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死亡,如影隨形(3)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3449
  蘇丹 市區外緣 人工運河景觀大堤

  “姑娘,來,姑娘,加把勁哦”

  歐陽飛雪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醒來的,她甚至短暫地陷入迷茫,連自己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情都搞不清,滿眼所見,除了裂成蜘蛛網似的,卻沒有破裂的風擋玻璃,以及還在不停閃爍的警示燈光之外,就是視野的紅色。

  她愣怔了幾秒鍾,知道聽到有人呼喊,又感覺到腰部被一股力量向上托起,才下意識地用手抹了一把臉,卻感覺黏糊糊,熱騰騰的,還有股濃重的血腥味。

  “快,抓住繩子,滑出去,飛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爆炸,不能等了。”

  那個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聽起來很是焦急。

  歐陽飛雪回頭,看見是一隻堅強有力的胳膊,然後是少了右眼的黝黑臉孔。

  瞬間,她才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想起一連串驚險的迫降,想起自己身處沒有完工的人工運河長堤之上。

  老樹樁用力托舉著歐陽飛雪,他的另外一隻胳膊很古怪地掛在胸前,很明顯是受力骨折了,白色的斷骨硬生生地戳穿皮膚,森然地露在外麵。

  花了兩三秒時間,歐陽飛雪看清了周圍情勢,駕駛艙整個歪斜在地麵上,幾塊大石頭穿過蒙皮,赫然壓在原來的駕駛座上。

  劉西疆已經不見了蹤影,飛雪想起機腹著地的瞬間,對方曾經護在自己身體上,這會兒卻再也尋不到蹤跡。

  她還想再找,卻發覺火光已經燎起,身後的斷路器板發出難聞的塑料焦糊味。

  “抓住繩子,用腿蹬開玻璃”

  按照老樹樁的指導,飛雪抓住從窗邊懸垂下來的應急救生繩,憑借腿部和腰胯間的力量,猛地向著座艙玻璃登下去。

  一次,兩次,三次,終於,碎裂成蛛網的安全玻璃整塊剝落,露出窗外的清新空氣,雖然帶著沙漠地區特有的灼熱,但與機艙內相比,已經恍如天堂了。

  爬出駕駛艙,歐陽飛雪再次轉回頭,她發現整架鳳凰客機已經斷裂成三截,機頭是一段,前部和中部客艙是一段,大半個機尾以巨大的翅膀混合在一塊兒,破碎得最為厲害,熊熊的火焰在身後燃燒,那是機翼油箱沒有放幹淨的航空燃油在發威。

  這條人工修築的河堤基本是條“斷頭路”,它的一側通向堆滿建築垃圾的新公路,另一頭則是低矮的人工堆土坡,上麵蓋著大量簡易金屬棚屋,裏麵全是當地貧民。此刻,這些人已經站滿了土坡,有些赤裸著上半身的年輕人舉著看不清型號的武器和各種刀具,工具,眼神裏露出野獸般的貪婪。

  不知是誰先吼了一聲,幾十個身體上紋滿各種圖案的家夥,舉起手裏的棍棒,砍刀和殘破的步槍,有些竟然是不知道哪個世紀出廠的前膛火藥槍。

  忽然,空中黃色身影閃過,接著是發動機悶雷似的轟鳴聲。

  隻見土坡上站立著的貧民們亂哄哄地趴在地上,有的掉頭就往自己住的棚屋跑去。

  歐陽飛雪抬頭,她看見引導自己的K8教練機正在不斷盤旋低飛,可惜他們的發動機不具有加力,否則,超越音速瞬間的音爆,足以震懾那些不識字的當地人。

  可是,隻是暫時穩定了幾分鍾,當K8飛離,準備再次進入俯衝航線的時候,那些紋身的家夥發狂似的衝向飛機。

  毫無疑問,這些人是準備趁火打劫,他們全是本地的暴力幫派分子。

  “啪啪”

  “砰砰”

  槍聲響起,是從兩支不同武器裏發出來的。

  三個領頭的黑幫頭目一齊栽倒下去,其他人馬上止住腳步。

  “啪啪啪”

  又是三聲自動步槍的爆音,三個隊伍最前麵,舉著步槍的家夥手臂中彈,破舊的槍支全部扔到了沙土中。

  歐陽飛雪這才看清楚,開槍的是剛才駕駛艙另一側爬出來的老樹樁,他趴在一具藍色座椅上,單手擎著自動步槍,槍口還在飄散熱氣。

  另一側開火的是劉西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客艙斷裂處,負擔起指揮僑民撤退的職責。

  “再來,全部打死,全部打死”

  劉西疆抄起非洲法語大叫起來,又衝著土坡打出了一個長點射。

  終於,這些幫派分子知道遇到了硬茬,這次發財是不成了。

  又過了幾分鍾,空中傳來直升機引擎和槳葉滑過空氣的聲響,兩架漆著國家警察署標記,卻由中方人員駕駛的直8越過土坡,降落在旁邊的空地中。

  幾天之後,歐陽飛雪才得知,因為劉西疆在進入駕駛艙之前和老樹樁疏散了乘客,讓僑民們集中到前麵商務艙和超級經濟艙裏,再加上事先放空了油箱裏的燃料,此次迫降,竟然隻付出了兩名乘客死亡的輕微代價。

