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凱特”

  劉西疆眼看著凱特的身影在一陣爆炸的火光後消失無蹤，心中不由地大急，聲音聽起來都變了調。

  “你來開車，快開車，衝出去”

  不過，劉西疆畢竟不是個感情用事的莽漢，他很快鎮定情緒，對副駕駛座位上的同伴大聲命令，同時用力將有些不知所措，滿身是硝煙和血跡的武警戰士拉到駕駛座上。

  轉瞬之間，他已經飛快地跳下駕駛室，敏捷地在黑暗中滾動了幾下，借著地形的掩護迅速逼近到凱特最後消失的地方。

  劉西疆手腳並用地匍匐向前，不遠處黑色的泥土地裏混合著紅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大塊碎肉伴著白色骨頭殘塊還在冒著熱氣，難聞的炸藥氣味加上焦臭的烤肉味直衝鼻子，熏得他差點吐出來。

  “凱特，凱特”

  劉西疆又喊了幾聲，他差不多喪失了信心，眼前浮現的盡是兩人從利比亞恩德紳士俱樂部相識到飯店被圍困，然後是艱難撤退的一段段既熱情似火又充滿了死亡的生死經曆。

  在多年來刀頭舔血，行走於地獄和天堂中的冒險生涯裏，凱特這個身材火辣，熱情直率，敢愛敢恨又心底善良的愛爾蘭女孩給了他極其深刻的印象。

  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劉西疆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周圍人的生死，隻關心任務能否完成。但是，今天，此時此刻，劉西疆發覺自己還是有感情的人，而不是鋼鐵做成的殺戮機器。

  他用手在爆炸拋起的浮土中來回挖掘，盡管常識告訴他，這樣做幾乎沒有意義，但他隻想這樣做，或者為曾經認識的女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忽然，他的手指間鬆動起來，浮土隨著挖掘的加快逐漸消失，裏麵軟軟的，似乎是一具溫熱的人體。

  “啊”

  劉西疆驚呼了一聲，他加快動作，不消片刻就剝去小片浮土，露出凱特蒼白，帶著血痕的俏臉。

  他感覺到對方還在呼吸，就又拔了幾下，隨即凱特的身體露了出來，然後是一具還殘留著衣服碎片的白骨化屍骸。

  劉西疆按照救護的準則正要給凱特清理呼吸道，卻不防對方突然直起身體，大聲咳嗽起來。

  “哈哈，你這頑皮的小女孩”

  他笑了，看這樣子就知道凱特隻是受了點皮外傷，絕對沒有什麽致命的內出血。千百年來在荒原中，在雪地裏，在冰川極地與大自然殘酷搏鬥所遺傳下的獵人基因給了這個愛爾蘭後裔女孩強健的體魄。

  凱特搖晃著身體左右支撐著要站起來，劉西疆一把按住她，現在戰鬥還沒結束，周圍仍然有不少殘留下的匪兵，被流彈擊中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嘩啦啦，嘩啦啦”

  四周的泥土又消退了一部分，借著周圍燃燒的火光，劉西疆和凱特看見泥土裏顯露出更多的白骨化屍骸。有些很完整，有些隻剩下軀幹，已經沒了頭顱。

  原來，這兒是一處泥土覆蓋很淺的亂葬坑，裏麵埋葬的都是被原來裝甲團槍斃的反前總統人士，在加上很多被抓起來審訊的平民百姓。

  “路易”引爆自殺炸彈的瞬間，凱特被氣浪砸進淺坑內，反而保護了她的安全。

  “上帝保佑你們”

  凱特摸著一具無頭的屍骸，似乎在為他祈禱進入天堂。這些天來的血與火洗禮，已經把她從豔舞女郎變成了堅強的女戰士。

  “快走，到了喀土穆，你有充足的時間在空調房間內為他們的靈魂祈禱。”

  劉西疆說著，加起腳步踉蹌的凱特，急急地追趕已經啟動引擎，正在向外駛離院子的載重卡車。

  沒跑幾步，他已經看到老樹樁站在車廂內邊向自己招手，邊用一支繳獲的PKM機槍向著後麵殘存的敵人射擊。

  “上來”

  老樹樁伸手拉住凱特，將姑娘先拖進車廂，然後又掩護劉西疆跳進駕駛室。

  “ＭＡＮ”載重車堅硬結實的駕駛室撞開了被炸塌的圍牆，公路就在外麵，他們隻需要開上幾分鍾，就能借著山勢衝下去，然後沿著幹枯的河床一路向南奔馳。

  車上的人終於放鬆下來，距離冒著濃煙的司令部大院越來越遠，每個人都感到新生的希望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停車”

  老樹樁突然狠命拍打駕駛室頂蓋，手裏的機槍對著第一輛打頭的卡車吐出一記淩空點射，提醒對方注意。

  “轟隆，轟隆”

  火光連接閃爍，第一輛卡車急刹住車輪，在他們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火焰和沙土飛揚，一串橙紅色的炮彈從三點鍾方向的山脊線直竄而來。

  “暗堡，火力點，快後退”

  伴隨著老樹樁沙啞的嘶吼聲，卡車倒退著重新向後退去。

  現在，前進的唯一通道被山脊上暗藏火力點的高射炮平射徹底阻擋，隻要再前進十米，兩輛卡車都將被殺爆榴彈撕成碎片。

  與此同時，調車場上的裝甲廝殺也到了最後光頭。被擊中坐車的“響尾蛇“麥克維爾從自己沒有爆炸的坐車裏跳出來，Ｍ１有完善的滅火抑爆係統，隻要不直接命中儲存的炮彈，炮塔中的人員幾乎都可以幸存下來。

