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南嶼是“三沙”市的新首府所在地，雖然陸地麵積在全國各大地級市裏隻能甘做末流，但若加上附屬的蔚藍色國土，這座位於“天涯最南端”的海島城市，則足以躋身全五名之內。

  永南島是一座典型的“海洋型海島”，全島除了東南方由海底火山噴發而來的“高地”之外，周圍海床地基全部是由深海珊瑚礁用億萬年時間逐步形成的。

  除了本島麵積之外，前幾年的基礎大擴建中，海洋工程船利用噴沙等工藝又將島嶼東南和西北的珊瑚礁連接成一個整體，並且修建了大型碼頭和足夠民用飛機起降的標準機場。

  從空中望過去，橫穿大半個島嶼的機場筆直寬闊，白色的航空塔台和引導監視雷達旋轉，機場外成片的椰子樹綠意盎然，各種南海特有的植物爭奇鬥豔，如同一頂美麗的皇冠傲然屹立於太平洋的風浪中。

  自從去年正是向國內旅遊市場開放以來，南海裏的“東方夏威夷”展現出迷人風情，相比差不多一千多公裏外的海南省的過度開發，不大的永南島則更多向世人展示出某種狂野氣質，引得遊人趨之若鶩。一票難求。

  “花朵”遊學團這幾天遊覽了位於永南島西北角的藍色海洋世界，海膽，海蛇，海馬，珊瑚等各種海洋植物和動物讓這些不大的孩子們睜大了眼睛，興奮地難以言表。

  張戀純也是遊學團中的一員，這次旅行是她靠著自己的出色表現脫穎而出獲得的獎勵，她和其他二十六名小朋友們不但是遊客，更要向島嶼上駐守的海軍陸戰隊島礁守備部隊的官兵和海洋科考站的科研人員們表演節目，傳達“陸地”人民的問候之情。

  今天是孩子們到來的第三天，也是第二場表演時間，演出安排在島上海軍基地的文藝中心內，雖然外麵氣溫高達攝氏五十度，但貝殼造型的白色現代化建築裏空調馬力全開，為這群小客人們營造出舒適的表演環境。

  永南島是名副其實的“高科技”島嶼，電力供應的絕大部分來源太陽能光伏發電，反正，這座太平洋上的珍珠之島，最不缺少的就是海風和無盡陽光。

  “老師，許老師，我不舒服，要休息一會兒”

  張戀純參加的節目是兒童舞蹈，她出演的角色是“小仙女”。因為舞蹈動作標準，麵部表情豐富，這個不大的孩子已經堪稱遊學團中的“台柱子”了。

  被稱作許老師的，是負責照顧孩子飲食起居的生活輔導老師。她三十多歲年紀，既有愛心，又富有照顧小朋友的經驗。

  “你怎麽了？”

  許老師蹲下來，她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還好，並不發燒，汗津津的，看上去沒什麽大毛病。

  “我肚子不舒服，想吐”

  小戀純說著說著就捂住嘴巴，穿著演出服的身子也跟著彎下來，看上上去很痛苦。

  許老師又摸了一下戀純的額頭，從隨身包裏取出非接觸式的紅外測溫槍，對著孩子的額頭輕輕按下測量開關。

  “36.8，還好，沒發燒，你先到邊上坐一會兒，休息休息就會好的。”

  許老師說著扶起孩子坐到旁邊過道上，她以為這是小孩子水土不服，又或者不習慣海鮮為主的食物體係，不是中暑就是腸胃消化不良。

  可是，十分鍾後孩子卻沒有任何好轉，她開始嘔吐，把早上吃下的食物卻都吐了出來，接著又開始吐淡黃色的胃液。

  許老師覺得情況不好，她擔心是食物中毒了，要是這樣的話整個團隊的其他孩子也會很快發作，那樣的話，這場遊學活動可就隻能匆匆收場了。

  她叫來另一位老師，這是負責孩子們健康的臨時醫生。

  醫生測量了小戀純的心跳，他覺得很奇怪，這孩子嘔吐的如此厲害，心跳卻似乎越來越強勁。

  他給孩子吃了治療中暑的“藿香正氣水”，又給了助消化的中成藥。

  半小時後，張戀純小朋友沒有絲毫好轉，當她抬起頭的時候，老師和臨時醫生都不由嚇了一大跳，本來富有生氣的孩子，這會兒已經變成一具僵硬的木偶，她的表情完全凝結，眼皮聳立下來，眼白沒有出血，卻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天藍色，仿佛是技藝拙劣的畫師用不恰當的顏色在塗抹一副山水畫。

  這晚上的表演不得不臨時換人，張戀純隨即被送進永南島上設施最完善的海軍守備部隊醫院。

  年輕的軍醫做了初步檢查，他起先也是以為孩子食物中毒，外加比較嚴重的中暑，這些症狀在從陸地來旅遊的人中很常見，特別是年紀較小的孩子們。

  “沒關係的，小朋友，給你打針，很快就會好的。“

  軍醫根據經驗下了處方，兩瓶250毫升的生理鹽水，其中融入0.5克廣譜抗生素。

  “謝謝，叔叔“

  小戀純認得軍醫佩戴的身份標識，從有記憶開始，家裏照片上最讓她感到親切的，就是海軍核潛艇艇長張北塬。

  “我爸爸，也是海軍“

  小孩子對海軍有天然的親近感，她摸了摸軍醫的身份牌，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哈哈，未來的小海軍，你明天就可以看大海了“

