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車場方向的搏殺已經到了刺刀見紅，生死相搏的最後關頭，眼見敵人識破埋伏，盧博立刻下定決心，將計就計，他決定利用這個機會最後給予剩下的M1坦克以最大打擊，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隻要這幾輛由中情局前美軍士官駕駛的M1遭到重大傷亡，哪怕餘下的雜牌坦克們完好無損，那些臨時政府的士兵和軍官們會立刻從自己的坦克裏跳出來，如同遭遇獅子的羚羊一般，四散逃命。

  “打M1，打M1，別讓他們通過樹林”

  盧博最後望了一眼車長戰術顯示器，那上麵的紅色箭頭與綠色箭頭差不多完全糾纏在了一起，敵人已經接近了最後的防禦圈。

  “老寧，你把車子停下來，堵在路口，你和小劉快跳出去，想辦法跑出戰場吧。”

  盧博按住脖頸下的通話器切換按鈕，轉換到車內頻道，對著駕駛員座位上的老寧和已經沒了眼鏡的炮手小劉大聲下令。

  “哈哈哈哈，屁話，出去幹啥？賣屁股給那幫匪兵嗎？我老頭子都快五十了，這種由直變彎的事情，可不想嚐試。哎，惡心，哈。”

  老寧扯開嗓子，用粗俗不堪，卻堅定無比的口吻拒絕了盧博的好意。

  “我，我不出去，咱是爺們兒，是站著撒尿的主，寧可死在戰鬥崗位上，也不想倒在那幫臭家夥的屠刀下。”

  原本說話細聲細氣，多少有點“娘”的助理工程師，這會兒故意壓低了嗓子，用近乎瘋狂的語氣回答。

  盧博默默地點頭，他拍了拍身旁的炮手小劉，又用腳踩了兩下和駕駛室之間的隔板，算作回應。

  “好吧，那大家就戰死在一處吧，也好，等會兒坦克要是起火，大家就一爐給燒了吧，哈哈，黃泉路上也不孤單。”

  說著，盧博又拍了一下充當炮手的小劉，將自己要對準的目標告訴這個年輕人。

  “榴彈，打榴彈，把對麵的山岩給蹦下來幾塊，縮小路口通過麵積。”

  年輕的工程師衝著盧博豎起大拇指，立刻轉動炮塔，操作自動裝彈機忙碌起來。

  “嘩啦，轟“

  “嘩啦，轟“

  幾乎是連續不斷的兩記急促射，最後兩枚殺爆榴彈都從125毫米口徑的炮管中飛出，如流星拖尾般迅疾地奔向對麵山脊線上的巨大山岩。

  一時間，大地似乎都在顫抖，重達十幾，二十噸的山岩被風暴坦克的殺爆榴彈擊中，爆炸的能量動搖了穩定了上千年的重心姿態，周圍的山石或大或小，好似古代城牆上的滾木礌石那樣，呼啦啦地傾下而下，很快封住了大半路口。

  盧博知道計劃小有成果，他決定利用剩下的那枚穿甲彈，最後消滅麥克維爾上尉所乘坐的M1坐車，他看出，隻要將這個指揮員消滅掉，敵人就會陷入混亂，變得各自為戰。

  “打那輛M1”

  他將坐標指示給炮手小劉，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周視鏡的目鏡接口，等待最後時刻的來臨。

  突然，盧博感到身下猛地抖動了起來，接著車內的所有東西都如同身處地震中心那樣，不斷發出“嗡嗡”的震動聲。

  “滴滴，滴滴。危險，危險”

  車內的自動滅火抑爆係統不知何時啟動了，人工智能係統用獨特而單調的語音發出提示，麵板上的琥珀色指示燈紛紛亮起，各個係統全麵告急。

  “被擊中了，擊中了”

  小劉發出困獸般的吼叫，作為火炮專業工程師，他比盧博更了解那些閃亮指示燈的含義。

  淡淡的白色煙霧很快被通風係統抽出車內，車廂裏到處是機油，潤滑油和液壓油的混合氣味。

  “炮塔液壓係統和電機係統完蛋了，完蛋啦”

  小劉衝著盧博神經質似的亂吼，雙手抱住頭，竟然流出眼淚。

  小夥子畢竟不是軍人，當坐車被一枚M1射出的穿甲彈命中的時候，他緊繃的神經終於奔潰。

  盧博反手一把將年輕的工程師推開，自己湊到炮長操作位旁。

  液壓油還在狂噴，旋轉炮塔的電機冒著藍色青煙，粗大的黑色導線像是被利刃切過，斷成了幾截。

  “老寧，把車橫過來，把車橫過來”

