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飛人，我去後麵給他找個醫生，你，你一個人能行嗎？”

  凱特終於成極度緊張中緩解過來，她長長地舒了口氣，一雙藍色的大眼睛從右側副駕駛座位邊的窗邊收回，望著正在注視儀表參數的飛雪說。

  “好，你去吧，我們距離降落還需要35分鍾，你大概在20分鍾後趕回來，我降落的時候需要你幫忙聯絡塔台。”

  歐陽飛雪抬起頭回答，她在確認飛行參數和飛機狀態正確無誤後按下中央飛行控製台上的自動駕駛員啟動按鈕，隨著駕駛艙揚聲器裏電子合成音的悅耳提示響起，兩側的駕駛杆和油門杆都在電腦的指揮下自動運轉起來，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操作一般。

  “親愛的，你們的空軍真厲害，我敢打賭，駕駛那些，嗯，那些外星飛機的家夥，肯定都是些肌肉發達的大塊頭。”

  活潑的凱特就是這樣樂觀，姑娘隻要脫離危險，哪怕隻是暫時的，也會毫不吝嗇的展露笑容，和身邊的朋友開玩笑。

  “是嘛？我塊頭很大嘛？”

  飛雪也被逗樂了，她愉快地報以微笑，用熟練而流利地英語回應。

  凱特摸了摸劉西疆的頭，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見對方並沒有蘇醒的跡象，不由地又嘟起了嘴。

  凱特離開了駕駛艙，報警器發出“嘟“的一聲輕響，緊接著艙室裏恢複了安靜。

  “鳳凰客機，鳳凰客機，三分鍾後進入蘇丹空管區，會有其他的戰鬥機來接替護航，請調整通信頻率到445.3，完畢”

  耳機裏第二次響起那個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那口音，那語氣，甚至呼吸吐字的頻率都是歐陽飛雪曾經熟悉的。

  “是，三分鍾後進入轉彎匯合點，通信頻率445.3，完畢”

  飛雪故意放慢聲音，好讓對方挺清楚自己說話的語氣。

  果然，對方似乎短暫地停頓了幾秒鍾，然後以一種明顯感覺到的興奮口吻再次回應

  “正確，飛哥，祝你們回家順利。”

  什麽都不需要說，也不允許多說。歐陽飛雪，林飛虎，兩個兒時的玩伴，幾年未見麵的小夥伴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意外重逢了。

  激動是難免的，但現在並不是暢聊情誼的好時機。

  飛雪側轉過頭，自己窗外就是鋪滿了燦爛朝霞的東方，太陽將黑夜最後的恐懼和冰冷徹底驅逐，巨大的鳳凰客機飛翔在雲海上方，機身下千萬朵白雲好似層層疊疊的山巒，而帶著彩色的金光鋪陳在雲朵下的天際裏，就好像他們此刻不是飛行於天空，而是在太平洋的波濤浪穀間闖蕩。

  她看到幾個銀色的光點在接近，不用說，那是被調虎離山後匆匆返航的殲10。

  “再見，飛哥”

  最後的道別聲傳來，歐陽飛雪再次尋找，卻看到一道藍黑色魅影在金光裏晃動了兩下，再次看時，已然不見了蹤影。

  殲20消失了，他們在雷達上看不見，在視野裏瞬息閃動，歐陽飛雪直到最後才隱約判斷，這不過是自己兒時夥伴帶領的一個雙機編隊。

  也就是說，他們對日本F15DJ的交換比竟然是驚人的0：7。

  凱特穿過駕駛艙通道來到商務艙，這裏坐著幾名神色鐵青的官員，幾名記者的衣襟上都掛著白色或者咖啡色嘔吐物，不用說，剛才的經曆足夠他們回憶一輩子。

  幾個工作人員和空姐圍著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的腿顯然受了重傷，腳腕處赫然露出白色的骨頭渣。

  “快，快，讓林主任來，來，快啊”

  一名工作人員手叉著腰對空姐大喊，那神態恍如得勝的將軍。

  凱特也不理會，她側著身從商務艙走過，很快來到後麵的經濟艙，隨機的醫療小組就在那裏照顧僑民。

  客艙內僑民們驚魂未定，有不少人還抱在一起痛苦，隨隊的醫生卻是見多識廣，已經在給幾個重傷員換藥治療了。

  凱特正想去找醫生，卻冷不防看見一個小男孩孤零零地坐在靠窗戶的位子上。男孩隻有五六歲模樣，身上穿著件肮髒的薄毛線背心，手裏緊緊攥著一架空姐送給他的“鳳凰”客機小模型。

  “嗨，我勇敢的小騎士，你的爸爸媽媽呢？”

  凱特是個外表狂野大膽，內心卻母性十足的傳統女人，她改變方向，挨著小男孩坐了下來。

  “爸爸，爸爸，他，他到天上去了，在，在飯店”

  小男孩望著這個一雙藍色大眼睛的外國姐姐，用似懂非懂的語氣解釋著。

  “你，你媽媽呢？”

  凱特給小男孩擦了擦嘴邊的嘔吐物，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

  “媽媽，媽媽，被壞人抓走，沒有，不見了”

  小男孩說著，眼淚流淌了出來。

  “那，你，你是怎麽來，來，飛機的”

  凱特一字一頓，慢慢地用中文繼續問。

  “那個，那個大力士帶我來的”

  說著，小男孩指了指坐在通道邊座位上，正在接受輸液治療的老樹樁說。

  凱特不再問了，她隻是疼愛的看著孩子，心裏打定主意，要是有可能的話，她要收養這個可憐的孤兒。

  “我，我肚子餓，要，要吃蛋糕”

