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突然覺察到自己目力所及的遠方，靠近11點位置的地方爆出一團火焰，雖然她無法聽到聲音，但也似乎能感覺出爆炸威力的強勁。在深藍色天幕的襯托下，如同盛開花朵般的橙色焰火四散迸發，向著周圍飄散開來，不知道為何，飛雪的腦海裏閃現出她曾經和未婚夫一起看過的的電影“白日焰火”。

  這是她射出的第一枚三號彈，也就是具有主動引導攻擊能力的“霹靂12”，雖然從鎖定發射到擊中，不過才過去十多秒，她卻覺得仿佛一個世紀樣漫長。

  “三分球，擊中，箭頭，打得好”

  耳機裏傳出戰友的叫好聲，興奮的呼聲與他座艙裏“滴滴，唧唧”的電子報警音和鎖定信號混合在一塊兒，如此怪異，如此有趣。

  飛雪沒有轉頭去看自己的戰果，她的視線完追蹤著半秒鍾前發射的二號彈，那枚固體火箭發動機還在加速，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撲向高橋F15DJ戰鬥機的“霹靂10”。

  她的手放在控製武器選擇的油門閥指點遊標上，一旦格鬥導彈沒有命中，她就迅速補射，或者使用最後的手段，靠近機身根部的那門高射速雙管機炮。

  一團耀眼的藍色光芒在她的視野裏陡然竄出，拖得很長，還帶著某種弧度。

  “我靠 “

  飛雪罵了一句，她看到前方被自己鎖定的目標開啟了全部發動機加力，在迅猛推力的支持下，壓了個令人難以置信的120度斜坡，將機頭從一個平麵拉倒了另一個相反的方位。

  隻見，灰白色的F15DJ如同發狂的山鷹，振翅撲羽，向著飛雪剛才發射導彈的位置而來。

  一串耀目的幹擾彈從它的尾部脫出，那樣子就像是點著火的紅色燈籠，一串串的，煞是好看。

  飛雪現在有點佩服自己的這個對手了，多年的飛行訓練實戰生涯裏，她從未見到有人將重型戰鬥機飛到這樣出神入化的境界，也沒有想到，本質上是第三代戰鬥機的F15能做出這樣迅捷，這樣靈敏的小角度急轉盤旋。

  追擊在高橋身側的霹靂10似乎猶豫了一下，編寫控製軟件的工程師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機動動作，根據安全規程，導彈不會在剛剛飛出去沒多遠，就轉回剛才的發射位置，這主要是避免引導頭錯誤鎖定發射機，這樣的烏龍在混戰“狗鬥”裏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導彈猶豫了不到0.3秒，電腦還是延遲發出了轉彎指令。無煙發動機拖出淺淺的航跡，矢量控製機構帶動彈體淩厲之極的來了個小角度轉向。

  突然，從九點方位的空層飛快衝出一架敵機，它的航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高橋和霹靂10導彈之間。

  導彈遭遇到敵機機動和幹擾彈群噴的擾動，又連接出現新的引導信號，電腦錯誤鎖定了這架剛冒出來的，外形，信號特征與高橋座機完全一致的F15DJ。

  引信被激活了，戰鬥部在距離飛機不到兩米的地方的啟動，一串如鏈條，如鋸齒的破片切碎了這架F15的機翼蒙皮和機構承力部件，它立刻進入不可控製的螺旋，以驚人的角度衝進大海。

  高橋的腦門上沁出密密的冷汗，好危險哪，要不是自己的僚機及時出現，以身體為盾牌保護自己，那枚該死的支那導彈說不定還在不依不饒地趕著自己，能否擺脫，真的很難說。

  他轉回頭，眼睛透過座艙遼闊的視野掃向深色的天幕，在那裏，在藍色絲絨般背景的襯托下，“飛鯊“與F15拖出的白色凝結尾互相糾纏，互相交錯，似乎是無數的DNA基因被解開，又重新組合，重新排列。

  速度飛快，角度陡峭的是彼此射出的導彈，在這樣的混戰環境裏，早已經沒有了教科書規定的中程和近程的概念，仿製自“AIM120”的三菱99式與中國的霹靂12你來我往，再加上霹靂10格鬥彈的淩厲身影，間或，有那麽一兩架進入射程內的對手，互相以機炮對射。

  兩種顏色近似的曳光彈在藍天上恣意舞動，仿佛兩條火龍，又仿佛是兩條燃燒火焰的長鞭。

  “唧唧，唧唧，脫離鎖定，脫離鎖定”

  電子信號告訴飛雪，她的雷達和高橋的座機脫離了穩定的鎖定狀態，這架狡猾又靈活的F15轉到了“飛鯊”雷達的搜索視野之外。

  “箭頭，箭頭，九點位置，九點位置”

  就在飛雪四下尋找的時候，僚機陸海洋及時發出警告。

  飛雪立刻順著戰友提示的方位尋找，她很快看到，那架如同幽靈的敵機已經調轉方位，以機頭最準自己，迎麵朝向自己飛來。

  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兩種導彈都無法使用，而機炮由於角度的問題，也暫時不在射擊火線上。

