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支敦士登 林中木屋

  瑪麗安內托醫生，也就是幾次掩護並拯救羅正德生命的莫文曦，此刻就像是真正的主人那樣，忙不迭地請羅正德坐下，開始用廚房中咖啡機忙碌起來，準備給客人端上機器製作的法式黑咖啡。

  羅正德則仔細地打量起屋子，起居室，客廳，書房，健身室，甚至還有一間擺放著畫具，顏料以及幾十幅已經成品或者尚未收尾的水粉畫以及油畫。靠著拉起白色窗紗的落地玻璃門後的淺黃色的木架子上，擱著一副色彩明快，滿眼綠色，湊上了粉紅和洋黃色調的風景水粉，看上去，莫文曦，哦，不，應該是瑪麗安內托醫生在這裏的生活，既緊張忙碌，又充滿了典型的藝術氣息。

  “你喜歡畫畫？”

  羅正德好奇地盯著還缺了幾筆才能完成的畫作，有些好奇地問。不得不說，在所有他接觸過的，那些麵對敵人能夠手起刀落，幹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武裝行動人員中，眼前的莫文曦無疑是特別的，她的生命，生活，真的就像是不同軌道中的車輛，毫無阻礙的高速行駛，沒有絲毫幹擾。

  “我喜歡所有美好的東西”

  莫文曦手裏端著咖啡走出來，白色細瓷托盤上，黑色咖啡冒著嫋嫋上升的熱氣，旁邊則是裝著牛奶的瓷瓶，以及擺放的同樣充滿藝術氣息的方糖塊。

  她這麽回答羅正德，棕色的，微微摻了點綠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就像是從森林中走出精靈那樣。

  羅正德也報以微笑，他的心思其實已經轉移到偶然獲取的情報上麵，他在思考整件事，把細瑣的，斷裂的珍珠從情報沙灘邊拾起來，小心地，一點點重新串起來。

  “NK國金秀愛，李俊浩，美國人，俄國人，東德職業情報販子，眼鏡裏反射出來的莫美麗，俄羅斯功勳科學家，聯邦英雄，宇宙係統總工程師，這些人，都在老羅的大腦中組合，拚湊成一副完整的複雜拚圖”

  當想到自己已經按照“公司”程序要求，把自己所在位置和獲取大概情報，以“門鈴”信號上報，接下來，也許是明天這個時候，他已近站在“太陽”的秘密工作室外，開始把完整情報經過編碼，返回到幾千公裏之外，自己已近離別了二十多年的故鄉。

  當回顧完一切，羅正德覺得自己做的很完整，沒有絲毫遺漏。但是，不知道為何，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第六感隱約不安，一顆幾乎從來不改變節奏的心髒，也在忽快忽慢地跳動著。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不對啊，不對啊”

  羅正德不安地想。

  “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從客廳角落圓形咖啡座上的擺放的老式電話機裏發出來，莫文曦放下手中的骨瓷咖啡杯，走過去抓起白色電話聽筒。

  世界在“仁慈天使”的眼中，哦，不，應該說在天使想象中的世界裏從來都是灰暗的，不帶有半分亮光和色調。

  “仁慈天使”也是天使，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父親舒倫堡的心目中，他應該比所有的人都高貴，都要更得到父親的賞識，比如那個不知道深處何方，早在十幾天前就不知所蹤的“閃電天使”。

  “你就是我的利劍，東方人說，鋒利寶劍不能輕易出鞘，一旦使用必須有巨大的收獲。現在，決定人類未來上千年，甚至上萬年命運的時刻已經到來，我決定，讓你這把最鋒利的寶劍也抽出劍鞘，向命運，哦，是劣等的，不配在未來美好世界生存的那些種族揮舞，滌蕩醜惡的，惡心的臭泥水。”

  想到臨出發前，舒倫堡父親對自己的囑托，“仁慈天使”興奮地微微顫抖，感覺到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所包圍。

  是的，他沒有眼睛，甚至沒有眼眶，眼珠等人類器官組織，他的臉孔上，本來是這些器官的位置，現在被扁平的結構所占據，就像是一副雪白的，絲毫沒有顏色的畫紙。

  他並不責怪自己的父親，這樣創造的目的就是讓他更加靈敏，讓身體具有更特殊的技能。至於雙眼，對於從來都不曾接觸光明的天使來說，沒有視力，生活在地獄般永恒黑暗中，才是美好的歸宿。