  南中國海 “文天祥”號驅逐艦

  “文天祥”號的作戰指揮中心很寬敞,顯控機台按照不同的功能分區布置,中央三台巨大的防液晶顯示器上,分別顯示著動態航海圖,戰區作戰情勢圖和分成幾個格子的動態光學分布影像。

  艙室內的燈光是淡藍色的,微微泛著自然的白色,這樣的照明最大程度上緩解了人眼的視力疲勞,又便於捕捉顯示器上每一處光點的微小變化。

  艦上的雷電部門長,觀通長,對潛長以及對空,對海部門的一把手全部端坐在自己的顯控台前,幾個身穿海洋迷彩服,卻沒有佩戴軍銜標誌的平民工程師也在機台前嚴肅地注視著什麽。

  “雷達捕捉,自動跟蹤”

  “動態目標下發”

  “威脅識別分配”

  “敵我識別”

  隨著一係列口令的下達,一串串看不見的數字電流在文天祥號體內龐大,複雜的光線傳輸管線內流淌。

  這是全係統的一次正常演練,四麵巨大的相控陣雷達全波束掃描,計算機模擬敵情,開始建立火力射擊通道。

  艦艇尾巴,五六名頭戴安全帽的工程技術軍士正在向海裏釋放一具類似魚雷,卻在中部伸出一對短鰭的黃紅色物體。

  這是“無人潛航器”,又被稱為“海底滑翔機”,通過自身攜帶的聲呐,將海底地形勘探數據傳送回文天祥號,從而構築出精確的反潛海底圖。

  全艦的人都顯出一種興奮之情,每個人的臉色都洋溢出笑容。但是,海軍見習護理兵若小寒除外,她顯得有點心事重重。

  若小寒是個來自杭城的姑娘,她原本潔白如玉的肌膚,因為海上的陽光風雨而變得黝黑,卻也顯示出別樣的健康美。

  此刻,她麵對計算機屏幕上的未完成填寫的報告,瓜子俏臉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小寒負責全艦三個部門官兵的日常健康跟蹤,並做好分析記錄,一旦發現異常就及時上報給主管軍醫。

  一萬多噸的“文天祥”號雖然武裝到了牙齒,但他依舊是個空間狹小的鋼鐵世界。

  在這樣的空間內,海軍是非常注意健康觀察的,因為最簡單的病毒性感冒,都有可能很快造成大流行。

  “寧醫生,我發現有三個人的體溫出現動態波動,這,這有點奇怪。”

  終於,若小寒鼓起勇氣,站起來,對著上麵座位上的主管軍醫報告。

  被稱為寧醫生的女軍醫走過來,她盯著屏幕上的數據掃了幾眼,有點不耐煩的回答道

  “第一天有點發燒,嗯,不超過38度,第二天,第三天不都就正常了嘛,這應該是普通的輕微流感發作,不具有傳染性。”

  說完,她就轉回身,又開始繼續撰寫關於“潛水病康複”的學術論文,自己今年有可能離開軍隊,是否能找到個合適的好接收單位,就看這幾篇論文的分量了。

  “可,可,我”

  小寒囁嚅道,她還是個處於實習期的護理兵,而軍醫寧大姐卻是少校,加上對方因為年紀波動,家庭分居等原因而造成的火爆脾氣,年輕的杭城姑娘不敢大聲分辨。

  若小寒本來想說,這三人不是同一個部門的,工作的艙室也隔了很遠,初期感冒又怎麽會同時發病呢?

  望著臉上已經顯露出慍怒的主管軍醫,小姑娘埋下頭,在健康報告上鄭重地打上幾個字

  “未發現異常”

  林康智又有些頭暈,迷糊的感覺,他是文天祥號上的水雷軍士,在這艘超現代化的戰艦上,海軍依然保留了源自十九世紀的古老水中兵器,水雷。隻不過,已經變化成具有聲呐探測,智能編程,自動航行的智能水中兵器。

  作為水雷軍士,林康智的任務是管理,維修全部各型水雷的戰鬥部,畢竟,智能程度再高,最後起作用的還是化學爆炸物本身。

  望著架子上的戰鬥部和分開存放的多重引信,他的大腦又是一陣迷糊。

  軍艦內的艙室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影手術燈,穿著綠色長袍的人,以及,以及低聲的耳語。

  耳語的內容他聽不懂,但那是日語,這是確定無疑的。

  作為家中的獨子,自小失去父親的林康智由母親獨立撫養長大。正當他在海軍中大展拳腳的時候,操勞一輩子的母親卻倒下了。

  癌症,接著是一次次的手術,化療,放療,無休止的搶救,靶向治療,難得清醒的母親拉住他的手,隻說了一個詞

  “結婚”

  老人唯一的希望,是看著自己的兒子走上婚姻的殿堂。

  經過多次的相親,尋覓,水雷軍士差不多完全失望。沒有任何姑娘願意照顧他長期患病的媽媽,好心人似乎隻存在於幻想中。

  這次上岸休假,林康智卻有了意外收獲。他參加了一次網絡聯誼活動,並獲得一個神秘“ID”的芳心。

  當假期過半的時候,他和這個網絡戀人約定會麵,最後確定關係。

  沒想到,等待他的不是未來的妻子,而是,而是

  他完全失去了自我,除了流感似的症狀和眩暈之外,隻有個越來越堅定的聲音不時在腦海深處響起

  “完成任務,完成組織交給你的光榮使命”

  林康智不知道,他並非唯一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