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 “公司”雅加達站指揮部

  “海棠”南迪覺得頭很痛，他的意識空間裏仿佛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很清晰，另一個卻是模糊的。

  似乎身體中還隱藏著另一個人，他似乎在不斷掙脫枷鎖，將自己抓住，從錯誤的軌道拉回正道上來。

  南迪從上衣口袋中摸索出藥瓶，從裏麵到了一顆“阿司匹林”，然後哆嗦著手送進嘴裏，也不喝水，囫圇吞棗似的咀嚼幾下，一口吞落肚中。

  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一會兒，頭痛的症狀開始消失，那個在潛意識裏不斷掙紮的形象已經消失無蹤，剩下的就是對“組織”的無限忠誠和完成“天使”使命的緊迫感。

  “海棠”不可能知道，那個企圖告訴自己些什麽的意識形象，其實就是他手術前人格和記憶的殘存，再高科技的腦部手術也無法完全消除人類大腦的高級意識活動，那些神經元數量動輒以百億計算，根本不會被完全清理幹淨。

  止痛的藥物也不是“阿司匹林”，它是一種“組織”內部生化實驗室開發的神經元與血管快速生長劑，藥物刺激移植入內的新記憶和新人格迅速發展，不斷擴散，從而摧毀南迪原本的“自我意識”。

  每一顆藥都是催命靈丹，在減少頭痛的同時，也在為五個多月後的終極爆發積累能量。

  “海棠”實際已是行屍走肉，但是，他還有思想，還有思維，隻是，操作思想的人是另一端的“閃電天使”。

  並不寬大的指揮室裏燈光黯淡，大大小小的顯示屏幕不斷跳動著變化的動態畫麵，有些是監控攝像頭拍到的模糊畫麵，有些是武工隊員隨身攝像機采集的現場視頻。

  “一號，行動分隊都派出去了，隻剩下機動小組處於待命狀態”

  負責武裝行動的指揮官在向南迪報告。雅加達剛剛經曆了一場混亂的交通意外，所有的信號燈全部如同發瘋般閃爍，造成市內各大幹道堵塞，也讓出擊的各路武工隊堵塞在了增援途中。

  現在，經過站內工程師的遠程“幫助”，交通管理係統終於又恢複正常，繁忙的晚間交通重新變得通暢起來。

  “機動小組武裝待命，隨時出擊，我們正處於連環攻擊中”

  南迪此刻恢複了正常狀態，他揮動手臂，做了個有力的手勢。

  “可惡的叛徒，千刀萬剮的家夥，抓到之後非撕了這狗日的。”

  武工隊指揮官是前“雨燕”部隊成員，他性格火爆，出手狠辣，對敵人和任何危害國家利益的家夥毫無手軟。

  南迪瞥了指揮官一眼，他知道眼前的前職業軍人指的是誰，毫無疑問，就是剛才內部會議上被定為重大叛徒嫌疑的“羅漢”。

  雅加達通信中心

  “快，快啊，再快點”

  阿南眼前的進度條不斷變化著，一點點艱難地往前爬行，讓人想到童話中“龜兔賽跑”裏的那隻厚殼烏龜。

  他抬頭看站內安全係統的監視屏幕，攝像機拍下的畫麵在不斷閃爍，這表示外麵的交火異常激烈。雖然沒有麥克風采集聲音，但他的耳畔似乎也不斷響起射擊的爆音和守衛人員絕望地叫喊聲。

  “兄弟，你，你，你弄完了沒有？“

  室內通話器響起，傳來機房外管理員緊張的顫音，還沒等阿南回應，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後，隻剩下“嗡嗡“的回音。

  “媽的，老子今天陽壽看來要盡了”

  阿南咬牙切齒地向地板上啐了口吐沫。他轉身打開角落裏的保險櫃，拽出一隻俄羅斯生產的半自動散彈槍和捷克生產的“蠍”式衝鋒槍，又將自己原來那隻裝滿子彈的格洛克自動手槍放在桌子上。

  監視器上人影晃動了一下，接著屏幕變成無信號的黑屏狀態。

  敵人要準備破門了，肯定是的，這會兒他們在幹嗎？安放炸藥嗎？

  阿南額頭上，臉頰上，鼻孔裏，腋窩下，幾乎全身都因為緊張而在冒汗。他知道普通炸藥根本無法撼動厚達半米的強化鋼防爆門，要是敵人預備破門，那必定是驚天動地的爆炸。

  或者他們弄到了機房密碼，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他胡亂地猜想著，上傳數據的進度條在眼前不緊不慢地緩緩蠕動。

  該死的財務係統，你幹嘛這麽慢呢，就不能加快點速度？

  阿南覺得頭暈，他的視線離開屏幕，轉向左手邊灰色的大門襯裏。

  一個紅點出現在門的邊緣，逐漸向上移動，如同不斷跳躍的火星。

  他有些吃驚，然後搖了搖頭，又揉揉眼睛，再次把目光聚焦在灰色防爆門上。

  那不是幻覺，火星已經變成米粒大小，還在繼續移動，不斷擴大。那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順利。

