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支敦士登 市中區

  一陣微風吹過，落在已經有幾百年曆史的石磚大路上的樹枝落葉被紛紛起，在行人和車輛之間穿過，然後落在安詳，美麗又平靜的蘇必利而河上。

  這條神聖羅馬帝國時期就被修建的人工河將腳下這袖珍的，幾乎是全球最小的國度一分為二，劃分成畫麵風格和建築格式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一邊是古老的，以石頭修葺，從屋簷邊垂下鐵製花藝招牌，仿佛從十八世紀起就沒有絲毫改變的過去世界。另一邊則密布了各種時尚奢侈品商店和私人設計師定製品牌服務中心，再加上被陽光照得閃亮的玻璃幕牆和絲毫不遜色與歐洲任何現代化都市的華美大廈。

  瑪麗安內托醫生，也就是那位勇敢聰慧，一路都在忠實履行使命，保護羅正德安全的莫文曦駕駛了一輛乳白色的柴油燃料版大眾兩項旅行車穿行於古老和現代世界的分界線上。她的目的地是幾百米外的那座天藍色玻璃幕牆大樓，大廈二十七層的整個樓層幾乎都被“星辰未來健康谘詢中心”所占據，那是一所美國人投資的，唯一被允許在袖珍國度開展基於基因改變和胚胎，以及人體幹細胞治療的場所，除了這個小國的上萬國民之外，從全歐洲趕來的病人也慕名前來尋求治療。

  莫文曦的病人是個年齡不足十歲的小男孩，剛剛轉過街角準備停車的時候，她已經看見孩子父母都守在大廈入口處，他們焦急地望眼欲穿，全都指望孩子的主診醫生能趕快全來。

  “太好了，看到您太好了，太好了”

  孩子目前見到一身幹練職業裝打扮的莫文曦，立刻迎上去，一疊聲地表示感謝。在治療孩子這件事上，幾乎全世界的父母都是一樣的心情。

  “別擔心，小維托會沒事的，上帝保佑”

  莫文曦和孩子迅速貼了貼麵頰，又與父親握手，在小病人家屬身邊，站著兩個同樣身穿西服的男子，還有三名穿著藍色護士服的男女，看上去都是陪同小病人從郊區的醫療中心趕過來的。

  “孩子已經在治療室了，這會兒，他們應該準備的差不多，就等著您過去查看。”

  一名西服男子走上前，他舉止文雅，談吐很符合醫生的職業特點。

  但是，莫文曦身體內，大腦中，不屬於瑪麗安內托醫生，而屬於身手矯捷的莫文曦的那種第六感卻猛地跳出來。

  “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事情不對勁”

  聲音在腦海中來回盤旋，她又在轉身走進大廈的當口，似乎很不經意，卻又非常仔細認真地在身邊幾人臉上掃過。

  孩子父母她是認識的，這兩人絕對錯不了，而且從對方焦急地眼神中，她完全可以讀出屬於父母親獨有的那種擔憂。

  “沒錯，孩子肯定是發病了，這絕度是真的”

  莫文曦的目光又掃過陪同前來的醫生和男女護士，這幾人她感到陌生，但因為自己的大部分時間被幾個不同的隱蔽身份所占據，而在這個袖珍國度裏，那些持有外國護照的專業醫生又經常跨越不同的幾個國度行醫，因此，陌生麵孔也不奇怪。

  走在前麵的西服男子走到大廈一樓的接待處，莫文曦清楚地聽到對方以法語向接待處的美麗女士說著什麽，看起來，他對這所私人診所是熟悉的。

  “上帝保佑，可憐的維托，從出生起就在醫院度過，直到，直到接受了您的治療，這半年多的時光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上帝啊，你怎麽忍心把快樂就此奪走呢？”

