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加達東北區

  載著武工隊的旅行車穿越車海人流，時而在寬闊但布滿車輛，新人的主幹道上穿行，時而拐入狹窄的小道，車身不斷因為拐彎過急和車速交替變化而發出“嗤嗤”聲響，幾乎伴隨著每次輪胎噪音的驟然變化，底盤都要上下猛烈顛簸，讓渾身是傷的張靜怡感覺很不好受。

  車廂裏是標準的紅光照明，三台小型液晶顯示器見縫插針的安置在右側廂壁旁，正中間是個裝著黑色護甲和重型防彈衣的櫃子，邊上是掛著手槍，散彈槍和自動步槍的架子，看得出這輛從外表極其普通的福特旅行車經過了徹底改造，使用的是標準的“公司”裝修風格。

  “操他媽的狗叛徒，別落在爺們手裏，要不然，有你好受”

  靠著張靜怡身邊，一個同樣護具包裹，身材顯得極其健碩，仿佛職業健身運動員的武功隊員斜迷著一雙虎眼，邊熟練地擺弄手中槍支，邊自言自語地說著。

  張靜怡看了他一眼，身體的疼痛和剛才激烈的奔跑讓她覺得虛脫，加上從下午開始的不斷折騰，不斷轉移，她感覺渾身散了架似的難受，皮膚一陣冷一陣熱，頭也十分地沉重。

  “少說幾句，閉上你的臭嘴”

  剛才拉張靜怡上車的老嚴是負責指揮武工隊現場行動的老戰士，他握住槍柄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很明顯在商業街那場的槍戰，並不是他們今晚唯一經曆過的戰鬥。

  “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

  張靜怡連著問了兩遍，這有點失態，但她已經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感情，今天這十幾個小時，她遭受了太多意外。

  老嚴什麽都沒說，他隻是在顯示器邊的小型鍵盤上操作了幾下，很快，顯示器轉變成動態視頻畫麵，看上去像是新聞播報之類的。

  武工隊長把一幅耳機遞給張靜怡，輕聲地說

  “這是衛星剛接收到的電視節目，你看看吧，雅加達現在變成了什麽地方。“

  張靜怡結果耳機，一隻手捂住下腹，一隻手托著耳機貼在耳朵邊。

  “這裏是火線報道時間，我是華納新聞網的黛米吉爾，以下畫麵是我們綜合不同渠道獲得的，目的是為您展現今晚在雅加達正在上演的驚人連環恐怖襲擊案。”

  顯示器不大，畫麵忽明忽暗地不斷發生變化，各種分辨率，清晰度的動態視頻與靜態照片被緊湊地剪輯到一起，再配上滾動的字幕和現場各種語言爆發出的叫喊聲，讓人仿佛身臨其境一般。

  “一連串的爆炸案，槍戰以及車輛追逐在這座爪哇海邊的巨大都市裏上演，目前不清楚事件的發源起始，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

  “現在的雅加達就是火的地獄，就是血肉屠場，哦，上帝啊，請保佑這些可憐的人吧。”

  年輕漂亮的電視女主播用這句哀歎結束了這個時段的新聞播報。

  “整個城市都亂了，俄國人，英國人，法國人，日本人，韓國人，甚至萬年不出動的意大利特工都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中混戰。媽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同時發瘋，不是吃多瘋子藥就是他們的都被狂犬咬了，真他媽的邪了門。”

  老嚴搖搖頭，表示自己對整件事的無奈看法。

  老隊長正說著，冷不防車子猛地刹住，然後來了個半徑很小的180度轉彎，引擎也“嗚嗚”地突然增大。

  “我們頭頂有直升機，他們在用聚光燈進行鎖定。”

  說話的是另一側負責操作聯絡設備和監視裝置的武工隊員，他放大了畫麵，指著正中白色十字線壓著的一個白色輪廓說。

  “印尼國家反恐行動隊的，糟糕”

  老嚴對敵情和印尼軍警的情況都很了解，他很快分辨出頭頂上一架盤旋中的直9E多用途直升機，畫麵的徽記表明了它的身份。

  “總部，總部，這裏是行動車一號，我們被印尼警察的直升機鎖定，重複，被鎖定。”

  這名武工隊員立刻呼叫雅加達站的指揮員。

  車裏隻有近戰武器，他們可沒辦法超越直升機的視線範圍，也無法有效擺脫追蹤。

  “稍等，支援小組正在想辦法，保持目前行駛方向”