  阿南明白過來，門外的敵人不準備使用炸藥，因為巨量的爆炸物不斷會破壞防爆門，還可能摧毀通信中心內保存的機密數據。

  他們使用的是高溫等離子切割機，一種無比鋒利的工程裝備。

  還有三分鍾數據才能上傳完畢。

  厚重的戰術防彈衣還在武器裝備櫃裏，阿南沒有去穿，因為他知道，再結實的防彈衣也無法讓自己的生命穿越今晚。

  他剩下的時間就是幾分鍾了，唯一的願望就是成功上傳數據，至於外圍掩護公司的財務人員，是否能注意到這份不同尋常的月報表，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紅點在大門右下角匯聚成一個圓形，還剩下十幾厘米就能完全連通。

  他轉回頭，繼續注意數據上傳的進度。

  還剩下不到百分之五，二十秒足矣。

  突然，屏幕黑了一下，所有的顯示全部消失。

  阿南幾乎要暈厥過去，他不知道自己對顯示器做了什麽，隻知道屏幕再次點亮，出現一行小字

  “月度結算報表已成功上傳財務帳套”

  他長處一口氣，手指因為緊張而不斷抽搐。

  現在隻剩下一件事，但願還來得及。

  他穩住心神，左手移向紅色鍵位。那是緊急信息發送鍵，按下它就可以向所有保密手機終端送出廣告通告，通告的內容阿南在上報財務報表之前就編輯好了，很簡短，隻有幾個字

  “不要激活安全屋”

  “啪”什麽東西掉落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碰撞聲。

  防爆門終於被完全切開，露出一個半人高的孔洞。

  阿南左手在紅色鍵盤上重重落下，右手順勢探向大腿外側。

  他左手再次抬起，試圖第二次按下緊急廣播發送鍵。

  一陣冰冷地感覺透過神經傳遞到大腦深處，他的目光轉向左手，卻發覺鍵盤上的左手已經齊手腕被完全斬斷。

  “哈哈”

  阿南盯著那些花花綠綠的戰術麵具，從身體深處發出笑聲。

  “叮”什麽聲音從他身邊傳來，很清脆，很短暫。

  他的世界變成了橘色，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光，沒有痛苦，隻有完成使命後的那份輕鬆。

  阿南在最後關頭引爆了暗藏的爆炸物，一枚蘇聯製造的防禦手雷。手雷中布滿鋼珠和引火劑，並不寬大的機房幾乎立刻變成了火海地獄。

  “該死，又是什麽信息？”

  張靜怡手裏握著那部偽裝成“ＺＵＫ”手機的保密終端。藍色的信號燈在跳動，這說明終端接收到雅加達站的緊急廣播信息，可是，因為液晶屏被子彈擊碎，她什麽也看不見。

  保密手機隻考慮到電磁防護，結實程度卻沒有得到任何額外加強。

  “不管了，隻要去了安全屋，什麽都可以知道”

  張靜怡想著，腳步繼續加快。

  有幾個人走過來和張靜怡搭訕，從服裝和打扮上看，幾乎都是些不務正業，隻在晚間冒出來的“夜店族”和“雅痞黨”。

  他們有的說英語，有的說爪窪語，還有些說變了調的馬來語。

  有個金發男子企圖邀請張靜怡去夜店玩，被她禮貌而有技巧地甩落。

  穿過瑪哈爾元帥大街，又腳步匆忙地步行五六分鍾，一片坐落在樹蔭中的白色建築物逐步展露出完整的輪廓線。

  安全屋就隱藏在右邊街角大樓的第五層，張靜怡抬頭看了看周圍，立刻對安全屋設置的巧妙表達出由衷地讚歎。

  大樓正前方麵對著一座街心花園，花園麵積很大，除了些露天設置的雕像和噴水池外，什麽多餘的東西都沒有。也就是說，從安全屋臨街的窗台上，可以輕鬆觀察到任何企圖接近的人，隻要配合一支連發步槍或者半自動狙擊步槍，一兩個人就可以守住安全屋的正麵方向。

  張靜怡穿過公園，走過幾條車道，步入這座中產公寓的門廳中。

  她迅速而機警地掃視身後周遭，很好，沒有尾巴，看來一連串的“變裝消毒”是卓有成效的。

  在反跟蹤方麵，張靜怡已經得了師傅老韓的真傳，日趨爐火純青之境。

  她走出電梯，這裏是公寓第六層。

  緊走幾步，推開電梯走道旁的黃色安全門，四周很安靜，除了零星的說話聲和電視機中傳出的歌舞樂曲，整個公寓都透出一片溫暖祥和的寧靜。

  她小心地觀察走廊，沒有任何不正常氣氛，甚至連氣味也是安全的。

  張靜怡長舒一口氣，她走到一扇漆成藍色的防盜門前，看看四周無人，就抬頭向左上方凝望了幾秒鍾。

  很快，大門上露出出現了一個鍵盤和集成虹膜，指紋識別功能的掃描器。

  伴隨著掃描儀的紅色光線閃光過，藍色防盜門由內向外發出“砰”的輕響。

  張靜怡伸出手，緩緩用力推動敞開的防盜門。

  現在，“烏雲”正式激活了第２１號臨時公寓。

  “報告，我們的人激活了堡壘”

  指揮中心內，調度員向身後站立的南迪報告。

  “很好”

  “海棠”輕輕點頭，他戴上耳麥，等待張靜怡即將開始的例行通話。

  南迪無需多做任何事情，他隻需要遵守規定，執行應急計劃，其他的事情，自然有“閃電天使”安排妥當。

  他的頭又是一陣刺痛，看來“阿司匹林”還需要再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