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雅加達之夜(3)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1      字數:3701
  出租車經過一片片樹蔭,又超越了好幾輛摩托車以及拉客的三輪“嘟嘟”車,街道兩旁的商店全部亮起了霓虹燈,五顏六色的光帶映照在沒有貼膜的車窗上,如同一條條火龍,又仿佛是一根根寶石項鏈。

  張靜怡把三百美元塞給司機,即使沒有抬頭,她也能覺察出黑瘦的雅加達老司機流露出狡黠,又得意的笑容。

  把手機握在手裏,假意檢查信息和通信內容,實際上張靜怡是在借助前置廣角攝像頭觀察車後有沒有“尾巴”。

  還好,大概那些人現在還在馬蒂亞爾大真神廟,他們肯定會覺察出獵物已經掙脫漁網,但重新確定方向再循跡追蹤而來都需要時間。張靜怡必須在這個不長的時間窗口內到達安全屋,也就是堅固的堡壘。

  “放心吧,你手機裏麵的內容沒人去看,我也不知道密碼啊”

  司機抬起頭掃了一眼張靜怡,他嘻嘻笑笑地用英語說話,似乎已經忘記自己隻會“爪哇語”了。

  張靜怡沒有理會他,隻是禮貌地點點頭。

  她的大腦正隨著汽車的顛簸在飛速運轉,撤退的計劃和線路逐漸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將眼睛探向車窗外,手在身上摸了摸,很好,除了從弗洛勒斯島搞來的證物之外,她隻有個隨手攜帶的粉色牛皮女包,裏麵除了錢包和零散的化妝物品之外,什麽都沒有。

  一定要去安全屋,那邊有保密通信網絡,還有武器彈藥,必要的時候怎麽也可以保護自己一會兒,總好過拿著高跟鞋當武器吧。

  實在不行,還可以借助安全屋內的線路呼叫支援,隻要堅守上最多五分鍾,全副武裝的武工隊就能趕到,那樣的話,自己就可以得救。雖然事後要接受繁雜的審查,再寫上一大堆報告,填十來份表格,但也比被敵人抓住強得多。

  張靜怡在祈禱,祈禱自己能夠順利抵達安全屋。

  “吱”忽然,司機一腳踩下刹車,在一處過街紅綠燈旁停下來。

  “接電話,接電話,快呀,快呀”

  阿南內心焦急無比,握住電話聽筒的手沁出密密的汗珠。

  終於,聽筒中傳來最後的忙音,電話那頭的張靜怡並沒有接聽他的呼叫。

  “媽的,怎麽回事”他不動聲色地放下電話機,心裏卻油煎般難受。

  “天使”的視線被突然出現的警報所吸引,那是入侵的木馬程序在報警,有埋伏在主機中的未知安全程序覺察出木馬的行動,開始有步驟的進行計算,使用新的加密算法,並企圖建立更多的信息出口。

  “肮髒卑賤的支那人,狡猾的支那豬”天使很憤怒,他決不能讓隻言片語從阿南手中傳出去。

  想了幾秒鍾,天使從自己的筆記本終端上啟動了了一個新的界麵,並毫不猶疑地按下執行按鍵。

  這是個阻斷程序,任何處在雅加達站通信數據庫內的總部服務器地址,從現在起都處於堵塞狀態,這是一種剪網線似的截斷,短時間內壓根無法清除幹淨。

  “立刻執行眼鏡王蛇計劃”

  按下按鍵的同時,他向早已待命的手下下達了任務指令。

  幾乎是在三秒鍾內,從中情局雅加達站到“爪哇青年軍”以及“真神虔誠突擊隊”在內的各路武裝力量聞風而動,傾巢出動。

  今夜,“天使”要血洗雅加達的“公司”全部組織,其目的隻有兩個,抓獲“烏雲”,也就是張靜怡,還有,不能讓阿南手中的情報發出去。

  不過,天使不會直接動用“海棠”南迪,相反,還要給南迪正麵表現的機會,說不定,事後“海棠”能借此爬上更高的位置,成為更加重要的釘子。雖然,這顆釘子的壽命隻剩下五個多月了,但已經足夠。