  說話的是“海棠”南迪，這時候他已經不頭疼了，指揮幹脆果斷，顯示出大將風範。

  雅加達站內看不到的角落中，兩名年輕的工程師操作著手中的電腦終端，他們在尋找任何可能的接入點。

  “找到了”一名工程師很興奮，他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出現了兩個紅色符號，這表示兩台正在工作中的高清晰度監視攝像機。

  這些攝像機布置的城市製高點，依靠加密後的無線網絡進行覆蓋指揮與畫麵傳輸。

  “獲取後門代碼”

  “繞過分局防火牆”

  “進入飛行控製中心計算機“

  隨著進度的飛速發展，左邊的工程師回過頭，似乎想透過牆壁望見正在指揮的南迪。

  “已經獲取控製權，可以發動攻擊”

  他向指揮官南迪請示。

  “好，拿下這架討厭的直升機，掩護我們的隊員，我授權采取一切必要行動。”

  “是，開始執行”水星“代碼”

  隨著工程師指尖的翻動，一行隻有幾百個字節的代碼以一架無線控製的高清晰度監控攝像機為起點，經過網絡傳輸，繞過防火牆的保護進入警察總部的控製主機，再切到負責指揮雅加達空中警隊的飛行控製中心，最後順利接管了負責收集，維護並遠程提供幫助的計算機係統。

  印尼裝備的這架直9直升機使用了來自歐洲的著名發動機係統，它不但使用可靠，而且可以隨時經過飛機上的飛控電腦回傳實時參數，為後勤保養提供了便捷手段。

  現在，雅加達站支援小組的工程師反向行事，他們件後門代碼附加在控製中心電腦的應答指令中，使用最高權限，命令直升機的飛控電腦立刻執行。

  “看，直升機好像出故障了”武工隊行動車上，監控的隊員興奮地接通車內揚聲器，並拉近畫麵。

  隻見，車頂上白色的探照燈光柱上下左右的不停擺動，奇怪的是，引擎應該發出的“嗡嗡”聲已經消失，隻剩下巨大旋翼還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扇動，如同垂死掙紮中的飛鳥。

  “撲通”

  直升機在動力狀態下重重撞擊不遠處的河麵，好在機體質量過硬，飛機上的人員除了被摔得七葷八素之外，並沒受到更大傷害。

  “老了，我們這代人是真老了”老嚴搖搖頭，這名參加過最後一次南疆偵查作戰的老軍人，被看不見的高科技深深震撼。

  不需要防空導彈，更不使用高射機槍之類的重型火器，追蹤者在毫無覺察的情形下，就這樣墜落在了河麵上。

  “向武工隊發送集結地坐標”海棠南迪十分滿意，周圍人投來的目光也表明，他的威信正在迅速提高。

  “是，向武工隊傳送新集結地坐標”

  “閃電天使”

  向後靠了靠，這真是一石二鳥的神來之筆，今天雅加達亂得差不多了，最後的魚兒就要在無聲無息中悄然落網。

  “殺了所有人，隻要把那個女的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天使平靜地下達最後指令。

  現在周圍情形恢複了平靜，沒有人追逐，沒有槍聲也沒有爆炸聲尾隨，武工隊的兩輛車行駛在雅加達東區的公路上。

  “哎，你受傷不輕啊”

  老嚴有些疲憊，他轉過頭來，有些為自己遲到的關心感到抱歉。

  “還好，還好”張靜怡身上的傷基本都是擦傷，雖然樣子可怕，但並不十分嚴重。

  “你自己處理吧，拿著這個”老嚴遞過去一件黑色外套，並順手塞進了一盒標準的急救處理藥包。

  張靜怡點點頭，小心地穿上外套，她的衣服差不多變成了布片和長條，麵對幾個男人，實在覺得不好意思。

  “我們去哪兒？”她邊穿衣服邊問

  “去指揮中心指定的集結地，那邊還有人接應，你睡一會兒吧。”

  老嚴黑沉沉的臉上似乎有了點笑意，他自己也感到巨大的疲勞襲上全身。

  “好”

  張靜怡點點頭，迷迷糊糊地進入無夢睡眠。

  突然，張靜怡覺得身體猛烈晃動，周圍的世界如同火山地震爆發般不斷顫動。

  “怎麽回事？”她猛地驚醒。

  “車隊遭到攻擊”老嚴神色嚴峻，手裏的武器被緊緊攥住。

  監視器還在閃爍，前麵的一輛SUV冒著黑煙，已經成為殘骸，車裏的幾名隊員沒有任何動靜，看來全都犧牲了。

  “快退，快退”

