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 日內瓦

  莫文曦很想立刻趕到羅正德身邊，對這個體型發福，在劇烈奔跑中已經明顯不支的中年大叔施以援手，解決好似吸血蟲般緊跟在後的殺手。

  但是，她很快發覺這個計劃是行不通的。

  英語，德語，法語，西班牙語還有各種聽不懂的外語在耳邊嘈雜地響成一片，從高級專賣店裏湧出的人流驚慌失措，有的爬在地上一動不動，有的滿麵驚恐地又轉回到店鋪裏。

  購物街外警笛在鳴叫，直升機引擎和槳葉劃破空氣的聲音混雜成一團，身穿黑色防彈衣，手裏握著手槍和意大利貝雷塔9毫米以及MP7衝鋒槍的重裝警車正貓著腰，以防彈盾牌為掩護，邊用擴音器警告人群待在原地不要動，邊小心翼翼地向著購物街縱深推進。

  不同於動作明顯遲緩的警察，幾名身穿淺藍色製服，黑色重型防彈衣，四肢佩戴完整護具的蒙麵武裝人員，以標準的戰術姿勢舉著手中的SIG552短突擊步槍，沿著狹窄的街道邊沿堅定地向前逼近。

  除此之外，一對隊同樣蒙著麵，卻戴著厚重有機玻璃護罩防彈頭盔，胸口挎著HK416或者G36C短突擊步槍的彪形大漢則以街道中心的各種裝飾物為掩護，靈活，高效地跳躍前進。

  警察的擴音器不斷發出嘶嘶啦啦的噪聲，由幾種外語喊出，警告任何人員不得站起移動，否則可能被射殺的男中音震得金屬廣告牌也一起“嗡嗡”地抖動。

  莫文曦立刻改變主意，她蜷曲身體躺倒在三個剛剛被自己幹掉，身穿瑞士警察製服的殺手身旁，嘴裏以法語斷斷續續地發出求救。

  現在逆著人流向購物大街裏麵跑，肯定會被精銳的瑞士國家反恐分隊和警察特別幹預部隊當成壞蛋，任何人，哪怕你身手再敏捷，也抵擋不住這些神槍手的集火射擊。此刻，暫時偽裝成驚慌失措的遊客，才是合理的戰術選擇。

  莫文曦乖乖女的摸樣顯然迷惑住了接近過來的反恐分隊隊員，有一個女性隊員迅速接近她，邊讓她繼續躺著別動，邊用法語安慰說救護車很快就來。

  “大叔，現在看你自己的的了”

  望著已經消失不見的羅正德和緊隨其後的風衣殺手，莫文曦無奈地搖搖頭。

  羅正德氣喘如牛，始終居高的血糖折磨得這位快六十歲的特工體力衰弱，緊張的玩命奔逃已經讓的身體機能達到了奔潰邊緣。

  “媽的，我需要盾牌，需要盾牌”

  他邊跑邊向著四周看，高檔精品禮物店，奢侈服裝店，精美的背包店，手工製作的百年巧克力鋪一一在身旁掠過。可惜，所有這一切代表瑞士豪華生活，富有生活情趣的精品對眼下的他毫無用處。

  羅正德的目光落在一架巧克力精品店旁的玻璃櫥窗中，那裏麵陳列了幾個和真人一般大小的模特，在模特身邊是各種式樣的旅行箱。

  抬起頭，精美的玻璃櫥窗在他的眼前裂成了交織的蜘蛛網，這是被身後殺手子彈擊中的後果。

  “媽的，媽的”

  羅正德不能再猶豫，死亡的威脅就在身後逼近，也許下一顆子彈擊中的就是自己頭顱。

  他飛起一腳踢碎了蛛網般開裂的玻璃櫥窗，從陳列的眾多旅行箱中拽出一個最大，最結實的。

  蹲下，隱藏在旅行箱後，這一連串動作在不到半秒鍾內就宣告完成。

  又過了差不多半秒，羅正德感覺當做掩體的金屬旅行箱猛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的目光稍微偏轉了幾度，發覺結實的金屬旅行箱前已經多了三個大小不一的隆起，像是小山包般突兀。

  不用說，子彈被擋在了箱子結實的多層內襯裏。

  殺手似乎停止了射擊，羅正德明白，他在更換彈匣。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用勁力氣向著充當掩體的金屬旅行箱狠命一腳，這一下讓箱子散開，橫在了羅正德和殺手之間。

  緊接著，他抬腳就向著購物街深處繼續奔逃。

  可是，還沒跑出幾米，羅正德就發現自己陷入了更加危險的境地。

  購物街的長度已經到了盡頭，全麵不遠是一堵巨大的，以莫奈睡蓮油畫為模板的巨大藝術塗鴉牆。

  “我靠”

  老羅眼光飛快掃射，他看到藝術塗鴉牆下有一間沒有開門的小古董店，古道，陳舊的金屬招牌從屋簷下倒垂下來，看不懂的花體德文在透明頂棚照射下的陽光裏閃閃發光。

  飛起一腳，然後身體弓起用力撞擊，並不單薄的木門發出“嘎吱”聲，下一秒，羅正德已經躲到了有些陰暗的店鋪角落中。

  很快，他看清了殺手的臉，蒼白，沒有血色，毫無人類感情，手中裝了消音器的槍堅決而果斷地搜尋著目標。

  “嘩啦”

