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飛雪重新改平戰機，她打開了左手邊的自動控製開關，好讓電傳係統恢複對飛行的控製，又斷開油門閥上的加力開關，因為監控發動機狀態的儀表已經以很高的頻率發出警示燈光，這意味著溫度過高，剛才劇烈粗暴的重複加力通斷和油門曲線變化，讓兩台發動機都承受了嚴峻的考驗。

  空戰激戰似乎跨越了幾個世紀那麽漫長，但飛行時間顯示，所有的機動，攻擊，盤旋下降隻發生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內。飛雪下去眺望，灰色的降落傘已經看不見了，她不知道那名日本飛行員能否得救，但她希望可以。真正的武士不僅僅渴望殺戮，他們也尊重勇敢的對手，願意給予充分的敬意，毫無疑問，飛雪就是這樣的戰士。

  “武士道並不是日本人的原創，這種精神發源於中國的春秋時代，直到北宋才通過大海流入東瀛三島。真正的武士保護弱小，遵重對手，願意以自己的生命維護信仰，對抗黑暗，他們絕不濫用武力，更不會麵向手無寸鐵的人動武。”

  “日本人把中國光明正大的武士道思想與野蠻的海盜精神互相融合，搞反了整個意義，到了最後，成了嗜血的代名詞”

  飛雪暫時忘卻了緊張的戰鬥，她的大腦裏浮現出父親歐陽司令員對戰士精神的獨特見解。

  她抬起頭，透過“飛鯊“座艙良好的視野，發現深藍色的天幕已經與幾分鍾前大不一樣了。淩亂的白色凝結尾相互糾纏，東一抹，西一條，像極了幼兒筆下的塗鴉畫。

  “幹得好，我打掉一架”

  “看呐，殘骸在燃燒，哦，解體了，媽的”

  “哈哈，金箭01 ，飛得漂亮，幹得好，能上戰術教材了”

  整個編隊無線電裏，充滿了飛行員各自興奮的通話聲，這是得勝的歡慶，這是勝利的號角。

  “注意搜索，注意搜索”

  指揮長機顯然沒有高興過頭，他在提醒飛行員們搜索戰場，防止敵人可能的增援，或者魚死網破的負隅頑抗。

  飛雪低下頭，她、迅速掃了一眼右側的多功能顯示屏。從編隊內部數據鏈傳來的雷達信號看，敵人正在脫離戰場，企圖重新集結。

  雷達屏幕上少了四個圖標，飛雪知道，這意味著她和戰友很可能擊落了四架日本空中自衛隊的F15DJ戰機。

  4:0，確實堪稱輝煌勝利。

  “滴滴，滴滴，鎖定，鎖定”

  音響提示，飛雪戰機的雷達自動鎖定了新目標，她低下頭查看，自己彈藥還很充足，完全可以持續擴大戰果。

  “編隊注意，編隊注意，脫離戰場，脫離戰場，準備與“喀喇昆侖”進行會合“

  遠方航母中的指揮所傳來命令，要求飛行編隊脫離戰場與接近中的巴基斯坦空軍戰隊會合。

  “放你一條生路，混蛋“飛雪雖然覺得可惜，但命令必須馬上執行，由不得討價還價。

  她壓了點坡度，對著僚機舞動翅膀，帶著他向預定的加油空域飛去。

  雷達中出現新的目標圖示，三角形開口，這表示敵我識別係統發出的信號得到了及時回應，對方是巴基斯坦空軍的梟龍戰鬥機，他們是為伊爾78加油機護航的。

  日本戰機重新集合後全體打開加力，轉向位於南方的美軍迭戈加西亞空軍基地，他們顯然不具有戰鬥到最後一人的勇氣，在遭遇強敵之後，選擇了頗為明智的道路，逃跑。

  “金箭，金箭，歡迎你們，請進入加油航線“

  耳機中傳來帶有南亞口音的英語，從顯示屏上的識別碼看，是巴基斯坦空中加油機指揮引導員的。

  飛雪望向西北，她看到一個灰黑色身影正拖動三條短小的辮子，沿著與編隊平行的方向緩慢飛行。

  油量確實不多了，空中機動是最耗費燃料的。

  “兄弟們，快準備吃飯，非洲同胞們可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無線電中傳出指揮機略帶調侃的聲音。

  深藍色天幕中，灰色低可視度塗裝的梟龍邊飛邊晃動翅膀，這是在向空戰得勝的中國戰友致敬。

  飛雪輕輕推杆，進入了加油機匯合航線。

  歐陽飛雪空戰獲勝，她感到一陣輕鬆，似乎壓在身上的加速度重力也變成了輕柔的按摩，雖然前方還有慘烈的戰鬥等著她和“鵲橋“編隊的戰士們，但此刻，他們充滿了豪情，充滿了欣喜。

  不過，在距離編隊東南千多公裏的地方，另一組行動在隱蔽戰線上的戰士卻默默無語，心情沉重。

  印尼 雅加達

  阿南駕著車行駛在獨立廣場外國家博物館附近的環道上，汗水順著他黝黑的臉龐流淌下來，一旁的張靜怡似乎在欣賞風景，大腦卻在飛快運轉。

  “我們要把車換下來”

  阿南瞥了一眼副駕駛座位上的張靜怡，他低聲說。

  “嗯”

  張靜怡微微點頭，他們的車子剛剛載運了受重傷的金妮，地板上，車座裏，到處都留下血跡和刺鼻的嘔吐物。萬一遇上某個機警的警察或者靈敏的軍犬，必然要多費口舌。再說，根據秘密行動的規定，這輛車幾小時前去了公寓現場，現在必須“消毒”。

