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危險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3403
  年輕的爪哇漁民科萬哈蘇兒伸出頭部彎曲的鉤子,這是他用來拖拽漁網的工具,很像是好萊塢電影上的古代埃及兵器。

  他調整了角度,經過幾次嚐試終於將隨著波浪起伏的“浮屍”拉回自己的小漁船。

  顯然,這女人穿著一件頗為沉重,也不太合身的黑色外套,這衣服上沒有任何標記,但使年輕的漁民立刻產生了某種聯想。

  “爸爸,這外套,是防爆警察的,我看見過,去年旱季的時候,在雅加達,大爆炸襲擊的那次”

  老哈蘇爾點點頭,去年他和自己的兒子去雅加達馬哈蒂爾真神寺禮拜,恰巧遭遇到“祈禱團敢死隊”發動襲擊,給他們父子留下印象的除了橫飛的子彈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之外,就是凶殘的匪徒和全身武裝的重型防爆警察。

  “這女人是警察還是?”兒子將撈上來的人翻了個身,露出蒼白浮腫的臉龐和滿頭粘在一起的秀發。

  “她被攻擊了,真神保佑,您才是世間至高無上的主宰”老漁民指著黑色外套上的幾個孔洞,那裏像是被什麽東西鑽了個洞,卻沒能穿透。

  “這是什麽?”小哈蘇兒滿臉好奇,他的手裏是兩個很小的電極片,讓他想到某種導電裝置。

  父親搖搖頭,隨手接過,然後扔進起伏不定的爪哇海中。

  他們不知道,這兩個小電極是防護外套中的信號發射裝置,這本是用來定位行動隊員蹤跡的,因為泡在水裏而處於自動關閉狀態。

  女人又動了兩下,因為早有心理準備,父子兩人這次沒有表示出任何驚奇的神色。

  “你是誰?”兒子用爪窪語問,然後搖晃女人的身體。

  女人顯然在發燒,小哈蘇爾感覺到她的皮膚如同火炭般炙熱。

  “送,送到,打,打電話,給,給,有,有野鼠,在,不能,雅加達站。”

  女人突然開口說話了,嘴唇上下蠕動,好幾個詞從口中吐出來。

  “什麽?”兒子滿臉茫然,因為在業餘時間會去城裏的幾條水上市場販賣魚製品,年輕人懂得些粗淺的英語對話,但這女人顯然說的不是那種語言。

  “她說的是華語,你母親可以幫助她。”

  老漁民走過來拍打張靜怡的臉龐,又向船尾的那台柴油引擎指了指。

  “發動吧,我們馬上回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靜怡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她感覺頭枕在某種柔軟的東西上麵,很舒服,身體也不像幾小時前那般沉重。

  她又使勁晃了晃,一個膚色黝黑,滿臉滄桑的老年婦女浮現在自己眼前,轉回頭,她才意識到自己就枕在老媽媽的腿上。

  “孩子,你發燒了,不要緊,給你喂了草藥,很靈驗的。”

  老媽媽開口說話,用的是帶有南洋口音的華語。

  張靜怡立即意識到自己被人救起了,她來不及回應老婦人,雙眼警覺地掃視周圍。

  地板是某種木材拚湊起來的,牆壁也木板的,看上去十分單薄,仿佛隻要用勁戳一下就能鑽個洞。

  除了自己躺著的這間房間,對麵還有一間,沒有大門相隔,隻是掛了條薄薄的印尼掛毯。

  電風扇吹出滾熱的風,不時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

  “這是哪裏?”張靜怡看不出周圍有異樣,她急急地問老婦人。

  “他恤地,這裏是個小島,住的都是漁民”老婦人回答,她在每次說話前都要想一想,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華語。

  “雅加達?”張靜怡感覺頭沉沉地,她對地理瞬間失去概念。

  老婦人滿麵驚恐,嘴角不住抽動,雙手用力掩住雙眼,似乎聽到了魔鬼名字似的。

  過了很久,她才恢複正常,囁嚅著向張靜怡解釋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想起了20多年前,那是,96,97,還是98年?對不起,我不記得了,太可怕,太可怕,整個家庭,隻剩下我一個。”

  老婦人斷斷續續地低語,似乎是在失去的記憶。

  掛毯響動,年輕的漁民探出頭,他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又望望張靜怡,嘴巴蠕動了幾下,又縮了回去。

  “不,這裏距離雅加達有300多公裏,孩子,你,你是在哪裏落水的?”

  老婦人扶起張靜怡,給她喝裝在茶杯中的藥汁。

  張靜怡搖搖頭,表示什麽都不記得。忽然,她麵向老夫人,改用英語說

  “我的東西呢?衣服,東西?”

