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的旅程是從它脫離林飛虎座機下的掛架開始的。首先，殲20原本扁平，毫無幾何形反射麵的彈倉向下打開，一組電信號同時抵達掛架內的電子執行機構，大約十分之一秒後，電磁原理使得掛架爪鉤鬆開，紡錘形的，外表流暢優雅，完全符合空氣動力學設計的901戰術核彈開始響應大地母親的召喚，脫離了林飛虎座機。

  901先是按照一條標準的拋物線彈道飛行，當這條運動線路與林飛虎頭盔顯示器內上的綠色曲線重合並走完的時候，代表901的紅色光點開始轉彎，與視野中的另一道彎曲線路相契合。

  同時的，殲20座機內的寬屏幕綜合顯示器也出現了黑白底色的圖像，這是安裝在901頭部，機體中部，尾部的三個監控攝像頭被同時激活，經過數據鏈路將圖像發送回來。

  同樣，這些談不上高清，卻也算的上是標清的圖像會再經過殲20機體上的衛星天線向上傳輸，在大約經過一秒鍾延遲後出現在紅劍基地作戰指揮室內的大屏幕上。

  紡錘形的尾部開始有了新動作，這是901上的彈翼等空氣動力部件在發揮作用，目的是避開前方兩道巨石組成的堅固壁壘牆。

  這道壁壘巨石重達七百多噸，幾百年前給堡壘畫下施工圖紙的弗拉基米爾大公是位天才的建築科學家，尤其擅長那個時代的城堡綜合防禦體係設計，他給城堡增加這道巨石防護牆壁的目的就是保護堡壘本體不遭遇任何方位的火力威脅。

  在大公所處的時代，這種火力威脅是巨型拋石機，然後是各種青銅和鐵做成的火炮，再然後是各種近代化直射擊和曲射大炮。

  幾百年來，這道又高又厚重巨石盾牌讓所有威脅城堡的外來火力無可奈何，即使是近代，威力驚人的大炮也無法逾越這道保護，因為任何直射的火力打在巨岩上除了崩下幾片山石和沙土之外，達不成摧毀的目的，而要想把取炮彈打進城堡，除非將火炮架設在對麵的冰川上，這是完全不可能達到的。

  901不同，複雜有效的空氣動力組件賦予了靈活轉向的能力，在就要觸及巨岩盾牌前的數秒鍾，紡錘形狀的彈體先是爬高，然後機靈地拐了彎，直接從巨岩縫隙裏穿過去，直接進入了最後的攻擊航路。

  林飛虎的眼球始終跟隨著那道綠色曲線，追蹤著紅色炸彈飛行體，隻要稍微出現航線偏離，由他視線轉化出的修正路線會立即傳遞到彈體氣動力組件上，保證一絲一毫的差距都不會出現。

  頭盔顯示器中的圖像急速變化著，林飛虎還有幾千公裏外的指揮室都看到戰術核彈的彈體撕裂冷重的空氣，分開撲麵而來的雪花，畫麵由黑白參半過渡到半灰半白，最後雪白一片。

  901當然不知道自己衝破第一道石頭牆壁後引起的巨大混亂，這片現在用作廚房的區域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時額外修建的，與堡壘的主體部分相比，簡直就是一道算不上厚實的白紙。

  衝進廚房的衛兵對腳下的抖動，周圍“嘩啦，嘩啦”的巨大噪音茫然不知所措，他們眼看著麵前的石頭牆壁整個倒塌，眼看著一秒鍾前還在視線之內的向平突然縱身跳出去，除了站在原地，把嘴巴和眼睛張得大大的之外，什麽也沒做，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林飛虎眼前的紅點和最後的航跡精確地相互疊加，跳動的數字顯示了901命中的落點和自己設定的經緯度坐標分毫不差。

  他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務，左手稍微推動油門，右手在駕駛杆上輕輕一偏。

  殲20抬起機頭，黑色的機身在淩晨三點半的群山之中劃出一道美麗的上升弧線。

  僚機“麵紗”跟隨著躍升，901既然已經命中，他就沒有重複進入攻擊航線的意義了，因為所有的人都有自信，一枚戰術核彈的威力已經足夠摧毀這世界上最堅固的地下掩體。

  “10,9,8,7”

  倒計時在頭盔顯示器視野的左邊緣亮起，林飛虎，遠在千裏之外的林豹將軍，空軍司令員，吳三旗教授，還有聯合參謀部技術觀察員李思七，他們都在心中默默地倒數。

  由貧鈾材料，混合鎢合金融合鍛煉出的前部彈頭是901能鑽進堅固掩體和防護層的奧秘之一，這兩種材料都是地球上，都是人類所已知最堅硬物質，當兩者相互結合之後，構成他們的原子相互吸引，形成了最完美的長矛。

  封堵廚房和地道的混凝土牆壁立刻撕裂，後麵填充的砂石泥土都很鬆軟，901的彈頭飛進去，仿佛是加熱後的匕首插入冷凍已久的豆腐塊那樣，輕鬆到幾乎感受不到分毫阻力。

  接下去901的彈頭鑽地結構觸碰到岩石層，這種堅硬的，混合了半凍土的花崗岩是大自然最堅固的材料，但它們也無法阻攔高科技鍛造出的長矛。

  “3,2,1”