  老嚴推開駕駛室和後車廂間的隔門，焦急地對駕駛員說。

  這裏的道路很狹窄，左手邊是黑沉沉的山崖，一些竹子和木頭搭建的簡易房屋散布在橡膠林中，右手邊是石頭修築的堤壩，下麵是漆黑的海水。

  “這他媽是集結地嗎？”

  老嚴很奇怪，指揮部怎麽把他們帶到這個到處透著陰氣的絕地上來。

  “沒錯啊”駕駛員吼叫著，他的耳朵在流血，看樣子是被爆炸震傷了耳膜。

  “坐標是錯的，錯的“

  另一名隊員明白過來，他剛說自己的見解，就被不知道是從哪裏飛來的子彈擊中。

  “啪“前方的車窗玻璃緊接著破碎，玻璃雖然是防彈的，但敵人的子彈顯然可以穿透。

  老嚴把頭低下來，使勁晃了晃，然後匍匐在地板上爬行，向靠在裝備櫃邊的同伴做了個手勢。

  同伴會意，從裝備櫃中摸索出兩個發煙罐，其中一個順著地板滾到老嚴身邊，另一個握在手裏。

  “我們掩護你，大家分散撤退“

  老嚴用牙齒咬下發煙罐上的保險扣，對張靜怡急促地說。

  張靜怡點點頭，她知道老嚴是要自己堅守在車子附近，好吸引敵人火力，讓自己脫逃。

  這種情況下，手裏掌握的東西是最重要的，自己必須設法送回去，對於同伴的犧牲，也隻能勉強接受。

  “一，二，三“

  老嚴數著數字，對還活著的另一名武工隊員做個手勢，兩人幾乎在同時將拉開環扣的發煙罐順著旅行車一頭一尾兩個方向投擲出去。

  瞬間，白色的濃霧彌漫整個車輛。

  “快走“

  老嚴沉著地舉起衝鋒槍，對著大概方向猛烈射擊，示意張靜怡向著相反方向逃離。

  張靜怡毫不遲疑，趁兩人與敵人激烈交火的瞬間，一個燕子投林，從車門縫隙中脫出。

  她向前跑著，跑著，卻隱約透過煙霧，看見幾輛車正迅速包圍過來。

  後麵是遭受伏擊的武工隊坐車，前麵是圍追堵截的敵人，左側是漆黑的高山和密密的橡膠林。

  她轉回頭，一個衝刺式助跑，接著展開雙臂，身體仿佛射出的利箭，隱沒進漆黑的海水裏。

  “目標全部消滅，那個女的不見了，她可能逃進了橡膠林，也可能跳下了海堤。”

  戰鬥在短短的六十二秒就宣告結束，嚴密的火網和協同組織下，老嚴和剩下的武工隊員毫無機會。

  幾個身穿骷髏護具的人在清點現場，他們沒有找到張靜怡的蹤跡。

  追蹤信號已經消失，這表示她取下了全部能發射電波的裝置，或者投入了大海中。

  “閃電天使”向後舒適地靠了靠，視線緊緊盯在張靜怡的照片上。

  “狡猾的女人，好，很好”

  天使露出笑容，那麽甜蜜，那麽柔美。

  “爸爸，看，那是什麽？”

  科萬哈蘇向微微露出白色的海平麵指了指，他看見有個黑色的東西正隨著海水起起伏伏。

  老哈蘇爾手搭涼棚，向著兒子指示的方向望去。這年頭，海洋汙染加上過度捕撈，近海的魚實在少得可憐，這對父子漁民隻得早早動身，去更遠的爪哇海尋找魚蹤。

  “是具死屍，兒子，開過去”

  老漁民說著，取出一個拉漁網的鉤子，他估計這是一具浮在海麵上的屍體，他們會趕過去檢查，如果屍體上有財物的話，那，真神保佑，幾天的收入就有保證了。

  鉤子伸出去，拉住那具上下漂浮的黑色物體。

  “是人，爸爸，真神啊，是具女屍”

  科萬哈蘇爾麵露驚異，這不是個好兆頭。根據漁民世代相傳的規矩，出海隻要遇到女人，就必須返航。

  “把她拉上來，搜一搜，看看有沒有財物”

  老哈蘇爾早已經預料到這點，畢竟，多出的三十年，他不是白活的。

  “哎，這女人沒死，沒死”

  兒子突然發出的叫聲讓老漁民也不由地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