  軍醫笑了笑，他沒有想到，這晚上的剩餘時間，自己的全部工作內容就是這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大約七八分鍾後，軍醫被急匆匆趕到診療室的護理員叫住，兩人才走出去沒幾步，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這是？“

  軍醫嚇了一跳，他從哭嚎的嗓音中辨認出，這是剛才來就診的小姑娘，沒想到這會兒會哭得如此淒慘。

  “這孩子，這孩子對注射疼痛非常非常敏感“

  護理員年紀也不大，這所海軍醫院的醫護人員都是年輕人，他們也被孩子的哭聲弄得六神無主。

  花費了好一番功夫，他們找來不常用的無痛超聲波注射器，這種高科技醫療器械依靠超聲波微囊給藥，不需要刺破肌膚。

  “等等“

  護理員正準備注射，卻被一旁低頭觀察的年輕軍醫叫住。

  “怎麽了？“

  護理員凝視小戀純，她也被嚇了一大跳，孩子一雙大大的眼睛完全凸出眼眶，本來純白的眼白部分完全變成青黑色，那樣子，活像是恐怖片裏化妝後的主人公。

  緊接著，小戀純又開始嘔吐，她吐出來的東西是黃色的，還有某種深黑色的顆粒物。

  疼痛持續發作，小戀純開始顫抖，顫動的頻率越來越密集，直到最後牙齒打顫，治療室中充滿了“哢哢，哢哢“仿佛機槍連續射擊的爆音。

  更多的醫生被叫來，他們給孩子注射了雙倍的鎮靜劑，又拉她去做B超檢查。

  很顯然，孩子的肝髒腫大，脾髒也開始膨脹。

  “膽結石急性發作？總膽管堵塞？“

  年紀較大是急診副主任，他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這很可能是一次急性膽結石發作，這麽小的孩子遭遇如此等級的痛苦，所有的表現都可以說得通了。

  “必須立刻手術“

  急診副主任開始用電話叫來外科和麻醉科醫生，膽結石急性發作不但痛苦而且致命，一旦石頭完全堵塞膽管，很快就會形成腹膜下廣泛感染，致死率高達百分之四十。

  遊學團的帶隊老師也被叫來，她嚇得臉色蒼白，根本不敢去看小戀純那張恐怖的臉。

  衛星電話喚醒了張婉婷，她正在給孩子選購新冬裝，雖然永南島攝氏四十度以上，這時候的石城卻已經是初冬時光了。

  “我，我，手術，同意“

  張婉婷沒有選擇，她很想立刻趕到孩子身邊，但永南島的飛機都是商業包機，最快也要半個月後才有座位。

  手中的衣服無聲地滑落到地上，張婉婷痛苦而無助。

  永南島海軍守備部隊醫院的外科團隊切開了小戀純腹部，外科主任仔細探查，他被這怪異的器官症狀弄得莫名其妙。

  孩子的肝髒明顯腫大，符合重度膽結石急性發作特征，但是無論如何探查，外科醫生們始終找不到結石的蹤跡。

  另一方麵，孩子在出血，外科手術肯定會造成出血，但醫生們使用的是激光手術刀，在造成傷口的同時，激光會燒灼血管，讓出血立即停止。

  萬一出血不停止，醫生們會使用一種特殊的液體凝膠，這種細長噴嘴中的生物材料隻要接觸血液，立刻就會擴散開來，並且徹底包裹著出血傷口。

  可是，令在場外科醫生們震驚的是，通常隻需使用三分之一瓶的止血凝膠這次耗費了兩大瓶，小姑娘腹部的血液仍然在不斷湧出。

  “抽吸器”

  外科主任鎮定心神，他指揮手下醫生把彌漫腹部，幾乎完全浸泡住器官的血液抽出來，接著用超劑量凝膠覆蓋，將器官完全包裹住，然後親自上陣，用比考試還快的速度完成傷口吻合。

  可憐的小戀純失去了幾乎百分之八十的血液，島上的海軍守備部隊緊急集合，在抽血化驗配對後，海軍叔叔們的血液一袋一袋輸送進她幼小的身體。

  到下半夜時，張戀純腎髒急速衰竭，醫院隻能動用透析機給她維持生命。

  半小時後，孩子呼吸衰竭，醫生們給她做了器官插管，然後連上呼吸機。

  海軍的遠程視頻診療係統開始發揮用處，陸地上的海軍醫療專家懷疑是熱帶病毒感染，有人認為孩子是在不注意的時候被海裏的海蛇咬了一口，要知道南海毒蛇的毒性是陸地眼鏡蛇的一百倍，而廣泛出血也是中毒特征之一。

  當天蒙蒙亮的時候，一架運9改裝的特種醫療機降落在永南島上機場，渾身插滿管子，依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的小戀純被送上專機。稍後，飛機對準跑道，迎著初升的太陽起飛，轉了個彎，飛向北邊的祖國大地。

  這架運9是海軍首批專用飛行醫療實驗室之一，在病人接受治療的同時，飛機上的熱帶病毒和毒理學專家抽取了小戀純的血液，並使用高速離心機純化，在去處紅血球之後，得到了一種淺黃色液體。

  這就是血清，純潔的血清樣本。

  血清被送進隧道電子顯微鏡，稍加調整後，高清顯示器裏出現了孩子的細胞體。

  “快看”

  操作隧道電子顯微鏡的分析員大吃一驚，他眼前的液晶屏幕上，小戀純的細胞裏充滿了冰渣一樣的結晶體，這些結晶體不斷膨脹，擠破細胞壁，滾雪球般不斷發展。

  “天哪，這孩子，她在自我解體呢”

  病毒學專家吃驚地長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