  老婦人點點頭,慈和地笑著,她也用英語回答,是很標準的華人上流社會口音。

  “扔了,漁民的傳統,海裏撈上來的人,他們的東西是不幹淨的,是真神厭惡的,不可以保留。”

  張靜怡長舒一口氣,太好了,她已近意識到雅加達高層有看不見的野鼠在潛伏,衣服和裝具中都有定位器,雖然在水裏泡了很久,很可能已經損壞,但危險仍然存在。

  “都扔掉了,孩子,你放心”老婦人親吻張靜怡的前額,小聲安慰。

  “信號消失了,所有的定位信號,她,她從已經不再追蹤網格內了。”

  大教堂中,昏暗的燭光不住搖曳,窗外大雨如注,淒風苦雨混合著海腥味,讓人很不舒服。

  “你沒有去找?屍體?”閃電天使的聲音很平靜,不帶半分人世間的煙火氣。

  “找了,船,派了船仔細搜索雅加達海灣周邊,以及半徑50海裏之內的小島,沒,沒任何收獲,她,她可能被鯊魚吞噬或者,或者沉下大海。”

  負責追捕張靜怡的“兄弟會”成員沒有因為天使平和的口吻而感到輕鬆,相反,這位公開身份為英國海外情報局官員的白人男子變得越發緊張起來。

  “很好,很好”

  天使好像在笑,英國人渾身顫抖,如同篩糠。

  “我,我,再去,再去找,再去”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發顫,舌頭部位的肌肉在不斷收縮。

  突然,英國人的聲音變成了某種野獸發出的“喝喝”聲,強壯的身體好似蝦米般弓起來,緊接著如同“羊角風”發作似的眼皮上翻。

  天使沒有任何表示,纖細的手指從英國人所在的方向慢慢抬起,好像有根看不見的線在牽扯他的身體,每一下都十分的痛苦。

  “找到她,哪怕是屍體的一部分,告訴整個印尼,那個女人的所有信息,現在價值一億美元,無論死活。”

  天使的聲音優雅而平和,就像是古代的王後。

  張靜怡恢複得很快,在藥物作用和老婦人精心照料下,她已經可以從自己坐起來,頭腦也恢複了思維能力。

  她現在知道,大概是季風引起的洋流推動自己,才鬼使神差般漂移到這座小島上,而這樣的小島,沿著爪哇海有上千座那麽多。

  隻要沒有定位,不嚐試聯絡,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張靜怡撫摸細長的脖頸,東西還在,那件敵人一定要得到,而自己拚命保護的證物完好如初。

  “突突,突突”柴油引擎的震動引起張靜怡的注意,她遠遠望見小哈蘇爾在發動小船,他似乎要出去。

  “去萬達納哈城,我的小兒子就快結婚了,要去買些婚禮用品。”

  老婦人用英語告訴張靜怡,她似乎明白眼前這個人的處境,再也沒有嚐試用華語溝通,而她自己,也千方百計要忘記華人身份所帶來的痛苦記憶。

  “祝他們幸福”

  張靜怡禮貌地回答,她注意到老婦人的大腿上有好幾道又長又深的疤痕,像是被利刃活生生切割開一般。

  小哈蘇爾滿心歡喜,這倒不完全是因為即將舉行的婚禮,他對於小漁村早已經厭煩透頂,滿心隻想著去花花綠綠的雅加達尋找出人頭地的機會。

  他已經做好計劃,結婚後就馬上向父母提出,收拾行裝去首都開始新生活。

  當然,這需要錢,至少需要去首都的路費,這筆錢父母不會給,也不可能有。

  不過,小哈蘇爾有自己的打算。他從那件已經掉色的外衣夾克內取出個褐色的小盒子,盒子是塑料的,打開後露出幾隻藥物式的小瓶子和其他一些東西。

  他不認識這個盒子,但裏麵的瓶子他是知道的。

  瑞士著名製藥廠生產的強效嗎啡,每一支都可以在黑市上換來現金。

  這盒子是他從獲救女人的外套內層口袋中找到的,他偷偷地藏了起來。

  這不可以告訴父母,因為他們始終認為這是不吉利的。

  登上碼頭,他沒有去買婚禮需要的物品,那些並不著急,而是直奔城裏一處公開販賣麻醉品的藥房。

  藥房的老板是個矮胖子,他隻是表麵上的主管,背後的大股東其實是本地警察局的高級督察,也正是因為這層保護,這個藥房幾乎成了公開的麻醉品販賣點。

  “哦,是嗎啡,嗯,成色不好,很可能是印度仿製的,不值什麽錢,小夥子。”

  矮胖的老板仔細審視盒子和盒子裏的藥物,以色列生產的生物製劑,法國的抗生素,瑞士的嗎啡,都是正品。

  他在觀察麵前的漁民,這個人不可能有這麽好的藥品,還有那個盒子,精心設計的防水防震包裝,看上去是軍用品。

  突然,他想起了什麽,向後場走去。

  “稍等,年輕人”

  老板拋下年輕的漁民。

  “老板,您看,我可能遇到了個竊賊,這是他的東西。”

  矮胖子獻媚地把手中的急救盒遞給正在喝椰子汁的警察總監。

  “喂,您好,有人告訴我,打這個電話可以得到400美元”

  一個幼稚的童聲順著電話線繞過地球,進入“公司”的一處掩護單位。

  “哦,是的,請你讀出要朗讀的內容”

  電話那頭是友好和善的女接線員,她在說話的時候按下報警按鍵,同步將聲音傳到更高的層次的指揮中心。

  “6號線,收到烏雲發出的紅色求救信號”

  老韓吃了一驚,按下桌上的監聽鍵,小心地戴好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