  什麽東西狠狠響了一下，殺手隻感到眼前猛地一花，大量紅色血液如同瀑布般奔流而出。

  他不相信地望了望從自己胸口湧出的血河，又艱難地企圖舉起手槍，卻身不由己地癱倒在地上。

  羅正德長舒一口氣，他的手中握著中世紀長劍的古老劍柄，劍身上的拉丁花體銘文被殺手的鮮血浸滿，隱約發出五彩精光。

  老羅握劍的手還沒來得及鬆開，兩名全副武裝的警察幹預部隊成員已經衝到了商店門口，他們大聲用瑞士德語發出呼喊，警告羅正德原地躺下，否則立刻射殺。

  “見鬼，一群糊塗蛋”

  羅正德隻能遵從命令，他知道這些重裝警察部隊真的會開槍，他可不想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死在瑞士警察槍下。

  瑞士日內瓦警察總局坐落於澤豪斯大街轉角處，古老的石牆已經稍有斑駁，卻依舊無法遮擋那份優雅和曆史的滄桑感。

  羅正德被三名警察押著穿過地下停車庫，走過長廊，來到一座較新的現代化辦公樓內，室內的陳設一如瑞士人的性格那樣，簡單，直接，卻充滿了現代氣息。

  他被帶進一間狹小的房間，日光燈明亮得有些刺眼，簡單的金屬桌子泛出隱隱白光。

  稍等了片刻，一個臉膛紅撲撲，體型如同狗熊般壯實的西服便衣警察走進來，他給羅正德倒了一杯明顯發出雀巢味道的速溶咖啡，自己手中則是一杯無糖維生素飲料。

  “您是，長穀真一郎先生，長期旅居在英國，是嗎？”

  便衣警察看上去粗笨，記憶卻如同瑞士鍾表那樣精密得分毫不差，他沒有去看檔案，隻是用綠色的眼睛筆直地注視著羅正德。

  “是的，我，我不懂，你們，你們幹嘛抓我，這，這”

  羅正德用帶有明顯日本口音的英語回答，極力偽裝出驚恐和不安。

  “不，不，不是逮捕，隻是，隻是配合我們調查”

  便衣警察視而不見，喝著飲料麵無表情地說。

  “我要求立即離開”

  “根據新通過的瑞士聯邦安全特別法案，我有權扣留您24小時接受必要的詢問”

  警察不急不慢，繼續說著。

  “我們會通知蘇黎世的日本總領事館，日本外交人員一到，我們就把您移交給他們。”

  羅正德胸口一緊，他的護照可以隱瞞過防衛鬆懈的歐洲警察係統，但是無法欺騙每個領事機關內駐紮的外務省情報組，這些家夥必定會在瑞士警察的通知下趕來，那，那可太糟糕了。

  “您可以不回答我，我們可以等到你們的領事館人員趕來再繼續詢問，到時候，您甚至可以要求律師到場”

  眼前的警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瑞士國家情報局也不是吃幹飯的。

  突然，羅正德猛地拱起身子，額頭上虛汗直冒，雙手緊緊捂住胸口。

  “心髒，心髒，心髒”

  他痛苦地發出叫喊聲。

  便衣警察臉色也跟著發白，他趕緊站起來，打開問詢室的門用德語向外大喊，明顯是在招呼醫生過來。

  幾分鍾不到，穿著藍色製服的瑞士醫生提著大小不等的急救用品湧進了詢問室，像熊一般強壯的便衣則手足無措地在門外走來走去。

  “糟糕，要是死了，就惹麻煩了”

  他邊想，邊望著裏麵做檢查的醫生，通知日本領事館的事情也被拋在腦後。

  正在忙亂間，一男一女兩個人穿過沒有窗戶的走廊向便衣警察走來，走在前麵的女子身穿灰色職業套裝，黑框眼鏡戴在秀氣的，曲線立體優美的臉頰上，黑色高跟通勤鞋踩在大理石地磚上，發出“噔噔”輕響。

  “霍夫曼探員嗎？”

  女子走過來，亮了亮自己的證件，那上麵寫著她屬於瑞士聯邦情報局特別行動處，享有最高權限。

  “是我，您是？”

  便衣警察轉過頭，循聲望著麵前氣場強大，多少有點強力部門頤氣指使味道的年輕女特工，不解地問

  “裏麵的人，他是我們追捕的重要人物，根據聯邦反恐安全法案，我要求你立刻把他移交給我帶走。”

  女特工神情嚴肅，盡管她很漂亮，但霍夫曼警探也覺得脖子冒汗。

  “他，他心髒有問題，另外，另外，我要適當的核實一下”便衣警察很老練，他要求嚴格履行手續。

  “沒問題，您可以去核實”

  女特工將自己的身份證件遞過去，隻要登錄聯邦安全係統，幾分鍾內，警探就可以知道授權的合法性。

  “稍等”

  霍夫曼警探叫來一個年輕點的警察守在外麵，自己親自完成核實程序。

  三分鍾不到，他已經略帶氣喘地跑回來。

  “對不起，霍茨維格特別探員，您的授權毫無問題”

  說來也怪，這位女特工隻是在門口張望了一下，裏麵的日本商人長穀先生馬上平靜下來，似乎心髒病發作已經宣告結束。

  “別聲張，別通知任何人，尤其是日本方麵，這家夥是個日本來的特務”

  嚴肅的女特工指揮男同事給羅正德戴上手銬，臨走前還很嚴肅的告訴霍夫曼警探。

  “該死的小日本，就喜歡幹這些”

  霍夫曼警探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麽。

  坐上警察局門口淺灰色的沃爾沃轎車，這車子從噴漆到牌照都符合瑞士聯邦機構公務車的風格，在一眾警車中毫無起眼。

  羅正德雙手背在身後，他一點都不緊張，相反望著副駕駛座位上的霍茨維格女特工微笑，顯然，她現在已經恢複了莫文曦略帶調皮的活潑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