  小男孩很久沒有吃東西，沒媽媽的孩子實在可憐。

  “好，姐姐，去拿很多的蛋糕”

  凱特笑了，小男孩聽到有東西吃，不覺暫時忘記煩惱，露出白色的乳牙。

  說完，凱特轉過身，去側邊乘務通道邊的廚房尋找食品。

  小男孩卻有點不耐煩了，他站起身順著過道向機尾慢慢挪去。

  陽光照射進客機機場，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重生的希望和溫暖，除了坐在尾艙B排座位上的那個人。

  隻見他抖落罩在身上的衣服，伸出粗短的羅圈腿，向著後邊沒人的地方走去。

  大家都憧憬著回家，感慨於劫後餘生的喜悅，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異常舉動。

  這個人叫長野蠻次，他是負責守衛機場的日本顧問之一，被爆炸的氣浪從堡壘工事震出來，糊裏糊塗地被隨隊醫生抬起，當成受傷疏散的僑民給送上了專機。

  一開始，長野差不多絕望的要自殺，在他的心目中，這等於是被肮髒下賤的支那人給俘虜了，這是新時代的大和武士無論如何也不可接受的。

  當飛機起伏躲避攻擊的時候，長野是唯一祈禱被敵人擊中的，隻有死亡才能洗刷失敗者的恥辱。

  現在，他決心不去自殺，而是以自己的力量來個魚死網破，做出屬於個人的“神風敢死攻擊”。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身上隻有兩顆沒有打完的步槍子彈和一把短軍刺，長野很想衝擊駕駛室，但他看到前麵坐著的老樹樁和那支永不離身的步槍，他馬上感到了莫名的恐懼。

  長野在加入自衛隊之前曾經在機場當過臨時搬運員，他隱約知道大型客機的機腹下是貨艙和設備間，他想去那裏破壞點關鍵設備，比如電腦什麽的，那樣支那人的飛機就很可能墜毀在大沙漠裏。

  觀察了很久，他看到後麵有個正方形的蓋子似乎沒有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這就是設備檢修口。

  長野小心地摸了過去，雙手提起，裏麵果然大有空間。

  順著金屬梯子走下去，他看到密密麻麻的管線按照不同顏色排列穿行於金屬線槽架中，他馬上花了眼，這麽多管線別說都破壞，就是隻割斷一根也是極其困難的事。

  他順著又走了一段，赫然發現箱子裝著的醫療器材，那上麵的紅十字分外醒目。

  原來，這裏是位於底層的貨艙。

  貨艙裏空氣很好，由於整體加壓的緣故，這裏麵流動出的也是新鮮空氣。

  長野打開一個箱子，隻見裏麵是些心電監控設備，再打開一個，赫然是沒有使用過的體外除顫機。

  正在他要大發雷霆的時候，卻發覺第三個箱子裏赫然是整塊包裝的電池。

  整整半箱鋰電池。

  短暫的思考後，長野的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來。

  小男孩一個人手裏舉著鳳凰客機模型，嘴巴中嘟嘟出聲，他穿過過道，來到長野剛才待過的座椅上。

  再向前，小男孩發覺一個打開的蓋子，他好奇地鑽了進去。

  這是長野因為激動而忘記關閉的設備檢修蓋。

  小男孩向前走了走，他驚奇地玩著打開的箱子，嘴巴裏發出自言自語的對話。

  他孩子慢慢走過到金屬箱子邊，正要湊過去察看，卻被一隻多毛而粗短的手臂緊緊扼住脖子。

  “啊，啊”

  小男孩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他竟然掙脫長野的束縛，大叫起來。

  “嗨，嗨，小騎士，小騎士，你在哪裏？”

  凱特向邊上的僑民打聽以後，手裏拿著奶油蛋糕，循著過道找過來。

  猛地，她聽到了孩子的哭喊聲，聲音很小，細若遊絲。

  她趕緊扔下蛋糕跑過去，順著打開的檢修口也爬了進去。

  孩子已經沒了聲息，長野右手提起男孩的頭發，用力一轉脖子，隻聽見“哢嚓”一聲悶響，小男孩的頸椎立刻折斷。

  他跟著手一揚，將小男孩的屍體推了出來。

  “上帝啊”

  凱特看見倒下的小男孩，她馬上跑過去查看，卻絲毫沒有留意埋伏在黑暗裏的長野。

  “小騎士，小騎士，小”

  凱特剛剛抱住小男孩，卻猛地覺得腰間一涼，接著是潮水般襲來的劇痛。

  “啊“

  她叫出聲來，頭剛剛轉到右邊，迎上來的是長野手中軍刺向著脖子的奮力一刺。

  凱特反應過來，她一手捂住脖子，一手抱起孩子，艱難地向著進來的入口走去。

  長野也不追趕，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幫助，幫“

  凱特艱難地來到艙口，她剛剛喊出聲，就無力地癱倒在金屬梯子上。

  後麵的乘客看見，他們望著脖子上不斷冒血的金發姑娘都呆住了，過了幾秒鍾，才意識到要去救人。

  隻是，沒人注意到長野，也沒人想到到災難又將降臨在每個人的頭上。

  “快，醫生，醫生”

  乘客扶著凱特大叫，趕過來的年輕醫生檢查了傷口，長野的兩刀一下刺在凱特的肝髒部位，另一擊則切斷了大半的頸動脈。

  “沒，沒救了”

  醫生搖搖頭，姑娘的鮮血頃刻間就噴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