  盧博已經下定必死決心，既然炮塔轉不動了，他就移動車體，哪怕是完全找死的姿態，他也決定試一試。

  駕駛員老寧用發動機的吼叫和車身的90度移動回答了盧博的命令，他幹淨利落地將車體側麵對準敵人，同時也把不能轉動的炮塔移向了進攻的M1。

  戰場顯示器已經變成了藍色的待機狀態，這說明樹林方向的風暴坦克不是全部陣亡，就是自己車上的數據鏈天線被剛才的爆炸完全摧毀。

  “穿甲彈，射擊”

  盧博對準響尾蛇麥克維爾上尉乘坐的M1，將最後一枚穿甲彈激射而出。

  可惜，大概是觀瞄係統產生了位置漂移，這枚寄以厚望的穿甲彈沒有命中，而是在對方坐車幾米之外飛掠而過，激起大片煙塵。

  盧博閉上了眼睛，喪失移動能力，用光全部彈藥的風暴坦克隻能是他們三人的墳墓，火紅的地獄。

  “快向後撤退，快撤退”

  猛然間，耳機裏傳來引導小組通信士官的聲音，可能是車體的天線被炸歪的緣故，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已經變調。

  盧博意識到了什麽，他猛地衝著駕駛室踢了一腳，大聲說

  “老寧，跑”

  說完自己打開圓形艙蓋口，也不顧敵人的還擊隨時會到來，先將炮手小劉推出去，同時自己也鑽了出來。

  跳下車的瞬間，盧博的視線滑過天際，他瞥見漆黑的天幕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飛快的移動，像是流星，但沒有亮光伴隨。

  忽然，沉寂的飛行體發出一片暗紅色的光芒，從裏麵落下來十幾枚黑色小點。小點拖著白色的降落傘，慢慢地，晃晃悠悠地，好像提籠架鳥的大爺在散步。

  “哈，製導末敏彈，遠程撒播器”

  盧博當然知道來的是什麽，那是大型戰鬥機攜帶的遠程防區外撒播器投射下的製導末敏彈。

  他拉住懵懵懂懂的工程師滾下路基，招呼著爬出駕駛室的老寧，不遠處的樹林方向，三五個熟悉的身影也從風暴坦克上爬出來，一路跌跌撞撞地向著後方撤退。

  “響尾蛇”上尉似乎也覺察出中國人的變化，他以為是對方的彈藥耗盡，又或者是戰鬥意誌終於奔潰。

  在伊拉克的時候，他也遭遇過劇烈的抵抗，當那些共和國衛隊最精銳的榮譽部隊，“薩達姆師”的官兵們抵抗意誌消散的時候，戰場也會在忽然之間變得沉寂無聲。

  “衝過去，衝過去，快去司令部增援”

  響尾蛇命令周圍剩下的M1和雜牌T90，T72們加速行動。

  “碾死支那人，碾死支那人”

  耳機裏傳來幾個日本顧問的聲音，那聲音又興奮又變態。

  “神經病，瘋子”

  麥克維爾上尉不屑地啐了口吐沫。

  “吱吱，吱呀”

  耳機裏的狂熱吼叫聲不見了，代之以寂靜地沉默。

  上尉抬起頭，想借助炮長熱像儀觀察戰場。

  突然，他感覺脖子上燥熱無比，如同在皮膚上點燃了火柴。還沒等他的神經係統反應完成，巨大的M1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上尉眼前發黑，肌肉與皮膚和周圍的金屬部件融化在了一塊兒。

  十幾枚拖著降落傘的末敏子彈同時加速，以雷霆萬鈞之勢擊穿了薄弱的頂部裝甲，將大半個裝甲團的剩餘兵力化為火紅的鋼鐵墳墓。

  歐陽飛雪的前半段旅程可以用平淡無奇四個字來形容，與電影電視所表現的驚險相比，超低空編隊飛行其實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