  “沒有尾巴”

  張靜怡抬起頭，補充似地看了一眼車廂裏的後視鏡。這輛車外表普通，但後視鏡的可視角度比普通車大很多，方便觀察身後的尾巴。

  阿南機警地向後又看了看，這才轉動方向盤，將車開進了獨立廣場上的進入車道。

  金色頂部的獨立紀念碑下，一道投影射向低矮的樹叢和大大的廣告牌，廣告牌下，是一座擁有龐大室外停車場的快餐飯店。

  廣場上，巡邏的軍警戴著墨鏡，坐在滿是東南亞風情的小型廂式貨車裏，邊說笑，邊懶散地注視著來往的遊人。

  阿南駕輕就熟地將車開進停車場裏，他在駕駛台下摸了摸，取出暗藏的手槍藏在身下，對身旁的張靜怡使了個眼色。

  “等一下”他邊注視四周，邊對張靜怡說。

  很快，阿南的身影消失在停車場內的各式各樣小車的海洋裏。

  過了大約不到三十秒，張靜怡的第六感讓她抬頭，順著視線的延伸，她看到一輛貼著深色鍍膜的豐田卡羅拉。

  張靜怡立刻矮身離開汽車，飛速接近卡羅拉。

  “快”阿南推開車門，讓張靜怡上去。

  “去哪兒？”張靜怡問了第一句話

  “去堡壘”

  阿南邊開車邊回答，他的意思是去一處隱秘，擁有儲藏了藥品，彈藥，身份證件的安全屋。

  通常，每個行動特勤都會擁有一處或者幾處這樣的據點，除了自己，無人知曉，他們把這樣的私人安全屋稱為“堡壘”。

  阿南這次顯得更加機警，他不但開車忽快忽慢，而且在幾乎每個岔路口，都進行毫無規律的轉彎。有時候，他不過是從一條岔路開回剛才的主幹道，基本就是在不斷兜圈。

  顯然，他被動物園公寓裏的可怕敵手嚇到了。與電影中不同，行動特勤並不是毫無恐懼的莽漢，相反，他們更加敏感，更加相信直覺。

  在雅加達城內繞了差不多兩個小時，阿南將車拐進了一處狹窄的小巷子。

  巷子兩側的建築全是歐洲風情的磚石布局，與雅加達市區內低矮的建築風格迥異。

  很快，他們的車前出現了鋼鐵焊接的拒馬，拒馬前後都有曲折蹣跚的水泥減速帶，減速帶後，荷槍實彈的美國海軍陸戰隊士兵緊張地注視四周，眼神裏充滿了敵意。

  “美國大使館區”

  阿南的回答滿足了張靜怡的好奇，怪不得如此荷槍實彈，在印尼這個反恐“查理區”，美國人在大使館周圍，執行的是標準的戰區安保。

  車子停下來，沒有經過檢查的車輛如果繼續加速硬闖，迎接他們的很可能是密集如雨的自動步槍子彈。

  三名海軍陸戰隊士兵端著M4自動步槍，以戰鬥小組的三角隊形，互相掩護著接近卡羅拉。不遠處的大防彈崗亭裏，一名黑人上士用英語和爪哇語，已他語（都是印尼本地語）向他們喊話，命令停車接受檢查。

  張靜怡警覺地斜了阿南一眼，他的腰間插著子彈上膛的格洛克手槍。

  阿南卻恍若無事，他笑著對美軍小組示意，從腰裏取出一張塑料卡片。

  “女士，請下車”

  三人小組的一名是白人女性士兵，金色的頭發從頭盔裏漏出來。

  張靜怡點頭，她順從的下車，腰裏沒有武器，她並不擔心什麽。

  白人女兵正要下手檢查，卻被黑人士官叫住。張靜怡看見他在掃描阿南證件後露出驚異的神色，仿佛眼鏡蛇碰到了自己的天敵眼鏡王蛇。

  “你的堡壘在大使館區？”車子駛過檢查崗亭，張靜怡問。

  “很驚奇是吧？相信我，這裏是全雅加達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之一”

  阿南笑著回答，似乎很自豪自己的選擇。

  張靜怡未置可否，她並不奇怪，特勤人員中這樣神通廣大的人為數並不少，至少，她還認識一個，那個叫劉西疆的男人。

  “我們分開，在一起目標很大”

  張靜怡等著開上大使館區內的主幹道，突然開口說。

  “也好，我還有些線索值得調查，遇到問題隨時呼叫我，你知道方法，是嘛？”

  阿南沒有多問一句，他知道規矩。

  張靜怡點點頭，她取出頭巾包上，迅速閃身進入一條岔道內。

  現在，張靜怡的腦海內已經浮現出隱約的輪廓，凱瑟琳醫生臨死前發出的提示，並不是單純的“家”。

  這個答案是經過一處電影海報的時候想到的，那是很老的海報了，被台風吹壞的一角隨著東南亞雨季的季風呼呼抖動著。

  海報是為了宣傳《魔戒》係列電影繪製的，在畫麵的右下角，是個充滿魔幻色彩的矮人。

  張靜怡認得這個矮人，霍比特人，他們的英語發音也是H，凱瑟琳醫生最後的話，或許指的就是這些生物。

  她現在必須搞清，這個千島之國裏，哪裏是矮人的故鄉，或許，安井麗娜的秘密就埋藏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