  之所以被稱呼為“仁慈天使”，是因為他喜歡殺戮，享受無辜者發出的尖聲慘叫。

  “你殺的劣等生命越多，未來的世界就越美好。哈哈，你確實仁慈，不是對現在的世界，而是對未來的仁慈。”

  舒倫堡是這麽誇獎自己的。

  現在，“仁慈天使”的目的地是俄國，是莫斯科，準確地說，是位於莫斯科州郊外森林中的“加加林宇宙航行與控製中心”，也就是俄羅斯人口中的“星城”。

  “你的行動，將是我們複雜，龐大計劃的開場，我的孩子，不要辜負大家的期望。”

  臨別時，舒倫堡這樣吩咐。

  “仁慈天使”盡管沒有眼睛，但他卻研究過幾乎所有古代和現代戰爭，而他個人頑固地認為，為了求得好運氣，必須在正式行動前，用鮮活的獵物祭旗，讓寶劍沾染殺氣。

  這一次，他祭旗的獵物就是死裏脫生，擺脫重重追擊的羅正德。

  “有點事情，我必須去城裏一趟，很快回來。明天我會準時把你送出去，讓你回到德國。”

  匆匆地，記錄下幾個數字和字母的莫文曦轉頭對羅正德說。像是為了補充什麽，以得到對方同意似的，她接著說道

  “是我的一個小病人，嗯，就是從機場去市區那次，幫助你開車門的那個出租車司機，是他的兒子，以前接受過實驗性基因治療。聽起來，目前病情出現反複，我要去看看。”

  莫文曦露出複雜的，即是嚴肅，也蘊含了調皮意味的表情。

  “是醫療中心？你連接電腦網絡的那個？”

  羅正德點點頭，他問

  “是市區的，一家私人診所，這裏的法律條文很複雜，不允許國內的醫療機構開展任何牽涉修改基因的治療。我猜想，是因為梵蒂岡施加壓力的緣故吧，他們可不高興看到人類也能扮演上帝的角色啊。”

  “那家診所是美國人開的，這裏的法律無法約束。”

  莫文曦邊說，邊以極快地速度換下輕便運動服，穿上從臥室衣櫃中取出的淺灰色套裙，順帶給頭發也換上合適的造型。

  幾分鍾後，已經變得和辦公室OL毫無差別的，腳上蹬著淺開口高跟鞋瑪麗安內托醫生拉開臥室小冰箱的門，從裏麵取出一個金屬保溫器皿裝著的東西，小心地放進手包中。

  “裝東西的保險櫃在書櫥後麵，密碼就是”

  莫文曦走到羅正德麵前，手裏迅速比劃了幾下，然後如同法國人那樣，把臉頰湊在羅正德麵前，很快地和他道別。

  “我知道了，祝你病人好運”

  羅正德心跳的厲害，這可不是好兆頭，但他沒有說出來。至於所謂保險櫃裏的東西，他知道是武器和備用的證件已經出逃路線圖。

  “哎，小心”

  不知道為何，羅正德還是補充了一句。

  中國海軍 “文天祥”號戰艦

  張高嶺和副艦長去了醫療艙，他們這是去檢查林康智的屍體，並詳細了解當前戰艦上，有關人員醫療健康的有關問題。

  當然，劉西疆沒有說張靜怡的事情，他甚至沒有表現出過多的，超出任務性質之外的關心。

  好在，張高嶺並非婆婆媽媽的人，這位政委也沒多說半句。

  趁著張高嶺和副艦長去醫療部門的空擋，劉西疆也沒有閑著，他打聽到艦長此刻不值班，正在戰艦圖書館上網，看書，就很自然地也來到位於第三層甲板下的圖書閱覽室。

  閱覽室麵積頗大，裝飾風格也如同陸地那樣，看上去和一所小型的大學二級學院所擁有的圖書館閱讀室規模相仿佛。

  好些不值更的艦員不是在閱讀書籍，就是在電子閱覽區上網。“文天祥”號具有強大的衛星通信能力，這就允許艦員們可以憑借自己的登陸賬號和密碼，每天享受數小時不等的網絡時間。除非在戰時，或者戰備等級提高，網絡通常保持隨時開放的狀態。

