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飛龍九天(3)
作者:
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2 字數:4414
俄國 斯維納河測控站
不管是莫斯科河上的液化石油氣船爆炸,還是隨後因為高溫和衝擊波造成的上萬人傷亡,亦或是星城內“強人”總統和的顧問班子陷入怎樣一種混亂驚恐之中,對於測控站裏的56名工程師,技術工人加上三個廚娘兩個勤雜工來說,這些消息暫時都處於空白狀態。
莫斯科連接外界的各種通信線路都出現了中斷,先是幾條,十幾條,然後全都進入了荒漠狀態,至於已經占據現代社會信息傳播主流地位的互聯網絡,也幾乎是在瞬間全都消失無蹤,甚至那些工程師們個人架設在家中的內部網絡也全都無法再連通。
通過收聽莫斯科周圍一些業餘無線電愛好者的焦急呼叫和散亂的對話,測控站內的工程師們知道在大停電後不久又發生了劇烈無比的爆炸,至於爆炸的原因,有的說是彈藥庫,有的說是戰術核武器,還有的說是莫斯科工程技術大學內的“人造太陽”失控反應。不過,沒有任何人猜到真相。
好在,斯維納河測控站遠離首都,這裏既感受不到爆炸衝擊波,也不能體會現在首都市區正陷入如何的慌亂和動蕩之中。
另外,他們還有事情要完成,那就是監控“能源”號軌道艙的飛行狀態,萬一出現問題,就由工程師們手工注入數據,修正飛行軌跡。
雖然“宇宙係統“的介入使得專家們變成了無所事事的旁觀者,但他們還是擁有必要時接替人工智能的權利,這個權利還是強人總統在聽方案設計時力主加入的,要不是他堅持,測控站的人現在差不多都要失業了。
此刻,測控站內燈光搖曳,那是因為不重要的線路直接連通了民用電網,而電網仍然處於幾小時前突發的震蕩和不穩定狀態裏。
當然了,測控設備全都由自備電站的柴油發電機提供動力,因為地處石油重鎮,不多的預算也可以換來多得多的燃料儲備,這裏的柴油和潤滑油足夠測控站連續運行一個禮拜。
四座巨大十米天線中間的乳黃色小樓內,工程師們不是在小聲議論首都現在的狀況,就是在接收核對軌道艙的飛行數據,一切都很正常,宇宙係統把航天發射工作的人為失誤全都消滅,發射非常完美。
小樓外響起一陣喧嘩,那是新到來的內務部保衛局的軍官和士兵,他們正經由室內外廣播線路,讓每個人都待在自己的崗位上,準備好證件,讓他們一一核對身份,任何人都不得逃避檢查,否則要承擔刑事責任的處罰。
工程師們發出集體“噓“聲,但沒有人去質疑。他們很多人在前蘇聯時期就加入了航天隊伍,早已經習慣了在內務部隊保衛下,在不斷檢查下繼續工作。
“豆腐西施“斯維特蘭娜匆忙向陰影下的斑駁天線和棺材狀舊測控室望了一眼,除了她之外,沒人知道裏麵還有個陸強,她隻是不希望那些內務部的人去檢查,萬一被這幫家夥發現,陸強很有可能不得不冒著黑夜去城裏找旅館,要是這樣的話,就太對不起從“太爺爺”家來的“中國同鄉”嘍。
“同誌們,工程師同誌們,請大家坐在椅子上,配合檢查,配合檢查。”
突然響起的聲音在大廳內的角落中冒出來,斯維特蘭娜趕緊縮回脖子,她可不希望被別人看見自己正在關注什麽地方。
“同誌們,前繼續工作,我們很快就離開”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很明正在走進。她抬起頭,借著自己工作台前的化妝鏡,豆腐西施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猥瑣,全身都套在不合體製服中的軍官正手持擴音器,從最左邊開始一個個檢查。
不知為何,她嗅出了一絲異樣味道,似乎覺得這些人哪裏不對勁。
但是,她無法去質問,因為負責測控站安全的軍官也在檢查者的隊伍裏,他肯定是核實身份和命令代碼之後才進行配合的,而這些命令代碼全都由“宇宙”係統產生,沒有被假冒破解的可能。
“哈哈,這位美女不需要檢查,我可以擔保”
正在胡思亂想中,那個內務部的軍官已經在測控站安全人員的帶領下走到身旁,而安全官則嬉皮笑臉的說笑著。