  “糟糕”

  阿南海沒有從張靜怡失聯的焦慮中緩解,終端屏幕上已經跳出新的警報。

  “線路阻塞,新路由無法建立,請手工檢查物理線路”

  “他媽的,怎麽回事”阿南重新試了兩次,結果還是一如往常。

  現在的形勢很糟糕,簡直糟糕透頂了。通向雅加達站外部的線路都被完全堵死,阿南空有緊急情報,卻無法發送到總部。

  他想馬上離開,既然通信中心被木馬幹擾了或者是從內部遭遇攻陷,那麽,隻有走出去,走出木馬本身,才能解救特洛伊城危在旦夕的危局。

  “嗚嗚,嗚嗚”紅色警示燈在頭頂不停地旋轉,發出低沉嗚咽的警報聲。

  緊接著,他看見監視屏幕上,所有通往地下室外的防爆門都自動關閉,白色照明也切換成暗紅色的低照度燈光。

  “雅加達站正在遭遇大規模恐怖襲擊,幾處主要站點和中心遭遇不明身份者的武裝攻擊”

  通向外部警備室的揚聲器裏傳來地堡管理員的聲音,似乎並不十分緊張。

  “別擔心,我們已經呼叫支援,武工隊很快就會趕回來支援”

  管理員跟著補充道。

  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大暴雨前的烏雲,盤旋在阿南頭頂,越來越重,越來越厚。

  阿南萬分焦急,他不斷在狹小的機房內踱步,黑色的機架上,藍色,紅色與綠色的機器指示燈不斷閃爍,液體管道內製冷液與風扇混合,發出“噝噝”細響。

  他出不去了,至少暫時出不去,被困在地下十五米深處的鋼筋水泥堡壘中,厚厚的保護層現在成了無法掙脫的枷鎖。

  阿南突然停住腳步,他想起一件發生在幾個月前的往事。可能,這件事,不,這個辦法或者能送出情報信息。

  他重新轉向終端,這次,阿南不是嚐試建立新的外部鏈接,而是內部迂回。

  一個衣著暴露,留著紫色長頭發,腳穿“恨天高”的女孩打開車門,一頭鑽進車廂,緊挨著張靜怡坐下。

  女孩身上散發出濃烈的香水味,刺得張靜怡不住皺眉。

  紫色長發不住飄飛,女孩用爪窪語與司機大聲地說著什麽。

  忽然,女孩轉過臉,緊貼著張靜怡,用一種雅加達口音的年輕“雅痞“英語哀求道。

  “姐姐,外國姐姐,能捎帶我一段嗎?“她的眼睛畫著濃厚的煙熏妝,還貼上閃閃發亮的金屬亮片。

  “你去哪兒?“張靜怡不動聲色地問

  “哦,亞蒂克大街,我,我“女孩欲言又止。

  張靜怡衝著司機點點頭,她迅速打量了女孩幾眼,嘴角露出淡淡地笑意。

  “你太好了”

  女孩俯下身重重吻了張靜怡一口,嘴裏冒出濃重的威士忌氣味。

  張靜怡報以微笑,禮貌地推開幾步,她注意到保密手機的紅色信號燈在閃爍,拿起一看,卻發覺屏幕上布滿蜘蛛網般的裂紋,後蓋也鼓起一塊,像是什麽東西碎裂了一樣。

  “見鬼,肯定是剛才跳彈擦過去造成的,也許打壞了震動馬達,屏幕也不亮了,真他媽的糟糕”

  張靜怡心裏不住咒罵,臉上卻微笑依然。

  “真神在上,這幫該下地獄的工程師”

  司機猛地踩下刹車,嘴巴中冒出一串串英語發音的罵人話,顯然是在向張靜怡解釋現在糟糕的路況。

  “怎麽了?”張靜怡不解地問

  “哈哈,哈哈,哈雷路亞,哈雷路亞,我愛你們,我愛世界末日”