  飛雪立刻推動駕駛杆，她重新接通了發動機加力。兩台“太行”發動機立刻吼叫起來，她感覺一隻看不見的無形大手，在背後緊推不舍。

  近了，近了，那架F15也做著與自己相同的事情，兩架飛機轉瞬就要迎麵相撞，他們彼此之間甚至都能看見座艙罩後麵的臉孔。

  飛雪感覺F15尾部兩台普惠發動機噴出的火焰似乎要掃中座機了，她知道對方也一定有相同的感受。

  他們二人現在就是中世紀發動決死衝鋒的重裝騎兵，隻要稍微怯懦，就會動作變形，從而將自己的射擊陣位拱手相讓。

  要是那樣，結局隻能是被擊中。

  “八格牙路，八格牙路”高橋咬牙切齒，他的摸樣變得猙獰無比，簡直就是不戴麵具的“能劇”演員。（一種日本傳統的表演形式，所表現的內容以神話傳說為主，劇中演員佩戴猙獰的麵具，據說這樣可以嚇走鬼怪）

  飛雪眉頭緊蹙，她的腦海裏電光火石般跳動著，似乎無數火星被瞬間點燃。

  “轉”

  就在二人相距不到兩米的時候，飛雪大吼一聲，將操作杆猛地壓動，突然關閉發動機加力，在保存速度能量的時候，借著下降高度的機會完成了120度坡度轉向。

  她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向腦部上湧，抗荷服反複充氣發出的聲響聽起來讓人膽戰心驚。

  可是，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她的頭盔顯示器裏有東西閃了兩下，那是敵人的飛機也做出了動作相同，方向相反的機動，兩人在同時重新咬住了相互的六點位置，也就是尾部。

  “該死”

  “糟糕”

  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在透過耳機傳到各自的戰友耳中，這對性別不同，年齡相差一倍多的對手，同時被對手的技能所震驚。

  真是旗鼓相當啊。

  “退出，退出，金箭01，退出”

  有戰友在呼叫，這是空戰指揮機，他不願意飛雪冒這麽大的風險。

  “高橋君，靖國神社見”

  山下卻發出了完全不同的聲音，他鼓勵自己的好友去死，這樣才能捍衛新時代武士的無上榮耀。

  歐陽飛雪的眼前白雲在舞動，四周景物在拚命旋轉，她的“飛鯊”與對手的F15DJ像是太極圖案上的陰陽魚，互相撕咬，相互糾纏，誰都無法脫離開來。

  發動機的加力燃燒開開斷斷，機體都承受了最大的設計過載。

  電光火石之間，飛雪似乎看到了父親的身影，腦海裏出現父親的教導

  “無法擺脫，你就俯衝，不要管敵人如何，你隻管自己俯衝”

  對，俯衝

  飛雪咬緊牙關，她重新關閉電傳操作係統的自動穩定開關，現在她需要的不是安全飛行包線，而是決一死戰。

  已經在盤旋中消耗了大部分能量的“飛鯊”，以近乎無控的角度進入了螺旋下降姿態。座艙外，白色的氣流不斷撲打過來，整架“飛鯊”都被氣流包裹。

  “結構強度，結構強度，警告，警告”

  飛行電腦幾乎是同時發出警告，這個動作帶來的力量是如此巨大，飛鯊的機體已經超出設計極限，誰都不知道何時就會解體。

  要是在平時，自動控製係統早就接管了操作，但現在，飛雪已經斷開了最後的保險。

  “天皇陛下萬歲，皇國複興萬歲”

  高橋拚力嘶吼，眼睛一閉，要推動駕駛杆進入和飛雪相同的螺旋航道，他要在最後關頭擊落對方。

  高橋眼前的平視顯示器上，飛雪座機的位置框不斷變化，他盡力將自己機炮的瞄準點與飛雪保持重合，卻因為對方的不斷機動而無法達成目的。

  兩人都在拚命穩定飛機，一個向左，另一個就跟著向左，一個向右，另一個也追著向右斜飛。

  高橋不敢輕易開火，因為這樣的機動中，機炮的後坐力足夠將他置於不利位置，換句話說，他們都隻有一次開炮機會。

  大海如同一堵黑色牆壁，迎著麵撲向飛雪，她已經感覺到地球引力對座機施加的雙重影響，座艙裏的報警信號此起彼伏。

  突然，歐陽飛雪再次接通發動機加力。她在祈禱，發動機千萬不要掉鏈子，在這樣的不穩定狀態中，出現故障也實屬家常便飯。

  猛然間，增加的推力如預期般出現，飛雪閉上眼睛，向後猛拉駕駛杆。

  “嗚”可怕的氣爆聲中，“飛鯊”成功改出螺旋狀態，在距離海麵200米的地方重新進入平飛。

  “啊”高橋絕望地發出叫喊，望著牆壁一般迫近而來的大海，所有的武士信仰幾乎在同時失去。

  他拉動彈射拉索，飛射出機艙。

  飛雪向下完全，對手的F15幾乎是筆直地衝進印度洋，一頂灰色降落傘，也悠悠地展開。

  “哦”

  飛雪呼出一口積氣，她渾身上下，連同緊身的“阿迪達斯”運動胸衣在內，都被汗水完全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