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漫長的一夜(1)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3510
  黑夜如同幕布般包裹起整個世界,激戰之後的痕跡遍地皆是,空氣裏彌漫的烤肉味,鮮血加熱後奇特的臭味,以及仍在熊熊燃燒不時有彈藥“劈裏啪啦”的殉爆殘骸羅列在眾人麵前。

  老樹樁右腋下夾著裝有彈鼓的輕機槍,用完好的右眼掃視著從戰車上走下來的增援者,很快,雙方視線接觸,接著互相心意相通的互相點頭致意。盡管不知道彼此的單位歸屬,但他們都能感覺到對方皆屬於某個特種行動單位。

  盧博和原來留守儲備倉庫,現在也駕駛風暴坦克而至的幾名值班員迅速交流了一番,馬上和其中一名白布纏頭,看不清麵容的漢子小聲說了幾句,對方點頭,向著另外兩人做了個嫻熟的手勢。

  平靜之下的戰場上仍然潛伏著危機,誰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新的敵人來襲,他們要開個簡短的形勢分析會議,但在這之前首要要完成一件事,那就是布置哨位。

  一名從戰車上下來的漢子帶著同樣裝有大容量彈鼓的AKM,胸前是微信熱成像夜視儀,他走向西麵大巴車隊所在地,敏捷的攀爬上車頂,俯臥著,雙臂支撐著舉起望遠鏡,居高臨下掃視周圍。

  他的另一位同誌攀上沙丘,身體在月光的照射下,剪影分明。這是最危險的明哨。

  不待盧博多說,老樹樁以步槍支撐身體,邊走邊自告奮勇地說

  “遊動哨我來吧,你們趕緊商量事,好拿出個決斷意見來。”

  他邊說邊笑,似乎很興奮。

  這時候,已經從外線回歸的凱特卻迅速來到老兵身邊,她探出手在對方額頭上摸了摸,又借著月光關切地檢查老樹樁眼窩附近的傷口。

  “發燒,感染,高燒,你不能去,我去,你,需要,抗生素,需要清洗傷口,需要換繃帶。”

  凱特本不會說漢語,和劉西疆在一起的時候基本多說英語,偶爾以法語和意大利語開開玩笑,但這個愛爾蘭後裔天生具有語言天賦,僅僅是在拉希德-中華飯店中與等待撤退的僑民聊天,就學會了不少詞匯和短語,隻是不會組織語法,口音也天南海北,五花八門。

  此時,偌大的戰場上隻有她一人心細如發,注意到老樹樁是在故意大聲說笑,以此來掩飾不斷地喘息和輕微的咳嗽。

  老樹樁樂嗬嗬地報以微笑,他很喜歡眼前這位體態豐腴,雖有萬般風情,卻又勇敢如斯,似乎天生就是戰士的金發女子。

  “不要緊,我以前經曆過跟嚴酷的環境,這點小傷算不得啥。”

  老兵擺擺手,正要離去,卻忽然想起了什麽,探手入懷,取出一件棕黑色的,月牙般的東西。

  “這是狼牙,貨真價實,送給你做個紀念品。”說完不等凱特再說什麽,把狼牙塞進對方手裏,轉身取過微型無線電台,帶上彈藥,走向一輛敵人反坦克小組乘坐,完好可用的摩托車。

  隨著引擎聲響起,老樹樁消失在沙海中。

  這位英勇的老兵不善於討論戰略戰術,卻是天生的獵人,他的任務不是滔滔不絕,指點江山,而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他或許會死,但絕不是死在自己親人和同誌們的麵前。

  劉西疆覺得眼睛微微濕潤,但他沒有時間多愁善感,還有更加急迫的事情擺在麵前。

  “我建議,趁著敵人沒有防備,馬上去襲擊首都裝甲團駐地,大部分被抓的人應該就關押在那裏。”

  劉西疆首先開口。

  纏頭漢子看了看遠處,又望了望盧博,這才開口

  “我們小組的任務就是炸毀儲備倉庫,然後組織倉庫人員和隨機遇到的中國公民撤退到國際機場,在那裏等待撤離班機降落。現在距離預定時間並不寬裕,要是另外再安插任務,那,很可能錯過匯合時間。”

  他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不想節外生枝,隻希望完成原本預定下的任務。

  “敵情不明,缺乏偵查,我們也沒有合適的設備和充足的兵員,盲目進攻敵人重兵防守的目標,成功的希望實在渺茫。”

  這名擔任特種小組指揮官的漢子說得非常理性,也符合目前的戰場形勢。

  劉西疆沒有多說,隻是將目光投向盧博。

  “首都裝甲團的駐地,我去參觀過一次,基本布局還有些印象,可以畫出草圖來,但,但”

  盧博有些猶豫,他也覺得襲擊敵人駐地,解救人質,實在沒什麽勝算。

  “人質可以通過外交談判解決,先保證現有人的安全撤離,這才是最重要的。”

  特種小組指揮官確實不希望過多冒險,這種沒有詳細計劃,也缺乏敵情偵查的突襲,是教科書中明令禁止的找死行為。

  “不,不,不行,沒什麽談判,沒什麽外交,我們麵對的不是這裏的軍閥,或是散兵遊勇,而是背後的黑手,這隻黑手很快就會掐死所有人質。等你談判?屍體都化灰了,還談個狗屁啊。”

  劉西疆很激動,他大聲爭辯道。

  盧博想了一會兒,他向著大夥兒靠攏,壓低嗓子說

  “我同意解救人質,不過,確實地說,敵情不明的情況下,成功,成功。”