  還沒等司機回答,身旁的紫發女孩已經從車窗裏探出頭去,一陣陣棕色帶血的嘔吐物從塗著鮮豔唇彩的嘴巴中噴湧而出。

  張靜怡向外看去,順著女孩嘔吐的方向,她看見滿大街的紅綠燈都在瘋狂閃爍,各個路口上,幾十上百輛大小汽車嘴巴對屁股式的激烈親吻,發出的巨響觸動了街旁停車位上的汽車報警器,不住發出“滴滴,嗚嗚”的混亂尖叫聲。

  “啪”

  紫發女孩猛地推開車門,搖搖晃晃地車上衝下去。

  張靜怡緊跟紫發女孩,也飛快地鑽出出租車。

  “女士,女士,還沒到呢”司機在後麵大聲提醒,喊了幾聲之後,一溜煙地匯入混亂的車流中。

  “哎,外國姐姐,你,你也下車了啊,哈哈,想一起玩玩嘛?”

  紫發女孩很好奇,黑得如同烏眼雞般的雙眸圍著張靜怡亂轉。

  “過來,有好事”

  張靜怡從包裏取出一疊鈔票,在紫發女孩麵前晃了幾下。

  女孩似乎立馬從酒醉中清醒過來,她搖晃著腳步,跟隨張靜怡走進一條漆黑的小巷內。

  “五百美元,換你的衣服,還有你的手機”

  她把綠色鈔票在女孩手中使勁晃動,仿佛是在餓狗麵前展示肉骨頭。

  女孩馬上明白,迅速脫下還沾著嘔吐物的“雅痞“外套,又遞過顯然是充話費贈送的廉價諾基亞1100手機。

  “你的頭發“張靜怡提醒女孩。

  女孩有些吃驚,她的假發造型逼真,還是第一次被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看破。

  “好啊,姐姐,你真厲害”女孩嘻嘻笑笑地摘下紫色假發,露出留著男孩發型的短寸頭。

  三分鍾後,改扮造型的張靜怡自小巷另一頭走出來,紫色的披肩長發,閃亮發光的雅痞外衣,糟糕的酒精氣味惹得路人側目躲避。

  她逐步加快腳步,安全屋就在一公裏之外,到了那裏,她會通過安全線路查詢剛才撥打手機的人是誰。

  阿南抬起頭,機房監視器上的畫麵似乎有些異樣。那是左邊第一排的監控畫麵,顯示出的正是頭頂掩護建築,“汽車銷售維修中心”的接待席。

  幾個人從已經關上的玻璃門外衝進來,他們渾身包裹在黑色戰鬥護甲裏,頭部隻露出黑色護麵,雙鏡頭夜視鏡頂在頭盔上。

  那邊負責接待的女職員說了幾句什麽,然後猛地低頭按下警報,順手從隱蔽處抄起一支大威力自動散彈槍。

  她隻扣動了一次扳機,身體就在漫天紅色血霧中抽筋似地倒下去。

  “嗚嗚,嗚嗚”

  淒厲的警報在狹小的地下機房內響起,有人正在入侵雅加達站通信中心。

  阿南回頭,他正在把數據傳到一個廢棄多月的掩護站點內,這是雅加達站下屬的旅遊用品公司,大約半年前被廢棄,但雇傭的一些本地員工還在善後工作,他們每月的工資報表都會上傳到總部外圍的一家管理公司財務係統內。

  這條線路還是通暢的,隻是速度慢的如同蝸牛在爬。

  “但願這家公司的財務人員會注意到不同尋常的工資月報”

  阿南現在能做的隻有這些。

  監視器上有白色的東西在閃,接著是藍光,通往地下機房的防爆門被強力炸藥炸開了,黑色幽靈們頭戴夜視鏡,一路小跑地畢竟機房外間。

  進度條走了百分之二十八,還需要六分十秒才能傳遞成功。

  “操家夥,夥計,抄家夥,武工隊被堵在路上了”

  管理員的聲音依舊沉著冷靜,這是他在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