  孩子母親開始抹眼淚，這讓莫文曦不得不收回警覺地目光，變得盡量溫和起來。

  高速電梯載著幾人無聲而迅捷地升到第二十七層，打開電梯門的瞬間，整個世界都被乳白色光芒所覆蓋，綠色植物叢角落中，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把診所打扮成既有現代情趣又富有自然氣息的美麗花園。

  “請吧，孩子在這邊”

  一個身穿藍色護士服的男子走在前麵，他在做手勢地時候回過頭迅速打量了一眼莫文曦，這眼神既奇怪又熟悉。

  冰冷的，如同利劍般的眼神，充滿了殺機和寒意。

  羅正德慢慢地在街邊踱步，他是坐出租車從市郊森林小木屋到這裏的，大約是受到某種情緒的主宰，使得羅正德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坐家中，等待莫文曦回來，再將自己護送回德國。

  前麵轉角過去就是莫文曦進入的現代化大廈，他不需要任何指引，因為大廈前方噴水池邊，樹立起的巨大廣告牌上，那些孩子和大人歡笑的麵孔以及各種文字書寫的介紹和溢美詞匯，無不告訴路人，大廈第二十七層，正是著名的高科技私人診所，“星辰未來監控谘詢中心”。

  他看到莫文曦的乳白色大眾兩項旅行車，這輛極其普通，非常匹配瑪麗安內托醫生身份的車子就停在一顆樹冠優美的菩提樹下。

  “看起來一切都好”

  羅正德在多年的海外秘密工作經曆中，養成了一種特殊技能，就是可以從一輛車，一本書，甚至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中嗅出不正常的氣息來。

  不遠處，有幾個孩子在噴泉邊外玩耍，兩對情侶坐在另一側的長椅上，互相依偎，傾吐著甜言蜜語，浪漫之詞。

  “叮鈴鈴，叮鈴鈴”

  突然，背後響起一陣清脆的鈴音，他回過頭去，卻看到大約三米之外，是一座樣式古樸的電話亭。

  即使在移動通信高度普及的今日，古老的歐洲街頭仍然可以看見一定數量的老式電話亭，人們有的時候還是非常樂意使用已經有一百多年曆史的傳統通訊工具。

  “叮鈴鈴，叮鈴鈴”

  黑色電話機繼續響著，似乎在提醒著什麽似的。

  羅正德迅速轉身，小跑著閃身進入電話亭，他抓起微微震動的電話聽筒。

  “別，別，別說話，聽，聽，聽我說話”

  不用多說了，羅正德從結巴，口齒不清的發音之中已經知道，這通電話當然是打給自己的，而電話那頭的人，則是遠在柏林地下室裏的“太陽”。

  “你怎麽找到我的？”

  羅正德還是感覺很奇怪，他在行走的時候非常注意識別攝像頭和監控，好在這個極其傳統的袖珍國度裏，管理當局對現代化安全設施異乎尋常的排斥，因此，大都市中無處不在的監控攝像頭，在此處倒是個稀罕物。

  “抬，抬起頭”

  “你，你好，老頭子”

  “太陽”的聲音像是個大孩子，頑皮有趣，似乎在顯擺自己最得意的玩具或者惡作劇。

  瞬間，羅正德看見不遠處的一對情侶正幸福地舉起手機，他們顯然在自拍視頻，洋溢的笑容充滿了那台蘋果手機的屏幕。

  當然了，情侶們不會想到，自己通過社交媒體賬號向朋友播出的甜蜜視頻，正被柏林地下室的另一個追蹤著，並且讓對方手機的攝像頭充當了監控的臨時角色。

  “聽，聽我說，你，你們很危險，按照，按照我的指示行動，立刻行動。”

  “太陽”收起笑意，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走廊中靜悄悄地，偶然走過的醫生全都身穿診所的工作服，有的則是西服革履，或者職業套裙，大家都在各自忙碌。

  “不對，這幫家夥有問題”