  劉西疆迅速掃視周圍，他看到一名年輕軍官正戴著耳麥，麵帶笑容地低聲說著話，很明顯，屏幕上的那個長發姑娘，不是他的妻子，就是即將成為妻子的人生伴侶。

  許艦長就坐在年輕軍官後麵，他的麵前是書本，麵前是打開的顯示屏上，是海軍工程大學的一本最新論文電子檔合集。

  “能，和您聊聊嗎？”

  劉西疆俯身下去，對許艦長說了一句。

  艦長抬起頭，有點不快和好奇地望了一眼對方，點點頭，禮貌地領著劉西疆走近閱覽室後麵的休息間。

  “您有什麽事？”

  艦長顯然還沉浸於論文之中，這位氣質儒雅，不像是軍人倒像是高級知識分子的指揮員帶著點不愉快，問劉西疆。

  “嗯，我不太理解這次和俄羅斯方麵的演習，想請教您”

  劉西疆在艦長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去，直接開口詢問。

  他的雙眼，既有禮貌，卻不失銳利地在許艦長周身掃描，尤其在注意對方的眼神。

  “很簡單，嗬，說直白點，就是一場不出聲的軍事演習。我們按照預定的方位停泊好錨位，按照俄羅斯“宇宙”係統的指揮，當模擬目標導彈經過我方攔截弧線之內，讓計算機模擬發出導彈點火信號，從而讓俄國人的計算機確定，是否攔截成功。“

  許艦長不愧是專家型指揮員，他手裏比劃，用鉛筆在一本雜誌空白上畫出草圖，還有精確地數據流走向。

  “就是說，我們實際並不發射攔截導彈？艦上裝備了可以攔截這種導彈的攔截彈嗎？”

  劉西疆知道點海軍的情況，但他並不知道詳細操作規程是怎樣的。

  “很快，下次海上補給的時候，會給我們配上攔截彈，不過，我們並不會真的發射。”

  許艦長解釋了客人的疑問。

  “那就是說，假如俄國人的導彈，我是說，是真的發射出去，我們實際上能不能攔截下來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西疆雙眼盯著許艦長，一動不動。

  “發射導彈？，不，不，不，俄國人不敢這樣做，絕對不敢”

  許艦長顯然是被這句話震驚住了，他不斷搖頭。

  “我是說假如”

  劉西疆補充

  過了幾秒鍾，許艦長從沉默中恢複過來，他轉頭，很堅定地回答

  “你知道嘛，設計文天祥號這樣的戰艦的目的，就是對付這樣的末日戰爭，一旦最高指揮部，最高領導人下達命令，我們完全可以把發射出去打導彈打下來，隻要這些導彈處於攔截半徑之內。”

  說這話的時候，許艦長眼睛裏放射出光芒。

  “除非，敵人搞破壞”

  劉西疆低聲說

  “什麽？什麽？”

  許艦長明顯不懂眼前這位“老洪”的意思。

  當走出閱覽室，劉西疆迎麵遇上步履充滿的張高嶺，對方臉色有點不大好看。

  “我去看過了，副艦長也看了，應該沒錯，看上去就是熱帶病毒感染，哎，很奇怪啊，我們都注射疫苗了嘛。難道真是寧醫生說的那樣，他身體基礎不好？也可能啊，畢竟，天天照顧家人，在醫院那種環境裏，身體是吃不消的。哎，不應該讓小林上艦的，這是我們指揮員班子的疏忽，上岸後，要做檢查，要做檢查。”

  張高嶺對劉西疆說。

  “是這樣啊，確實可惜“

  劉西疆點頭，兩位高級指揮員都確認無誤，看起來，林康智確實是死亡無疑。

  “對了，醫療部門的若小寒呢？那個護理女兵“

  劉西疆顯然不想放棄。

  “副艦長在調查，你知道，若小寒是女孩子，我一個大老爺們，不方便深入了解，海軍在男女同艦的規矩上，要求非常嚴格。”

  張高嶺的這句話顯然是端茶送客，明確告訴劉西疆，不要過多接觸女孩子們，否則，出了事情誰也無法承擔。

  “哦，對了，你們是親眼看見林軍士長遺體的？”

  最後，劉西疆不經意地問

  “沒有，根據海軍規矩，具有傳染病可能的，隻有主診醫師可以當麵接觸，其他人，隻能通過高清監控攝像去看望，不能接近。”

  “放心，我們兩人，四隻眼睛，還能看錯嘛？”

  說完，張高嶺走了，他多少覺得這個麵前的老洪有點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