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警報聲連續不斷地響起，這聲響在靜謐的駕駛艙中顯得如此刺耳，把正在做降落前航線準備的歐陽飛雪嚇了一大跳。

  此時，飛機還有不到二十分鍾就要準備進場航路了，也就是所謂的“五邊”飛行，按照常規，這段時間將是整個飛行旅程中機組最繁忙，思想最需要高度集中的階段，別說此刻隻有飛雪一人駕駛鳳凰客機，就是凱特也在，憑著兩個沒有受過鳳凰客機專項訓練的新手駕駛，也必然是手忙腳亂。

  “怎麽回事？”

  飛雪抬起頭尋找警報來源，她的視線望向艙外，之間原本已經完全亮起的天際變成了淡黃色，好似有人在雪白的畫紙上撒了幾把黃土。

  盡管不知道詳細原因，海軍中學到的複雜氣象條件下飛行仍然使得她馬上做出了初步判斷。

  這是沙漠地區的某種颶風類天候，航線馬上會變得的更加惡劣。

  琥珀色的總警告燈伴隨著電子告警音有節奏地跳動著，一行行以漢字和英文縮寫字母表示的紅色信息，如同走馬燈似的來回在警告燈下的“飛行主顯示器”上播報。

  飛雪湊過去，仔細檢查，報警數據竟然有十餘項之多。

  “方向舵限製器故障”

  “副翼角度錯”

  “水平尾翼配平請重新設定”

  “二通路低電壓”

  “環境參數錯”

  望著一行行滾動的紅色字符，歐陽飛雪感覺手心冒汗，有點不知所措了。她沒有接受過鳳凰客機的完整駕駛訓練，當然也從不知道飛機的故障該如何正確解決。“飛鯊“雖然是精密的，威力強大的空戰與海戰利器，但它畢竟不是大型飛機，盡管原理相同，但發生故障後的處理方式天差地別。

  這就好比，一個是充滿動力的F1賽車，另一個則是配置完全的豪華大巴，維修這兩者的方式可能截然不同。

  “手冊，對，手冊”

  歐陽飛雪知道，每架飛機都有配套的故障處理說明，這份俗稱飛行手冊的東西必然隨機攜帶。

  “它應該就在”

  她側過身來尋找，眼角的餘光掃到仍然處於昏迷中的劉西疆，不由地暗自感歎，要是這個人醒著，他或許可以幫助自己。

  眼睛搜索了幾圈，她沒有看到哪怕是一頁紙張的蹤影，想了一會兒，歐陽飛雪細長的手指在左邊打開的折疊式觸摸顯示屏上滑動了兩下。

  立刻，以幾種不同顏色加以排列成樹形目錄的文字和參數信息立刻顯現出來。

  原來，鳳凰客機的各種手冊都儲存在主計算機的存儲空間中，可以隨時按照飛行員需求調出。

  飛雪馬上在屏幕上滑動，琥珀色警示框卻立即彈出。

  “請掃描身份信息，係統不接受非授權訪問”

  “我靠，你這是銀行嗎？”

  歐陽飛雪急的汗都冒了出來，她知道這是係統保護措施，不接受匿名訪問，但一時半會兒，她又上哪兒去弄到登陸密碼呢？

  突然，她的手伸向背後觀察教員坐席上的機長遺體，他的脖子上掛著自己的證件。

  飛雪用力一拽，立刻將證件拿在手中。

  “訪問審計通過，最高信息授權”

  原來，係統並不要輸入密碼之類的東西，它隻要將機長證件靠近RF感應窗口。

  正在歐陽飛雪要臨陣磨槍地學習故障處理手冊的時候。觸摸屏幕忽然花屏，緊接著陷入死機狀態。

  更多的紅色警報在主顯示器上加速滾動，故障等級也跟隨著提高。

  還沒等飛雪的視線重新掃過那些故障信息，她的感官係統卻已經拉響了警報。

  “飛機在傾斜，確切地說，是在向著左側滾轉傾斜”

  歐陽飛雪是海軍航母飛行員，她相比通常的飛行員受過更加嚴格複雜的“空間感知訓練”，這樣做的目的是，海軍飛機經常要超低空飛行於大海之上，這是艦隊突防攻擊的標準航線。而在距離海麵不到五十米，極限時甚至隻有海浪高度的高速飛行是極端危險的，稍微的一點機體姿態變化都需要“人機合一”的判斷，而出錯的代價幾乎是百分之百的墜毀。

  因此，歐陽飛雪有著更加發達的空間平衡能力，而麵前的飛行狀態顯示器也立刻應征了這種危險。

  巨大的鳳凰客機在不斷向著左側側滑，角度越來越大。

  機艙內的乘客們也感到了不對勁，小餐板上的紙杯向著左邊不住滑動，沒有固定好的行李一起從行李架上摔落下來，廚房內杯子，碟子也嘩啦作響，一些玻璃被掉在金屬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啊，啊，救命，救命”

  飽經磨難的僑民們差不多精神崩潰，各種各樣方言的呼救聲此起彼伏。

  駕駛艙內的歐陽飛雪正在奮力搏鬥，她實在不明白自動駕駛中的鳳凰客機為何突然發瘋，她立刻按下駕駛杆權限獲取按鈕，以便從紊亂的計算機手裏接過控製權。

  她憑借飛行的基礎本能向著右邊改平操縱杆，同時用腳去踩右側方向舵，按照飛行動力學的基本原理，這個動作組合可以修正左側的滾轉。

  果然，在飛雪的努力之下，鳳凰客機慢慢修正，在半分鍾後終於恢複了水平姿態。

  “鳳凰，鳳凰，你的姿態有變化，發生了什麽情況嗎？”