  有了機腹下懸掛的“藍天”導航吊艙幫助，飛雪除了不時透過視野極佳的座艙觀看不斷變幻的風景，就是偶爾去看幾下多功能顯示器上的導航路線以及飛行參數狀態。

  沒什麽可操心的，在抵達戰場之前，編隊飛行的全部動作都在與吊艙相連接的飛行控製計算機指揮之下，以精確到毫秒的時間單位自動執行，並不需要她的參與。

  在距離最後導航點還有幾分鍾的時候，她接到了來自編隊指揮機的數據鏈信息，處在前方戰場的引導人員發來了聯絡信息，他們急需臨空火力的支持。

  這有點早了，飛行編隊還需要至少三分鍾才抵達可以接受照射指引的飛行路線。

  不過，這沒什麽，每架“飛鯊”都攜帶了射程達到百公裏的動力增程防區外撒播器，這東西就是為了這樣的情況準備的。

  戰場上的情況一定很焦灼，飛雪按照最初的衛星坐標發射撒播器後，又三次中途修正了飛行器的航線，這表麵敵我雙方的對峙形態在不斷變化，雙方犬牙交錯。

  終於，飛雪看到顯示器上出現了幾個紅色箭頭圖標，這說明撒播器已經按照程序釋放了末敏製導彈藥，這那樣犀利精確的火力打擊之下，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生存下來。

  “金箭01 ，轉向，支援地麵友軍”

  指揮機傳來命令，她左側的多功能顯示器上出現了新的任務坐標，很快，顯示器上出現通信圖案，這表示地麵引導電台要直接和自己對話。

  “山脊上，高射炮平射，山脊上”

  電台裏傳來女人的聲音，說的是不流利的漢語，背景中還有男人的吼叫和汽車引擎的聲響。

  飛雪調整另一側的“鷹隼”瞄準與照射吊艙的光學路徑，然後拉高戰鷹，好讓吊艙裏的多光譜鏡頭鎖定目標。

  可惜，吊艙沒有鎖定住電台裏要她消滅的目標，要不是地麵看錯了目標，就是這個陣地修建的既隱秘又刁鑽。

  “我看不見”飛雪回答

  “上帝啊，上帝啊，你是瞎子嗎？”

  電台中的女人在說話，竟然是帶有中西部口音的美國英語。

  飛雪嚇了一大跳，地麵友軍中竟然有美國人，這太出乎意料了。

  “我不是瞎子，相反，我視力很好，麻煩你用曳光彈射擊，指示目標方位”

  飛雪看了看通信圖標，沒錯，是加密電台的安全標誌，對方肯定是自己人。

  等了不到三秒鍾，飛雪銳利如鷹目的雙眼捕捉到了紅綠交織的曳光彈道。

  她果斷地向又壓了壓操作杆，將“飛鯊”來了個幹淨利落的滾轉，然後借機進入了“破S“航路。

  趁著地平線上下倒轉的瞬間，飛雪幾乎是迎著飛快撲來的大地和山體在觀察，她終於看到了目標。

  不得不說，陣地修築的堅實而隱蔽，從正麵或者側麵航路進入，即使有地麵抵近照射引導，激光製導炸彈也無法有效擊毀，可能爆炸之後隻會產生幾塊碎石或者連飛起一片煙塵。

  要對付這樣的隱蔽掩體，非得使用重磅航彈直接命中靶心不可。

  “引導人員，離開正麵山脊，我看到目標了“

  飛雪已經盤算好進攻線路，她的機腹下掛載著一枚重達1000公斤的GB1000激光製導航空炸彈，威力足可以摧毀這處射擊陣地，而且，她也不需要使用激光引導。

  歐陽飛雪完成回轉航路，滾轉機身，同時將高度上升了一點。

  她將機鼻拉至65度、油門推力的狀態進入機動位置。在大約200公裏/時的表速踩左舵，讓機鼻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同時，她以反向副翼控製，保持住較高一側機翼的位置。

  “飛鯊“大約在100公裏/時的速度達到最高點，隨後機鼻向另一側的反方向微微飄落。

  巨大的“飛鯊”穩穩地掛在以山體為背景的巨大畫布中。

  這是個完美的“J形回轉機動”，當飛雪到達上升製高點的時候，她麵前平視顯示器（ＨＵＤ）中的連續命中點預測框也和那處深深嵌入山體裏的高炮射擊陣地重合在了一起。

  ＧＢ１０００脫離機腹下的掛架，先是向上飛升了幾十米高度，然後筆直掉頭，準確地順著滑行線鑽進了射擊陣地所在的山洞坑道裏。

  一團火焰爆發出來，飛雪聽到電台裏的那個女聲在感謝上帝。

  “哈哈”

  她很想笑，很想笑。

  “滴滴，危險，高度，危險”

  飛雪突然覺得機體震動了一下，本該重新指向上升航線的機鼻突然旋轉起來，緊接著，她聽到指揮長機的急切的呼叫。

  “彈射，彈射”

  漆黑的大地從四周包圍住飛雪的座艙，她距離地麵不到五十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