斯維特蘭娜是測控站裏的“站花”,這裏的每個男性幾乎都喜歡和她開開玩笑,自然了,也給予必要的幫助。
可是,那名軍官顯然沒有理會安全官的保證,他手持一本有照片和姓名組成的打印冊,仔細地看著眼前的被檢查者。
斯維特蘭娜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她也抬起頭看檢查者。
很明顯,這人是東方血統為主,但依稀帶了那麽些來自歐亞大陸的基因,一雙小得可笑的褐色眼睛藏在寬大的額頭下,閃爍著冰冷的光。
斯維特蘭娜不知道,這人有兩個名字,一個是俄國化的,另一個則是來自父係血統的,叫宮本閑三。
宮本的爺爺來自北九州,原本是在煤礦幹活的礦工,後來當兵加入關東軍,去了中國的滿洲裏附近。
大約是在1945年8月18日,宮本爺爺所在的“要塞守備“部隊殺害了全部六百二十名中國勞工,然後以巨量炸藥炸毀了要塞值得保密的部分建築,還沒等爆炸硝煙散盡,蘇聯紅軍的T34坦克已經碾過圍牆衝了進來。
宮本的爺爺原本是準備向坦克發起自殺襲擊的,但他不幸又很幸運地被一顆手槍子彈擊中,還沒發起衝鋒,就昏迷在炸毀的建築殘骸裏。
當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成了蘇聯紅軍的俘虜。
再以後,老宮本被送去西伯利亞煤礦做工,他被看守他們的那個混血女兵看中,稀裏糊塗的有了宮本。
再以後,老宮本僥幸活命被遣返回國,混亂中他也顧不得孩子,隻是自己離開。
宮本閑三自小在遠東長大,因為血統受盡欺負,從十歲起就是拘留所裏進進出出的常客。
很多年後,他突然被好心人帶走,帶回他父親的祖國,雖然也沒見到自己的爸爸,但卻被集中教育,灌輸了滿腦子的皇國思想和複仇意識。
此刻,當他開始行動的時候,也就是複仇的開始。
斯維特蘭娜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對方的目光好像野獸般刺穿自己,冰冷得要不自己都融化掉。
忽然,一個念頭飛速地湧上來,她想了幾秒鍾,忽然起身離開座位,臉上泛起一絲紅雲。
“不準走,不準“
宮本的俄語極其地道,聽不出半分口音。
“我,我,姑娘的事情“
斯維特蘭娜似乎很窘迫,也理直氣壯。
“哈哈哈哈“
測控站的安全官大樂,他拍了拍宮本,示意繼續檢查,也讓對方不再糾纏。
很快,順著走廊,她匆忙奔向洗手間。
在經過岔路的時候,斯維特蘭娜一個箭步闖進間堆滿雜物的小房間,她翻開堆積物,很順利地看到牆壁上有個軍綠色鐵盒,打開盒子,裏麵赫然是一架老式撥號電話機。
通往陸強所在的舊測控室有幾條線路,最好的當然是現在測控大廳內的程控電話,那也是一條舊線路,但肯定可以打通。
但是,測控大廳有那些內務部軍官,斯維特蘭娜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必須躲避開這幫人的目光。
那麽,現在剩下的,就是這個被遺忘在角落中的,原本直通舊測控室的模擬電話線路了。
“吱吱,吱吱“
話筒內的聲音模模糊糊,隻有電流音,她拍了幾下插簧,憑記憶撥動一串數字符號。
過了一會兒,那邊傳來陸強的聲音。
“嘿,老鄉,別出來,這次來的內務部士兵有點不對頭,你千萬不要出來。”
正說著,還沒等那頭陸強回答,斯維特蘭娜就聽見耳機內傳來用力的拍打聲,這肯定是有人在敲舊測控室的鐵門。
“別開門,別”
斯維特蘭娜還想說什麽,卻聽到外麵走廊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人正向這邊跑過來。
一個念頭在心裏湧上來,她立刻把話筒扔進鐵盒子內,然後合身撲在旁邊的幾個木頭架子上。
“嘩啦啦,嘩啦啦”
雜物湧出來,全部蓋在了牆壁裝電話機的鐵盒子上。
“你,幹什麽?“
走進來是個穿著內務部軍服的士官,小眼珠吐出,仿佛禿鷲般死死地盯住斯維特蘭娜。
“喝酒,喝一口“
隻見斯維特蘭娜笑嗬嗬,從手裏摸出一個玻璃瓶裝的莫斯科牌伏特加,不由分說地又灌了幾口。
