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 雅加達

  更多的石頭碎屑從地上彈起，像無數鋒利的箭頭般刺向小腿，她感覺火辣辣的，好像溫暖的液體從那裏流出來。

  肯定是小腿的皮膚被劃傷了，好在之前穿了這條加厚的“裏維斯”牛仔褲，這樣血液就不至於滴落在地麵上。

  不遠處的獨立廣場華燈初上，聚光燈照射在紀念碑純金覆蓋的頂部，發出道道耀眼的光芒。有警察持槍在巡邏，一輛綠色的敞篷警察就停在紀念碑下的人行街上，但他們隻是自顧自地聊著天，壓根沒有注意到星巴克咖啡店這邊的狀況。

  張靜怡現在有兩個選擇，要嘛是走直線，在毫不遮蔽和掩護的廣場大道上奔跑，要是那些該死愚蠢的警察不能及時出手幫助，她就死定了，不是被子彈擊中，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敵人抓走。而她也知道，雅加達的警察不僅出奇地腐敗，而且是不樂於執行公務職責的。

  那麽，隻有自己想辦法了，想辦法脫離陷阱，隻要進入安全屋就有了堅固的堡壘，那裏有充足的武器儲備，有直通雅加達工作站的通訊設備，她隻需堅守很短的時間，全副武裝的武工隊員就能趕到現場，將她營救出來。

  很快地，張靜怡在腦海裏將自己的出逃線路迅速規劃了一番，她決定馬上執行應急計劃。

  她的腳步繼續加快，五米之前就是條短短的巷道，那裏沒有路燈，兩旁麵對的是建築物外牆，裏麵漆黑一團。

  張靜怡猛地停住了，她掉了個頭，轉向獨立廣場。

  緊接著，張靜怡向著廣場方向緊跑幾步，她看見那幾個持槍的家夥騎上了摩托車，雪亮的燈光劃過低矮的建築和黑漆漆的矮樹叢，引擎發出“嗚嗚”的低沉吼聲。

  這時候，短暫的降雨已經停止，朦朧的月亮透過厚重的烏雲鑽出來，整個世界悶熱地仿佛桑拿浴室。

  好的，調虎離山計成功了。

  前麵就是漆黑的巷道，張靜怡突然改變方向，同時雙腿發力，將腳上厚厚的坡跟涼鞋蹬下來，穿著這東西，她是跑步起來的。

  摩托車的聲音迅速遠離，顯然，追蹤的人沒有預料到張靜怡的計策。

  穿過漆黑的短巷，她來到一條僻靜的街道，街道兩旁都是高高的棕櫚樹，幾盞半明半暗的路燈發出昏黃的光線，濕漉漉的磚石路邊反射著燈光，看上去如同一道道閃亮的鋼琴鍵盤。

  後麵沒人跟上來，但這肯定隻是暫時的，因為她已經聽到摩托車的引擎折返回來，短促地，聽不懂的語言在巷口爭論著什麽。

  見鬼，真見鬼，應該帶武器的，現在要是麵對敵人，我隻能用手中的鞋子砸他們了。

  張靜怡閃過一絲苦笑，她瞥了瞥手中的涼鞋，要是一雙尖鞋跟的“恨天高”就好了，可惜不是。

  她繼續跑了幾步，身後已經有黑影竄出來，正對著同伴發出大聲呼喊。

  必須想個有用的點子，否則一切都會在幾秒鍾內結束。

  她向身邊望去，左側是一排大約兩米高的雕花鐵柵欄，柵欄後是綠油油的草坪以及一座漆黑的大房子。

  她沒法進入，敵人的子彈會在她翻越柵欄的時候，很容易地把自己放倒在地。

  前麵似乎有個轉彎，張靜怡不知道轉彎後麵是哪裏，但此時已經無路可走。

  飛快地，以百米衝刺般的速度奔向轉彎，幾米之後，她的眼前金碧輝煌，十多盞耀眼的聚光燈照射在壯麗的屋頂上，發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是馬蒂亞爾大真神寺，印尼最大，最壯觀的真神寺。

  晚間祈禱的時間剛剛過去，無數的善男信女身穿祈禱服從真神寺的各個大門出來。

  張靜怡把頭發披散下來，順勢將繡花頭巾嚴嚴實實地圍上。借著這個空檔，她看見幾名個子矮小的家夥，正手持裝了消音器的自動手槍，向自己這邊跑過來。

  她不再猶豫，一低頭從側門邊的人流空隙鑽進了馬蒂亞爾大寺。

  槍手顯然沒有預料到這手，他們不敢持槍進入寺廟，也無法分辨出張靜怡此刻的方位。

  到處都是頭巾，到處都是白色的禮拜長袍。

  張靜怡低著頭，眼光順著光潔如鏡的地磚路麵探尋，好在到處都有醒目的標識牌，寺廟中雖大，卻也不至於迷路。

  穿過大理石裝飾的大廳，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主動和她搭話，大約是在尋求幫助之類。

  她現在顧不上任何東西，隻是頭也不回地經過，向著大廳旁的一個走道衝去。

  走道裏很安靜，兩旁是些關門的辦公室，還有幾間亮著工作室標誌的房間。

  張靜怡回頭四顧，沒人跟上來。

  她迅速攀上旁邊的消防箱，用力頂開米色天花板，爬進了曲折的通風道。

  “噗通”時間隻過去幾秒鍾，張靜怡卻感覺如同幾個世紀般漫長。

  她從另一側天花板上跳下來，這是個幹淨整潔的房間，四周有嘩啦啦的水聲響過。

  幾個男人身穿白色長袍，他們吃驚地望著張靜怡，那樣子如同見到了這世界上最怪異的魔鬼。

  張靜怡看了一眼，很快明白這目光由來的原因。

  她落地的地方，正好是一處男洗手間。

  “啊”一個男子發出驚呼，連連後退，踉蹌著腳步跑出洗手間。

  “你，你是什麽人？”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攔住張靜怡，他先是用爪哇語，然後再用英語發出憤怒的質問。

