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黃沙百戰穿金甲(6)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3199
  一截通體黝黑的木頭突然從被大火炙烤得通紅的T84車體中冒出來,隻見這“木頭”翻滾了幾下,像是被捏斷了半截身體的麵人似的,一分為三,上半部分落在沙地上,還在如火炬般兀自燒個不停,中間小段粘在已經變形的炮塔上,接著又落在通紅的履帶旁,剩下的大半段殘留在炮塔左部的炮長出入口,已經化成一攤攤留著油的膠狀物。

  這段“木頭”其實是車內的車臣炮長,這個曆經兩次格羅茲尼爭奪戰,然後又在高加索脫離了俄軍無數次追捕的老牌雇傭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在北非大地上化成燒烤大餐的主要原料。

  擊中堡壘坦克的,是一枚拖著金屬導線的反坦克導彈,它的聚能金屬戰鬥部化為攝氏上千度的高溫射流,噴灑在車體正麵,巨大的威力立刻將表麵的“飛仞”反應裝甲撕裂,接著在主裝甲上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形孔洞。

  駕駛員被射流擊穿,身體頓時化為烏有,接著是他身後的車臣人,然後是右側車長座位上的自衛隊裝甲教導團現任軍官,“大和精英”清水修身。

  與前兩位的迅速死亡不同,清水這邊的大火被他身後和左右的滅火抑爆係統及時偵測到,噴出的氟利昂氣體將包圍他的火焰大部分撲滅,隻留下星星點點,如同種子般的火團星羅棋布一樣落在清水身上。

  他的上半身幾乎沒怎麽受傷,尤其是頭部,除了吸入了有毒的氟利昂,顯得有些嘔心之外,幾乎沒受什麽大的損害。

  火種是從他爬出炮塔艙蓋,正感到兀自慶幸,口中不斷念叨著大和神明保佑的時候,突然爆發起來的。

  他先是一愣,低頭去看串起來的火苗,這才覺得劇痛正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彌漫全身。

  “啊,啊,啊,啊” 清水鬼哭狼嚎似的發出哀鳴,身體在月光照射下雪白雪白的沙地上打滾,企圖撲滅火焰,逃得劫難。

  這不過是徒勞的妄想,大火漸漸從下半身燒到腰部,然後高溫把他全身的衣物從外到內化為烏有。

  很快,清水喪失了運動能力,大火已經把他下半身變成某種紅色的膠裝物,接著像是軟噠噠的鼻涕似的,猛地消退幹淨。

  剩下的上半身還在雪白的沙地上掙紮著,仿佛被去掉上半身的蜈蚣,仍然在不斷扭曲身體。

  他想去掏出腰部佩戴的手槍,給自己完好清醒的頭顱來上幹脆的一下,卻發覺那隻祖傳的南部手槍,也就是中國人俗稱的“王八盒子”,已經同下半部身體一起,變成了漆黑的垃圾。

  “啊,啊”

  清水的嗓音嘶啞的簡直不像人聲,他在呼喊,在乞求,希望引起自己敵人的注意,用12.7毫米機槍給自己來個果斷,迅速的了結。

  “別開槍,讓他慢慢烤熟”

  劉西疆第二次透過電台,向自己的戰友們發出情真意切的召喚。

  “啊”

  一團藍色的,橙色的,紅色的火焰開始舔舐清水的臉頰,頃刻間血肉脫落,森森白骨混合著血管和皮膚碎片,飄飄灑灑地落在發白的沙地之上。

  他想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讓生命之火盡快地熄滅,卻無奈地發覺,雙臂早已經盡成焦炭,甚至都無法抬起半寸。

  終於,不知道從哪裏飛出的流彈穿進清水的眉心,一團雪霧之花熊熊烈焰中悠然綻放。

  他倒了沙坑裏,風吹過流沙,卷起殘存的屍骸,瞬間就沒了一絲一毫的蹤影。

  戰鬥並沒有因為擔任指揮的清水陣亡而結束,又是一枚上下起飛的火球從西邊公路上襲來,這次它的目標是正在逃跑的,唯一剩下的T90坦克。

  隻見坦克如同發瘋般左突又拐,仿佛是在不斷進行無規律的“布朗運動”,眼看著這團火球越逼越近,冷不防坦克突然發瘋似地調轉方向,火光一頭栽進前方的沙梁地上。

  “可惜”

  劉西疆惋惜地叫了一聲,他現在已經從火球的軌跡上看出,這是一枚經過改進,由紅外測角儀半自動製導的紅箭73C反坦克導彈,而能使用這種老而彌新的武器的,隻有不多的幾種平台。