  他沒有說完那句話,成功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不,我們有成功的可能。”

  突然,背後冒出來一句沉穩,熟悉的話語。幾人吃驚,竟然有陌生人穿越崗哨,悄無聲息地靠近大夥兒。

  劉西疆笑了,他知道來得是誰,唯一可以漫過老樹樁鷹眼的,隻有一個人。

  “老楊,你他媽活著回來了啊”

  盧博轉身站起來和滿身羊糞味道,周身偽裝極其貼合環境的楊鬆擁抱在一起。

  “我進去偵查了一圈,還畫了草圖”楊鬆沒那麽激動,他微微對盧博點頭示意,然後推開他的手,從偽裝袋中取出一個羊皮封麵的小本子。

  這哪裏是草圖,簡直是有關裝甲團駐地的詳細軍事地圖,狙擊手都是好的插畫師,楊鬆素描的本領簡直可以去報考美術學院。

  “你們帶了衛星通訊終端吧?把這裏的情況和襲擊解救人質的計劃報告國內,爭取他們提供援助。”

  楊鬆講解完地圖,對特種小組的指揮官說。

  漢子思考了半分鍾,終於表示同意,走向存放衛星通訊終端的“雄獅”步兵戰車。

  盧博抬起手腕,此刻是當地時間晚間7點一刻。

  印尼 雅加達西北150公裏 淩晨12點一刻

  張靜怡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隻要閉上眼睛,立刻就會有無邊的黑暗包圍自己。

  昨天晚上,老漁民的華人妻子為全家做了拿手的艇仔粥,常年艱辛的海洋生活讓村民們對真神的信仰已經很微弱,飲食上禁忌不多。

  邊吃著鹹香適口的魚肉菜粥,張靜怡邊教身旁的小女孩讀唇語。這女孩是漁民大兒子的女兒,漁民生活艱辛,基本很早結婚,匆匆留下後代。

  他的大兒子在去年的海難事故中不幸身亡,妻子很快消失,隻留下因為高燒治療不及時,留下耳聾後遺症的小女兒。

  “謝謝,謝謝”小女孩很喜歡張靜怡,可能是很久沒有見到母親,小姑娘將張靜怡當成了母愛的替代品,兩人份外親密。

  久未見到女兒“戀純”的張靜怡也借著小女孩消解心中的思念之情,絲絲溫暖湧上心頭。

  她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動,不知道那個店主是否讓女兒撥打了緊急電話,不知道老韓會采取何種行動。

  老漁民一再保證,張靜怡隨身的物品都被扔下大海沉入水底,因為拿從海裏生還人的東西,是會遭到上天懲罰的,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說這話的時候,漁民的小兒子始終低頭,這讓張靜怡微微不安。

  不論是張靜怡還是漁民小兒子,都沒有想到,這裏已經徹底暴露。

  早上,當年輕小夥子為了換取去雅加達車票的現金時候,他出賣的急救嗎啡引起了在店鋪後麵摟著女子享樂的當地警察局禁毒署主任的注意。

  憑著獵犬的天然嗅覺,主任一麵派人跟蹤小夥子返回漁村,並用手機拍下照片,其中一幅有張靜怡模糊的背影。

  另一方麵,警官聯係了這裏的“上帝”,充當黑幫和麻醉品交易保護者的約翰蘭德,一位公開身份為“拯救貧窮”國際公益組織印尼幹事,實際為中情局秘勤的特務。

  後者立刻層層回報,很快“天使”就下達了圍捕命令。

  “隻要活的”

  張靜怡由翻了身,壓得竹木質地的高腳棚屋發出“嘎子嘎子”的聲音。

  突然,她的耳朵貼到棚屋地麵,似乎外麵傳來很輕,但密集的腳步聲。

  張靜怡馬上驚醒,她看了看身旁躺著的小女孩,輕輕推開聲音還比較遠的東側小門,一個翻身,身體吊掛在主樓和水麵之間的半空裏。

  幾十秒後,一陣突然其來的閃光亮起,接著幾個在地上不停旋轉,邊轉邊噴出白色煙霧的催淚瓦斯在頭頂肆虐開來。

  很快,踩著竹樓的腳步聲,大人驚恐的叫聲,小孩子無助的哭聲就匯成了一片。

  一艘帶有發動機的小船從外麵靠攏過來,上麵隻有兩個本地人,看上去是黑幫分子,他們四處晃動手電,手裏握住手槍。

  張靜怡吸了口氣,身體蝙蝠般懸掛在竹樓高腳棚屋下。

  手電照過,他們沒有發覺張靜怡。

  小船慢慢靠過來,張靜怡打定主意,隻要他們接近,就立刻跳到船上,迅速幹掉兩人,然後向海麵衝去。

  不過,她很快放棄了打算,因為樓上傳來毆打聲,骨頭的碎裂以及小女孩嘶啞變調的哭喊聲。

  她猶豫了半秒鍾,重新翻身上樓,推開窗子跳入窗戶。

  “放開他們,我和你們走,否則,我炸死自己”

  張靜怡手捂住小腹,似乎哪裏隱藏了炸彈。

  屋子裏有五六個人,都戴著黑色呼吸麵具,手裏是MP5衝鋒槍。

  那人果然停止毆打小女孩,轉而對張靜怡說

  “好,去村外,跟我們走”

  他做了手勢,放開女孩,張靜怡慢慢踱向棚屋外。

  大雨又開始下,劈裏啪啦的,天上是明亮刺眼的閃電。

  “快跑”

  一個閃電照亮棚屋,張靜怡迅速用唇語對小女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