  林飛虎視線內的數字倒計時最後走完了，起爆的時刻到來。

  這時候，901已經不是紡錘形狀，它尾部的空氣動力部件已經在接觸岩石的瞬間自動脫落，現在剩下的形狀好像半截截斷了的鉛筆頭，頂端尖利，鋒銳。

  此時此刻，901戰術核彈已經穿過了十米土層，穿越了六米砂岩地帶，還鑽透了十米的堅固凍土和花崗岩地層。

  當數字倒計時走完的同時，彈體中部靠前的一個耐衝擊保護盒內，精密的疊成電路板開始單獨工作。

  首先是六個精密電容同時充電，然後同時釋放電能，它們的力量推動了彈體中後部的三個獨立氚氣瓶開始釋放，這些珍貴的氣體經過一組精密的管道被壓進初級反應體和幾毫米後的次級反應體。

  然後，環形配電盤內的電容也開始充電，緊接著經過三組不同的線路釋放電能。

  電能激活了微小但能量強大的超小型雷管，這實際上是一些用特殊材料製作的精細導線。

  導線耐受不住突然起來的電能，同時爆炸。

  連帶的炸藥塊被塑造成了六角形，每一塊的重量，尺寸都完全一致。

  爆炸後的能量向內壓縮，開始用創世紀的洪荒之力推動，擠壓中間部分的鈈239核心。

  極度壓縮後的原子核開始瘋狂地上演旋轉舞蹈，它們相互碰撞，相互吸引，能量以幾何級數瞬間增長。

  獨立工作的控製電路準時發送出脈衝信號，一個獨立至於初級反應體外的中子源開始動作，它發射的巨量中子噴射向初級反應體，就好像是幾十億年前太陽誕生時的那樣。

  原子分裂繼續劇增，這個過程就是所謂的“增強形”核武器的基本工作原理。

  “三木君，三木君”

  距離命中點很遠之外的哨塔崗樓之上，“畫皮”抓起電話瘋狂喊叫，他已經掀破了偽裝，直接用母語呼喚自己的好朋友。

  被稱作三木君的人是組織手下的人工智能專家，自從俄國計劃開始之後，他就用偽裝身份呆在地下掩體內，這兩天更是殫精竭慮地工作，確保宇宙係統的原子時鍾在重啟時刻準確運轉。

  “畫皮”沒有注意到901的“打洞”作業，他隻是看見了紅外引導激光，又聽到副官拉赫曼與向平激戰的槍聲。

  憑借著嗅覺加直覺，畫皮意識到原子鍾有危險了。

  “三木君”

  他最後大喊了一句，可是聽不到任何回應。

  901走完了引爆的最後一步，分裂的原子核點燃了初級反應體，但它沒有爆發，沒有釋放能量，而是按照內部複雜管路開始有序的傳遞光和熱。

  難以計數的X射線，高能伽馬射線從初級反應體內湧出，他們打在用鈾材料包裹的彈殼上，再瘋狂地掃射已經注滿了氚氣的次級反應體。

  融合反應準時開始，與設計指標預設的隻相差了一億分之三毫秒。

  三木雅顏不可能回應“畫皮”了，因為完成全部核反應過程的901變成了一枚微型太陽，一輪在地下深處升起的太陽。

  核能從上個世紀四十年代開始發展，今天製造初級核武器已不再是什麽具有太大難度的事情，可以說，隻要具有基本材料和初級核物理學家，一個小國也可以完成製造。

  但是，與把核武器的能量放大相比，精確控製爆炸威力，再精確引導爆炸能量前進方向，同時不向外界輻射多餘射線，形成在常規戰爭中也可以使用的“環保形”核武器，這才是皇冠中的寶石。

  可以製造核武器的國家，或者具有製造潛力的在地球上大約有二十多個，但是可以製作類似901這樣“科技長矛”的，卻隻有三個，而可以保證“長矛”有效性，能準確投擲的，又得再次縮減。

  一句話，把爆竹做大不是本事，而能做出威力大，又不傷人的衝天雷，就那就不是一件簡單活計了。

  901爆發後形成的光和熱好似一把長劍在地上深處左右揮舞，岩石層開始坍塌，不是一片兩片，而是整個地理形狀在飛快變化。

  地麵隻是稍微顫抖了一下，幾道煙塵冒出來，如同熱泉噴射那般。

  絲毫不壯觀，甚至不顯眼，周圍空氣依舊寒冷，雪花依然飄飛，處於山穀入口的衛兵甚至跳起來取暖，可是地下深處卻是冰火兩重天。

  林飛虎輕輕向後拉操作杆，殲20上下顛倒，做了個標準的低空筋鬥。

  他的頭向下望去，經過視覺增強的頭盔畫麵中很清楚的顯示出山穀深處的大地在顫抖，他看到了地麵騰起的煙柱。

  視野中心偏向右側的地下湧向出紅色，這是分布式光電係統探測到了地下的熱能爆發。

  “手術成功，重複，手術成功”

  林飛虎聲音平和，透著點微微的激動。

  千裏之外的紅劍基地內，指揮室內眾人都站起來鼓掌，正中間的數字時鍾停在最後三秒的倒計時。

  還有三秒，宇宙係統就會開始重新啟動。

  901爆發的很及時，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