  他急急地跳上另一輛Ｍ１，並立刻借助炮長瞄準鏡觀察戰場的情況。

  麥克維爾上尉不愧是經曆過上百輛坦克，步兵戰車混戰的基層指揮員，他很快從短時間的震驚中恢複，準確判斷出中國人兵力不足，主要戰術目的就是把自己堵在調車場範圍，不讓他們去增援不遠處司令部大院中的戰鬥。

  “衝過去，衝過去”

  他決定不理會盧博等人的糾纏，集中優勢兵力撕開突破口。

  此刻，原本車庫中還剩下的十幾輛Ｔ９０，Ｔ７２甚至６９式坦克都發動了引擎，這些車輛原本是要在黎明時分繼續向大巴車隊發動進攻的，現在駕車的雇傭軍們都在中情局雇傭軍和日本顧問的催促下爬進了坦克中，駕駛裝滿了油料彈藥的各型坦克擺開戰鬥隊形。

  “發射照明彈，發射照明彈”

  麥克維爾上尉知道，這些缺乏夜視能力的蘇俄坦克在布滿煙幕的夜晚出擊，不要說擊毀中國人，彼此之間都很難保證不發生碰撞。

  對此，上尉有自己的應對之策，他命人準備了大量照明彈，在幾個關鍵地點用６０迫擊炮按順序發射，為老坦克們指明道路。

  隻聽到迫擊炮發出陣陣“砰砰砰砰”的爆音，十幾枚照明彈在上百米高的半空炸裂開來，被點亮的發光體拖著降落傘，邊發出上萬燭光的白色光焰，邊緩慢地向地麵墜落。

  頓時，整個調車場都暴露在蒼白的光焰之下，整個世界似乎都被熾烈的陽光照亮，找不到半點陰暗的角落。

  十幾輛老坦克混亂的衝在最前麵，麥克維爾上尉指揮剩下的幾輛Ｍ１躲在老坦克的後方，用準確犀利的遠射火力支援老家夥們的進攻。

  盧博馬上明白了對方指揮官的用意，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用電台呼叫大院中的同伴，在敵人占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被衝破防線隻是時間早晚的事。

  “不能讓敵人突破，守住戰線，守住這條戰線“

  盧博用車組電台呼叫剩下的幾輛風暴ＶＴ４坦克，在混戰中，有兩輛坦克被Ｍ１發射的穿甲彈命中車體和炮塔，雖然裏麵的乘員完好無損，但兩輛車都已經喪失戰鬥能力，人員不得不放棄坦克，向右側後方的樹林中撤退。

  “打掉頂頭的幾輛，堵住出口“

  盧博邊命令邊利用數據鏈分配目標，協調瞄準和進攻時機。

  “坦克，穿甲彈，速射“

  看到戰場管理終端的液晶屏幕上出現火力分配完畢的提示信息，盧博狠狠地命令炮手。

  原本白淨臉龐，一幅小鮮肉摸樣的工程師已是臉頰通紅，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散發著嫋嫋熱氣。

  他的眼鏡在剛才駕駛員老寧的突然轉向中碰在巨大的炮尾部，左邊的鏡片布滿了裂紋，右邊也蒙上了霧氣。

  聽到盧博的口令，他猛地扔下眼鏡，眼睛也不去看炮長瞄準鏡，隻是在液晶屏上鎖定住目標，就按下自動跟蹤按鈕。

  片刻的寧靜之後，盧博車組率先爆發，接著是另外的兩輛風暴坦克，三枚穿甲彈如風雷急吼，似火龍出水，分毫不差地摧毀了三輛衝在在前麵的Ｔ７２Ｍ。

  “衝，衝開障礙“

  麥克維爾上尉立即明白了中國指揮官的心意，他不得不在心中佩服這位未曾謀麵的同行，要是上帝他老人家允許，響尾蛇真想請這家夥在家鄉小鎮的酒吧內，痛快地暢飲德國黑麥啤酒。

  軍人渴望殺戮，但也尊重對手，尤其是既勇敢又充滿智慧的強大敵人。

  兩輛Ｍ１排成箭形，用巨大堅硬的車體撞開了炮塔和車身分離的Ｔ７２坦克，土黃色的車身帶著火焰，噴著難聞的燃油，履帶紮紮地向盧博坐車逼近。

  “後退，後退“

  盧博招呼駕駛員老寧，他還有最後一道防線，就是小樹林中埋伏的紅箭１２導彈陣地。

  他已經下定決心，用光全部彈藥，以血肉之軀拖延住敵人增援的腳步。

  麥克維爾上尉看到車體左側隱約出現樹林的黑色輪廓，他看到中國人的坦克在繼續後退，似乎在用肉引誘狼群。

  一種不好的感覺立刻浮現出來，他湊到炮長管觀瞄鏡頭前，利用熱成像儀偵查前方這片樹林地帶。

  果然，他很快看到了人類形體的成像形態，原來這裏有埋伏啊。

  他沒有停住腳步，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命令繼續前進的同時，兩輛Ｍ１向左側迂回，繞到中國人埋伏的樹林中。

  上尉知道發坦克導彈的發射需要射擊視野，突然從後麵出現的Ｍ１，將徹底碾壓對手。

  盧博在繼續開火，穿甲彈隻剩下最後一枚，激烈交火的環境中，彈藥消耗的速度似乎也變快了，巨大的火炮就是永不滿足的大肚皮。

  突然，他從熱成像儀中發覺敵人的異常舉動。

  “不好，埋伏被識破了”

  他要提醒伏兵注意身後，可似乎已經晚了些。

  “兄弟們，這裏就是我們最後的陣地，咱們今天都要死在這裏”

  盧博狠狠拍了一下無線電送話器，用毅然決然的語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