這原來是她準備在陸強修理電路失敗後灌下去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處。
“出去吧,要訓話,所有人都集合“
這名軍官的小眼珠死死地盯住豆腐西施,喉嚨裏不由地吞下一口饞涎。
終於,斯維特蘭娜在這邊士官監督下回到測控大廳,她看到那裏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坐在位子上,臉上表情木然。
地上,有一灘還在流動的殷虹鮮血,測控站的安全官倒在地板上,這血就是從他的胸口和頭顱上湧出來的。
“這個女人,去幹什麽了?“
宮本陰狠地問那名士官。
“喝酒,她去喝酒了“
士官突然換了一種語言,是日語。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迷茫的,除了斯維特蘭娜,除了中文之外,她也自學過日語,能聽懂。
“轟隆“
忽然,測控大廳裏猛地震了一下,宮本抓起對講機,又說了幾句。
原來,這些所謂的內務部士兵都是假冒的,他們搜查了測控站的全部角落,也想進入那個棺材形狀的舊建築內。
因為打不開保險鎖,這些人嚐試用手雷和C4炸藥暴力破門,沒想到那裝甲門是為了抵禦核爆炸設計的,通常的炸藥連撓癢癢的資格都不夠。
“誰知道那道門的保險鎖,誰知道“
宮本問大廳內的工程師,他的目光冰冷地讓人不寒而栗。
“啪“
宮本手裏的馬卡洛夫手槍呼嘯射出,子彈掀翻了一個老工程師的頭顱。
斯維特蘭娜驚呼一聲,那名老工程師是她的帶班師傅,也是知道保險鎖的兩個人之一。
還有一個,就是她自己。
“你說,說“
硝煙還沒有散去的手槍轉而頂在姑娘身上,宮本褐色的小眼珠牢牢盯住她。
中國海軍“文天祥“號
灰色的卡27直升機在文天祥號航空引導下的指揮下接近尾部甲板區,所有的安全代碼都核實過了,他們確實是新增加的一個環節執行者,來取打印出的聯合反導模擬雷達數據。
除了兩名飛行員之外,一共來了三名軍官,他們的軍服標示說明了身份,全都是俄遠東空天防禦部隊的軍官。
按照“文天祥”號的規矩辦理過登艦手續之後,艦上負責接待的外事軍官陪同這三人去移交打印出的數據表格,還請飛行員去餐廳吃飯。
許艦長和幾人敬禮招呼之後,就自己上了艦橋駕駛平台,這是他們在俄方水域度過的最後幾小時,在完成全部手續之後,文天祥號和護衛的“江城“號護衛艦就會離開演習海域,以最經濟的線路返回軍港。
這是關鍵時刻,許艦長決定自己親自值班,指揮文天祥號安全航渡。
遠方的海岸線沒有絲毫燈光,甚至連航標燈都是模糊不清的。
透過接受到的信息和無線電呼叫,文天祥號已經知道從首都開始的大停電正在不斷蔓延,很明顯,演習海區附近的陸上國土也正在遭受影響。
似乎,整個俄國都在進入一種說不出的混亂之中,許艦長隱約覺得不安。
“進入三級戰備狀態,關閉全部燈光,增加瞭望崗哨“
隨著許艦長命令下達,文天祥號完全沒入黑暗之中,全艦依靠雷達和先進的夜視係統駕駛。
“政委,你來一下,來一下“
張高嶺本來要去檢查戰位工作,還沒等走多遠,負責在暗中監視俄方人員的士官就急急地報告。
稍微了解之後,張高嶺哭笑不得,原來是其中一名軍官聽說中國名酒“五糧液“很好喝,竟然想去餐廳倉庫偷幾瓶。
張高嶺無奈地搖搖頭,讓餐廳找幾瓶招待用酒當做禮物送出去,又親自監督俄方完全打印數據的交接手續。
終於,三名俄方代表捧著打印出的大量表格紙張塞進卡27直升機內,招招手,在引導中扶搖直上,紅色航行燈消失在深藍色的天幕裏。
“好了,結束了“
張高嶺站在機庫門外,不由地鬆了口氣。
“是啊,都走了,都走了“
劉西疆也露出輕鬆的表情,他說話的聲音很大,這有點令張高嶺感到奇怪。
劉西疆做了個手勢,表情古怪。
“出來,給我出來“
突然,他走到一個裝消防器材的箱子邊,用力踢了踢,用俄語大聲嗬斥。
“嘩啦“
金屬撞擊聲過後,從裏麵冒出一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