  莫文曦注意到自己身旁的人，注意到他們走路的位置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

  孩子的父母全都被排斥在最外層，而那兩個醫生和三個護士，幾乎是將自己夾在了中間。

  莫文曦不但第六感準確，而且近身格鬥的經驗極為豐富，她已經明白，對方幾人是衝著自己來的，而那對父母，可能隻是在不知情中充當了對方的工具。

  前方懸掛的巨型電視屏幕正在播放卡通人物短劇，整幅圖畫充滿著溫馨，洋溢著笑容。

  “嗨，這是，這是小維托最喜歡的，我還答應，送一套人物玩偶給他。”

  莫文曦提高嗓門，對最外麵的孩子母親說。

  走在前麵的西方男子轉頭打量那位可憐的母親，她原本一直盯著莫文曦，現在被對方突然說話的聲音所驚動，眼神短暫地轉移了焦點。

  猛地，莫文曦止住腳步，她細長潔白的脖頸閃電般晃動了一下，頭忽然向後，後腦重重地砸在正後方套裙女子的鼻梁，眼眶上。

  不等對方有所反應，她的雙手已然按住對方肩膀，柔軟，富有彈性的腰身如同體操運動員那樣，來了個淩空後手翻。

  在後空翻騰的同時，莫文曦腳下高跟鞋的尖利後跟，如同利刃短刀般準確地插進前方目光剛剛從孩子母親身邊收回的西服男子身上，鮮血貼著高跟鞋，從對方脖子的右側頸動脈裏狂飆而出。

  0.3秒，當莫文曦製服對方兩人的時候，時間剛剛過去0,3秒。

  落地之後，莫文曦身子側轉，已經到了另一個身穿藍色護士服的男子身側。

  對方手指在動，顯然是在拔出武器。

  但他沒有機會了，一點機會都沒有。因為莫文曦修長潔白的手指從對方左側臉頰擦過，他的那隻眼睛是藍色的，但似乎少了點什麽。

  沒錯，這隻眼睛是假的，不具有真實視力。

  0.1秒，莫文曦的手指插進男子唯一完好的右眼眼眶裏，伴隨著對方歇斯底裏的狂叫，鮮血混合著視神經一齊脫離眼眶，伴隨著鮮花的香氣，一齊落進美麗的花叢裏。

  他的手腕被莫文曦順勢抓住，跟隨而出的，是一把閃亮著黑光的短獵刀。

  這支獵刀黑光閃爍，借著對方因為痛苦摔倒的巨大慣性，整個迎麵刺進他前麵的另一個同夥的胸腔裏。

  還有一個人，他手裏已經多了一樣武器，閃著棕色光暈的俄羅斯斯捷奇金APS全自動衝鋒手槍。

  莫文曦稍稍下蹲，她的手在落地瞬間已經從那雙帶有防水台的名牌高跟鞋中探出，緊跟著飛出的，是一支短短的，形狀如同錐子的兵器。

  最後的家夥雙眉之間多了一個黑色物體，是莫文曦手腕中射出的短錐。

  更多的人手持武器從走廊邊的房間衝出來，很明顯，對方埋伏了更多的陷阱。

  “對不起，今天我沒法去看望維托了”

  莫文曦望著已經徹底呆住的孩子父母，母親的手不斷在胸前畫出十字形狀，父親則像是做夢似的望著給自己孩子看病的女醫生。

  話音未落，莫文曦斜著跑了幾步，她早已經發現那邊的一扇維修窗口打開著，外麵是一架替換玻璃，清理灰塵的蜘蛛人作業台架。

  一翻身，她已經站在台架上，再是一陣“嘩嘩，嘩嘩”聲響，莫文曦已經迅速下落，以近乎自由落體的速度狂吻大地。

  “不管線路是否安全，一定要讓大叔把自己的發現馬上傳送出去，看起來，我們的敵人挺在乎這個的。”

  莫文曦這樣想著，高跟鞋已經踏上了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