  終於,他看見了,沿著公路,從西麵駛來三個熟悉的輪廓身影,這身影屬於相同的VT4“風暴”坦克,以及VN12“雄獅”步兵戰車。

  擊毀清水的紅箭73C和剛才失的的那枚,就來自打頭的這輛沙漠黃塗裝的威武戰車。

  又是一團帶著火焰的光點從戰車身旁飛出,速度之快,簡直無法用語言加以形容。

  光點軌跡筆直,它和重新加速轉彎的T90親吻了起來,轉瞬之間,這輛坦克又將傳統的身首異處,炮塔起舞的節目再次完美了展現在眾人麵前。

  沒有停頓,沒有延遲,殺戮人在繼續。

  隻見那土黃色的VN12衝下路基,向著星散的皮卡包抄衝鋒,邊衝擊邊從炮塔裏延伸出的30毫米機關炮裏噴吐出殺傷榴彈。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伴隨著每次點射響起的爆音,一串串紅色火球如同火鏈般橫掃戰場,隻需要命中一發,皮卡車就會馬上側翻或者當場爆炸。

  幾輛摩托車企圖逃遁,這時候麻醉品的效力過去的差不多了,這些雇傭兵和職業恐怖分子開始自發地,表現出對死亡的恐懼之情。

  但這一切都市徒勞的,因為和30毫米機關炮同軸的,是一挺7.62毫米航向機槍。

  更多的人體被機槍子彈擊中,有的被撕碎,有的沒跑幾步就從摩托車上摔下來,無人駕駛的摩托衝上公路,歪歪斜斜地撞到障礙物上,立刻噴出橙藍色的烈焰。

  突然之間,周圍的世界變得沉寂下來,似乎這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劉西疆抓起95式班用機槍,他用力推開艙蓋,從風暴坦克上下來。

  他的槍對準地上還沒死的敵人射擊,這到不是劉西疆為人凶殘,而是被烈火炙烤的活人,那份淒慘的景象,實在讓他不忍多看。

  盡管是敵人,但劉西疆要嚴懲的隻是元凶首惡,對於脅從者,他曆來是給予寬免的。

  死亡,就是送給敵人最好的寬恕,戰場上,從沒有對活人的仁慈。

  “戰爭是最肮髒的事,不是你放別人的血,就是他來殺你,寬恕敵人,那是牧師的工作。”

  劉西疆邊開槍射擊,邊在腦海裏反複複述鐵血將軍,喬治巴頓的名言。

  VN12在繞著戰場轉圈,不時用機槍和機關炮消滅任何生存下來的敵人,兩輛新趕來的風暴坦克,則沿著公路搜索,防止有敵人坦克逃遁或者偷襲。

  這時候,劉西疆看到盧博也從指揮坐車上下來,幾乎剛落地,他就捂住嘴巴,不斷做出嘔吐的動作。

  味道實在太難聞了,除了金屬被火焰點燃的氣味,狹小的沙漠戰場上,到處是焦糊的烤肉和鮮血被加熱以後的氣味混合。

  劉西疆微微一笑,他對殘酷現場的認識畢竟比純軍人出身的盧博多。他抬起手看表,驚奇的發覺,剛剛那場幾個世紀一樣漫長的戰鬥,其實才花費了不到12分鍾。

  清水的那輛堡壘坦克已經變成漆黑的焦糊狀,但劉西疆發覺它的橫風傳感器以及炮長瞄準鏡有些奇怪,那長方形的瞄準鏡組由厚厚的有機玻璃保護,可以防止彈片和步槍子彈的傷害。此刻,有機玻璃表麵密布裂紋,顯然被什麽東西正麵擊中,玻璃後隱藏的光學鏡頭完全破碎。

  “怪不得他的擊發慢了一步,原來是火控係統被擊中了,但這是誰的手筆呢?”

  劉西疆不禁向四處張望。

  老樹樁從充當射擊陣地的沙坑中站起來,他走到年輕的技術員麵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

  “沒事,別懊喪,我第一次實戰考核的時候,也是剃了光頭,沒事,多打幾次,心啊,給磨蹭毛了,就好了,不緊張了。”

  他轉過頭,盡量保持低姿態,警惕地用望遠鏡四麵搜索。這是老兵應有的警惕,這樣的戰場上,誰也難以保證,沒有活下來的敵人會突然打冷槍。

  VN12“雄獅”戰車終於停止搜索,從車上走下來三名端著AKM自動步槍,頭上包著沙漠頭巾,胸口掛著老式帆布戰術帶的人。

  很快,新趕來的風暴坦克上也走下兩人,他們都是剛才戰略儲備倉庫裏看家的值班員,剛看到盧博,就使勁向他招手,眼神露出興奮的光彩。

  “別揮手”

  劉西疆大聲嗬斥,兩人嚇了一大跳,另外三名沙漠裝束的不速之客卻分散隊形,保持著警戒向這邊走來。

  忽然,其中一人半蹲下身子,AKM步槍穩穩地指向西南方,另一人轉頭用目光指引,同時向劉西疆發出探求的眼神。

  劉西疆順著他的眼神望去,足足兩三秒鍾,他的嘴角漸漸放鬆,笑意浮現在臉龐上。

  “別開槍,自己人”

  他小聲回答,語調中帶著幾分哽咽。

  是凱特,她正沿著被風切過的殺線,慢慢地,帶著十分警醒,向這邊靠攏過來。

  一段黝黑的,長長的東西忽隱忽現,似乎是長身管的巴雷特反器材步槍。

  “好樣的,好樣的,真是勇敢的好姑娘”

  劉西疆不露聲色,嘴巴裏不斷低聲重複著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