊。

  不過,秘密補給點這種事情,要考慮的可不止是“秘密”這麽簡單。最主要的,該怎麽樣才能在山裏麵儲備大量的糧食……埋起來會受潮,放到山洞裏會被蛇蟲鼠蟻偷吃。就算是小魏帶來的那種很方便的軍用口糧,還有繳獲的軍用罐頭,密封包裝得那麽好,也同樣會遇到這些麻煩。”

  即使出身於農村,如何在這種條件下保存糧食,對於陳帥來說,依舊是難以解決的問題——事實上,正因為他了解,才覺得難辦,不會像魏承恭那樣想當然。

  (這一節很不好寫,好不容易才湊出來這麽多,大家將就吧)

  ————

  部隊的人生活是很規律的,這一點即使是在遊擊隊中也不例外(何況這還是正規軍“轉職”的遊擊隊)。一大早,遊擊隊員們就爬起來了,輕度的晨練之後,吃早餐。

  直到這時候,魏承恭才施施然爬了起來。

  夾克衫,牛仔褲,登山靴(做戲要做全套,為了防備被敵人抓住,魏承恭打扮得很“洋氣”),就憑這一身這時代國內絕對少見的裝束,估計就能把白黨那幫軟骨頭嚇住——不過穿著這簇新的一身再端上個飯盒子,夾雜在穿得破破爛爛的紅軍戰士中跑到老炊事班長麵前打野菜粥吃,怎麽看怎麽別扭。

  不單魏承恭別扭,紅軍戰士們也別扭。

  “哪兒來這麽個假洋鬼子?他是誰啊?”一個沒有見過魏承恭的紅軍戰士甲向身邊的戰士乙問道。

  被問到的戰士乙轉頭看了看魏承恭,搖了搖頭:“不知道——興許是什麽知識分子吧。”大約也是覺得那個家夥那身衣服光鮮得礙眼,又說道:“不用管他,跟咱們不是一路人,衝他那身衣裳,咱們部隊隻要一轉移,肯定就分手了。”

  “不過別說,那身衣裳還真是好看!”又一個小戰士丙端了飯碗,一邊喝粥,一邊不錯眼珠地看著遠處跟特勤大隊呆在一起的魏承恭。(實事兒,地效十二歲的時候,去鄉下外婆家度暑假,結果遇到兩個差不多同齡的小孩子在不遠處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還來了一句:“這人穿得好好哦!”那麽地效當時穿了什麽衣服呢?學校的校服。想想還真是感慨——以後大約再也聽不到這樣的感歎了吧?)

  然後小戰士被戰士乙在後腦勺上不輕不重地扇了一下:“這就眼饞了?小鬼,革命意誌不堅定。穿得好又怎麽樣?還不是剝削我們勞苦大眾才換來的。”

  “噓,別亂說。”又一個紅軍戰士丁湊了過來,“這人是我們這邊的,好像是姓魏,是個唱歌的,半年前我在列寧小學看到他教娃子們唱歌。”

  “瞎說,那是傅顧問,我在山背的時候,他還去給我們村子放過電影兒呢——不過他那時候也沒有穿這麽鮮亮,剛才一下子看到,我都沒敢認。”戰士戊發表不同意見。

  “嗯?這麽複雜,他到底是幹什麽的?”戰士乙糊塗了。

  ————

  “傅先生,您到底是做什麽的?”同一時間,還真有膽大——不該說膽大,紅軍戰士們的膽子都不小,隻能說這個戰士的好奇心特別重——的戰士跑到魏承恭麵前發問。

  “你覺得我是做什麽的呢?”魏承恭笑嘻嘻地,西裏呼嚕地喝光了手裏的野菜粥。

  插幾句話:現代人能喝得下野菜粥嗎?