  張靜怡並不答話，她舉起左手晃了晃，然後飛快地擊向男子脖頸。

  這動作並不很快，男子雖然吃驚，卻也及時地側頭避過。但這隻是張靜怡的虛晃一招，她右手緊跟著迅捷出擊，然後變掌為拳，距離男子胸口還有一厘米的時候，又化為指刀。

  男子胸口穴道被擊中，沉重的身體立刻貼著洗手池軟軟地癱倒在瓷磚地麵上。

  “對不起”張靜怡故意用爪哇語致歉。

  她踩著男子的身體向上一竄，推開高處的通風窗，敏捷地翻了出去。

  外麵是樹叢，很顯然沒人在那裏。

  張靜怡看了看，對麵幾米遠的地方赫然是一片白色亮光，天主堂的華麗建築醒目耀眼。

  這就是雅加達的奇景之一，真神寺與天主堂比鄰而居，和平相處。

  張靜怡越過樹叢，跳出後麵的圍牆，然後小跑幾步進入推開天主堂的木質側門。

  敵人顯然已經有了新的援手，他們正堵在馬蒂亞爾大寺的側麵出口，用對講機彼此呼應。

  教堂裏人不多，除了幾個女信徒之外，就是穿著黑色法衣的神甫。

  他們或者半跪著親吻聖像，或者點燃蠟燭，或是手裏攥著念珠虔誠禱告。

  “你，女士？”神甫轉過身來，他是個金發碧眼的歐洲人。

  “耶穌保佑我們”張靜怡摘下頭巾，她用流利的英語說。

  “哦，耶穌保佑你，孩子”神甫也回應

  “我，我需要幫助，打個電話，再，再借一套法衣”

  “這，這，姐妹，這，這”神甫很驚訝，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耶穌拯救我們，他是世上唯一的主”張靜怡伸出手，眼神裏滿是期待。

  “好吧，我不知道你為何這樣做，但耶穌拯救所有的世人，跟我來吧”

  神甫迅速做了個手勢，帶著張靜怡走進祭壇後的一間小房子。

  “這是法衣，這是我個人的手機，你盡管用”

  神甫說著走出房間，像是不曾來過一樣。

  張靜怡迅速披上黑色法衣，這大概屬於某個見習神甫所有，有點大，但還算合身。

  她又拿起手機，迅速撥下一串號碼。

  “媽的，媽的，快接，你他媽的快接啊”張靜怡低聲咒罵，心裏異常焦急。

  “喂，喂，你是誰，你是誰？”電話裏傳來口音濃重的英語。

  “你好，我，我是剛才的客人啊，對，我，我手機，一部IPHONE 7，丟在了您的車上。聽著，我要這部手機，我，我另外感謝您200美元。”

  張靜怡故意裝著很焦急，她知道必須討價還價。

  “我，我不方便”司機咕嚕地回應。

  “再加五十”張靜怡急急地說

  “好吧，怎麽交給你？”

  司機妥協了，白白掙250美元，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知道蘋果手機可以遠程鎖定，要是那樣，這手機賣不出什麽價錢。

  “我在，在總統宮旁的麥當勞”張靜怡估計了一下路程和時間，她可以在三分鍾內趕到這家麥當勞。

  司機有咕嚕了幾句，抱怨耽誤自己的生意，然後說馬上就來。

  張靜怡放好神甫的手機，推開門，整理了一下法衣的袍角，向著神甫點點頭，他、然後直接推開正門走出天主堂。

  那幾個追捕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他們直接闖進了馬蒂亞爾大寺。

  張靜怡拉下法衣的黑色帽子，遮住秀發額角，與大呼小叫的追捕者擦身而過，徑直回到大街上。

  張靜怡知道敵人遲早會發現自己的蹤跡，但現在，她至少暫時安全了。

  前麵是一家女士外衣專賣店，隱藏在燈火中，顯得低調而神秘。

  張靜怡走進專賣店，隨意拿起一件外套穿在身上，直接付錢後走出後門，那件黑色法衣則被她裝在手提包裝袋中，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噗嗤”黃色出租車來得很準時，看樣子司機對250美元的辛苦費非常在意。

  “你的手機”

  司機這時候顯然已經忘記自己不懂英語，他邊晃動那部ＩＰＨＯＮＮＥ ７，邊賣力地大聲呼喊。

  張靜怡順手塞給他三張百元綠色鈔票，然後拉開門坐了進去。

  “去水上路２０號”

  她報出的地址距離安全屋有半公裏，在一片低矮的貧民區內。

  “好吧”

  司機很滿意地發出咕嚕聲，今天已經掙了不少意外之財。

  阿南終於下定決心，他決定賭一把，必須通知張靜怡，向“烏雲”發出警報，安全屋絕對不能去。

  “滴滴滴滴”保密手機的線路是暢通的，但烏雲沒有接電話。

  “不能去安全屋，千萬不要激活安全屋代碼”阿南焦急地反複默念著。

  “該死，接電話，快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