  耳機裏傳來不遠處護航的殲10C戰鬥機飛行員的聲音，他已經看出了不正常。

  “出了點亂子，但現在好像恢複了”

  飛雪眼睛掃過故障顯示，發覺那些惱人的紅色字符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要脫離航線了，現在已經進入蘇丹領空縱深，你們不會再有危險了，祝你們回家愉快。”

  領航的戰鬥機揮舞機翼，修長矯健的殲10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淡淡的銀光，是如此地美麗。

  “謝謝，空軍的兄弟們”

  飛雪禮貌地回應，然後將無線電頻率轉換到預設的喀土穆航空管製中心，準備接受最後的引導。

  “你好，鳳凰，這裏是喀土穆航管中心，呼叫頻率115.3”

  很快，耳機裏傳來有點疲憊的男中音，不是英語，也不是非洲法語，而是標準的中文普通話。

  原來，蘇丹作為現時代絲綢之路的非洲關鍵節點，中國在這個以石油資源著稱的“非洲白人國家”（蘇丹人認為自己不是黑人，而是白人血統）投入巨大資源，小到手機專賣店，那裏隻出售一種品牌，就是來自鵬城的“東宇”，大到民航管製雷達，來自石城的雷神研究所。

  不用說，航管中心的指揮員裏十個有九個是中國人，因為本地人永遠隻會根據自動係統的提示機械處理，永遠學不會靈活指揮。

  歐陽飛雪正準備回答管製員，艙內的警報卻再次大作。

  這次不同於剛才，這裏警報剛發出，飛機立刻自動仰起機頭，而且是驚人的45度角。

  機艙內剛緩過來的人們再次大亂，這一次所有的東西前部順著前方自動倒向機尾，機艙內原本站著的空服乘務員和在忙碌的醫生站立不穩，全部摔倒在地板上。

  300多噸的鳳凰客機還在上仰，機頭筆直地指向天空。

  不到三秒鍾時間，飛雪手中的駕駛杆開始發瘋似地抖動起來，就好像是個愛美的姑娘發覺脖子裏鑽進了爬蟲，差不多失去了理智。

  這是震動發生器在工作，幾乎是立刻，語音報警以最嚴厲的口吻響起

  “失速，失速，失速，危險，危險，危險”

  飛機開始向著左側滑動，巨大的機體看上去好像失去了支撐，盡管引擎在轉動，但他們卻從空中橫著墜落向地麵。

  歐陽飛雪的大腦飛速運轉，她馬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飛機，無論大小，之所以能飛起來，依靠的是在機翼上形成的氣流升力。一旦飛機上仰角度過大，迎麵氣流與機翼的夾角就會變大，變大的夾角將大幅度減少氣流從機翼上部流過，從而使鳳凰客機失去升力，前進的姿態也變成筆直下墜。

  “媽的，搞什麽啊，搞什麽啊”

  歐陽飛雪很想破口大罵，但現在不是時候。

  她的手立刻大幅度下壓側邊的操作杆，這個動作在飛行上被稱為“壓機鼻”，同時果斷地切斷了自動駕駛儀。

  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鳳凰客機隨著機頭向下俯衝，很快重新獲得了升力。

  土黃色的大地似乎就在腳下閃過，太危險了。

  “鳳凰，鳳凰，你高度劇烈改變，出了什麽問題嗎？”

  空中管製員從雷達上注意到客機的高度劇烈變化，他馬上呼叫了歐陽飛雪。

  “飛機出故障了，我不知道到是哪裏不對，但肯定是大問題”

  飛雪很著急，要是在平時，她大不了雙手拉住雙腿間的彈射手柄，那樣至少可以逃生。

  但鳳凰客機是沒有彈射座椅的，除非降落。

  “你身邊有會處理故障的人嗎？”

  管製員問

  “沒有，我隻會基礎操作，我沒有接受過這種飛機的訓練課程”

  飛雪回答

  過了幾分鍾，空管員的聲音再次響起

  “鳳凰，鳳凰，我們遠程接通了滬江商用飛機公司研究院，飛機的係統總設計師現在就在線路上，他們隨時提供專業幫助”

  還沒等管製員的餘音消除，耳機裏又傳來溫軟的滬江味普通話

  “儂不要著急，慢慢講”

  飛雪有點想笑，她知道這時候慌張的是萬裏之外的設計師，否則他不會方言出口的。

  可是，還沒等笑意從大腦反應到嘴角肌肉，新的危機又突然降臨在駕駛艙內。

  “滴滴，滴滴，保護性重啟，係統重啟中”

  機械的電子語音聽起來不寒而栗，飛控計算機是整架鳳凰客機的大腦和靈魂，現在它竟然崩潰，係統要重新啟動。

  “不是吧”

  飛雪還沒沒等說完話，飛機突然向右劇烈偏航，機尾橫抬高，再這樣下去，飛機即將進入致命的“尾旋”。

  “操你媽”

  歐陽飛雪拚命轉動駕駛杆，同時向著左側用力踩方向舵。

  飛機繼續向右側轉向，絲毫不理睬她的操作。

  “方向舵不響應，方向舵不響應”

  語音警告給出了更加致命的危機提示。

  本節開始的鳳凰客機飛行操作係根據專業人員意見寫成，這裏感謝作者君朋友，曾任職東航飛行培訓中心教官的資深空客飛行員耐心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