  以現代的標準來說,魏承恭不挑嘴,不過還不到能若無其事地喝野菜粥的程度。之所以吃得這麽“香甜”,完全是把這東西當成是中藥在喝。

  長痛不如短痛。幾大口喝完,就可以丟開了。要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反而要多吃很多苦頭——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個道理。

  味道苦也就算了(看文的朋友,有人喝過黃連煲水嗎?有人吃生蛇膽的時候咬破過嗎?地效幹過),這個還勉強可以忍受,畢竟喝過中藥,吃過苦瓜,吞過蛇膽。關鍵是這東西不單味道苦,口感也差到了極點。野菜葉子,野菜梗子比較輕,熬成粥以後就漂在粥水上層,這東西到了嘴裏,就好像嚼完了糖汁的甘蔗渣一樣,讓人連嚼都不想嚼——這也是為什麽野菜一般都是做成野菜粥、野菜湯的緣故,要是像一般的家常菜那樣用炒的,不用水送,根本就咽不下去。

  而因為這些野菜的關係,粥水下層不多的糧食(陳帥有吩咐,所以炊事班長在給他打飯的時候還特意照顧了一點,馬勺下得比較深,這樣能多打一些糧食起來)口感也變得非常差(地效能吃“苦”,但是曾經吃過幾次老苞米飯,吃到一半實在是吃不下去了。老苞米好歹還是糧食,也沒有味道,可就是吃不下去了,可見,有時候口感比味道更重要)。魏承恭都沒敢咀嚼,把湯水野菜和飯粒囫圇吞了下去,隻能硬著頭皮喝這有生以來最難喝“粥”,同時心中還想到:“下次恐怕要帶一點方便麵料包過來了——就是有了那東西,要喝下這樣的東西怕也不是那麽容易。”

  好吧,回到剛才的話題。

  “我猜,您是大知識分子吧?大學生?留學蘇聯回來的?”這個陌生的戰士猜測道。

  魏承恭想了想,點點頭:“也算是吧,不過我並沒有在蘇聯留學——實際上,我不是留學生。”

  以這時候中國的教育水平而言,說他是大知識分子倒也不算錯……大學生麽?勉強也說得上,畢竟這年頭的大學生可不知道核物理,計算機什麽的……但是留蘇什麽的是一定要說清楚的。自從接受了他帶來的情報之後,中共正在有步驟地“去蘇聯化”,他這個始作俑者更是加倍注意這一點。別說他沒去蘇聯留學過,就算真的去過,也會矢口否認,至少絕不承認。

  最低限度,就算因為恪守“不說謊話”的信條,在承認留蘇學習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流露出因為這一點而驕傲的情緒(估計當時的留蘇學生都有這個毛病)。

  “那……您來我們根據地做什麽呢?”

  魏承恭搖搖頭:“沒什麽一定的目的,能做什麽就做什麽吧——這裏好多人都見過我,也知道我什麽都在幹,但也什麽都沒幹好。”

  主要是送東西來了,不過這事兒可不能亂說的。而拋開這件事,他每次來根據地,是真的沒什麽固定的工作,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一會兒是進步音樂家,一會兒是小學教員,一會兒是電影放映員,一會兒又成了醫護工作者。

  “您是怎麽過來的呢?

  “……算是因為……某種意外吧。”

  這話也不假,他能夠來根據地,可不是因為意外的時空穿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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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承恭的身份並沒有很嚴格的保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來到根據地以後,頻繁露麵,而且還參加了很多工作,等到想起保密的時候,他已經成了根據地的小名人,想要保密也無從保起了。

  後來想一想,這種亂七八糟的信息反而有助於隱藏他的真正身份和作用,也就不特意加密了。至於說先是姓魏後來變成姓傅,這個也很好解釋,爹媽不同姓,過繼了一個姓傅的(姓魏的),有的是借口,而這些信息更加劇了有關他的情報的混亂程度。

  真實的虛假的情報摻雜在一起,有用的無用的情報摻雜在一起,混亂的有序的情報摻雜在一起……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家夥真實身份的保密工作,做得可以說是中共內部最成功的。如果白黨能夠把有關魏承恭的資料都搜集起來,綜合到一起,光是要把這些情報理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最根本的,還是因為穿越這種事,超出了這時候的人們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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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正聊得高興,以至於忘了洗碗,等到那邊結合號吹響了,這個紅軍戰士才醒悟過來,看看手裏的碗,一臉尷尬。

  “沒事,我幫你洗。”魏承恭笑了,朝戰士伸出手去。

  戰士不好意思,魏承恭道:“沒事,趕緊的,一會兒我還要看看你們一天的生活情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