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博，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啊？內亂發生前一周左右吧，當時的政府國防部技術合作辦公室就向我們正式通報，說你和你的同事都因為飛行事故而不幸喪生了，要不是內戰突然爆發，燕京還要派人和大使館的人一起，到事故現場詳細調查呢。”

  看著喝下純淨水的不速之客臉色由灰轉紅，楊主任精明的雙眼盯著他，不緊不慢地開始詢問。

  盧博由抓起純淨水瓶灌了兩口，舌頭還在嘴巴邊仔細舔了舔，仿佛這水無比珍貴，隨時會被人奪走一般。

  “說來話長，我簡單的先說個大概吧，等會兒給我吃點東西，再睡上幾小時，然後詳細寫個經過。”

  盧博衝著楊主任點點頭，又看了看不時注意窗外情形的劉西疆，沾滿了塵土，混合著結痂血跡和傷痕的手哆嗦著，從迷彩服口袋中摸出一個外形醜陋而沉重的黑框眼鏡戴上。

  “哎，我的那副眼鏡壞了，那還是出國前在寶島眼鏡店配的多焦點旗艦產品呢，可惜了，可惜了。”

  他似乎很在意那副新婚妻子贈送的禮物，眼睛裏露出懊喪的神色。

  “你這幅眼鏡很特別啊。”

  劉西疆掃了盧博一眼，淡淡地說。

  “哈，這是檢測翼龍無人機激光瞄準係統的，它不但具有焦點放大功能，還可以看到人眼瞧不見的波段，就是樣子醜陋了點。”

  盧博扶正巨大黑框眼鏡，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曆。

  原來，他在利比亞恩德擔任技術援助軍官其間曾經翻閱了大量的檔案，這些文件都標示了絕密等級的字樣，卻因為無人管理，隨便堆放在某間雜物室的角落裏。

  “有份檔案很特別，記錄了前總統，哦，就是革命前的那位強人總統。他曾經命令以黃金儲備為支付手段，雇傭了NK國工程師和勞工在自己家鄉的沙漠裏修築了保密度極高的設施。從文件記錄的簡單結構來看，我覺得是用來存放某種武器的倉庫。”

  盧博說著又喝了兩口水，身體顫抖，似乎觸碰到魔鬼一般。

  “這個國家到處都是類似的工程，強人總統幻想對抗全世界，特別熱衷那些玩意。”

  楊主任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對，關鍵是，關鍵是這個工程的善後有些特別啊。”

  “什麽特別？”

  “文件記載，工程結束後的半個月，政府又通過開曼群島上的虛擬銀行向外轉了一筆美元外匯，總數大約有幾百萬吧。在用途一欄上寫了幾個很模糊的單詞，嗯，是北非阿拉伯語，我自己查了字典，那個意思是賠償金或者撫慰金。“

  “工程的勞工和工程師都出了意外，全死了，對不對？“

  劉西疆插口問道。

  盧博點點頭，沒有說話。像這樣艱巨的建築工程至少涉及上千名外國工人，他們在同一時間出現意外，沒有任何人幸存，出了故意滅口之外，還能有什麽其他可能呢。

  “我很好奇，就想辦法去了文件記載的地方調查。”

  楊主任望了一眼盧博，視線和劉西疆交匯。他們知道對外派出的軍事援助小組中，都配有特別情報員，負責收集當地有價值的情報信息，毫無疑問，眼前的盧博就屬於這一類。這也能解釋他是如何脫離困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你去的地方是不是拉法爾山口，前總統隸屬部落的聖地。”

  劉西疆問

  “你，哎，你怎麽知道？這。。。。。。”盧博感到詫異，他正要繼續說什麽，卻猛地怔住，身體左右搖擺，右手扔掉純淨水瓶，緊緊扶住巨大的眼鏡框。

  “快，加速，加速，向左，再向右，不斷做之字形轉彎。”

  他的聲音很高，完全沒有了書卷氣，隻剩下歇斯底裏的焦急和震驚。

  劉西疆不明就裏，但他知道眼前的盧博也不是常人，就用力拍了拍司機肩膀，示意他照做。

  司機是從原來和劉西疆一起搭檔的保安公司同伴，他本來就是賽車手出身，車技出神入化，幾乎做到了人車合一。

  他也不多說，隻是按照盧博的指引，先是用力踩下油門，然後轉動方向盤左右閃避，讓這輛動力充沛的SUV在公路上跳起了搖擺舞。

  就在第一個之字形才繞了半圈的時候，眾人眼前都是亮光閃爍，然後感覺氣浪推著車子狠命搖晃，接著才是“轟隆”的爆炸聲如驚雷般掠過耳畔，頭皮不由一陣發麻。

  盧博戴著的那副檢測眼睛本來是用於校準“翼龍”無人機瞄準係統的，它可以看見肉眼視覺之外的紅外波段。剛才盧博在說話之間，忽然看見一個圓形光斑在車上遊動，就像是有人用手電照射一樣。

  他很快反應過來，這光斑屬於無人機特有的紅外激光瞄準係統，同樣的情形，他在出口的翼龍飛機上見識了多次，絕不會弄錯。

  利比亞恩德臨時政府根本不會出動無人機，因為他們購買的翼龍至今仍然躺在倉庫中，主要係統的控製軟件全部被密碼鎖死，沒有國內的雙向認證是沒法啟動的，也就是說，眼前的光斑隻能屬於大洋那頭的美國人。

  “見鬼，見鬼，導彈沒有擊中，重複，沒有擊中”

  吉米小組的武器控製官火氣上湧，這還是他頭一次打不中已近鎖定的目標。

  “死神”無人機裝備的地獄火或者叫海爾法，屬於激光半主動製導反坦克導彈，也就是說，導彈的飛行是隨著瞄準激光而改變的，隻要瞄準線保持穩定，導彈就不會失誤。

  從位於拉斯維加斯郊外的操作方艙裏發出的指令，必須先經過天線傳送給衛星，再經由衛星發送到死神無人機。

  無人機攝像頭拍攝的畫麵則遵循相反的路線返回，這個過程大約需要花費2秒鍾。

  也就說，武器控製官實際上的瞄準是有兩秒鍾延遲的。

  盧博在國內曾經與相關的無人機設計院所共同討論戰術，他們得出的結論就是，躲避無人機襲擊的唯一辦法，就是利用好這個短暫的延遲周期。

  經過加速的汽車每秒中可以產生差不多60米的移動誤差，在加上不動改變前進方向，極大幹擾了內華達沙漠中武器管製官的操作。

  “發射，發射”

  最後一枚導彈脫離死神的身軀，拖著橙白色火焰飛向越野車。

  盧博緊緊趴伏在椅背上，在注意觀察瞄準光斑運動的跡象，腦海中飛速計算，估測那架看不見的無人機，現在應該處於何種狀態。

  “刹車”他突然用力蹬了一下椅背，嘴巴發出黯啞的吼叫。

  “嗤”

  SUV劃過一道煙塵，甩了一個彎，猛地側停在公路中央。

  “轟隆”

  導彈在前方爆炸開來，煙塵和衝擊波將擋風玻璃完全撕裂，無數的沙礫滾滾而來，弄得大家灰頭土臉。

  “媽的，媽的，沒有命中，重複，吉米彈藥耗盡，沒有消滅目標”

  控製員的手重重砸在電話機上，他實在想不出，今天的武器係統是出了什麽故障，向來百發百中的海爾法導彈無論是在伊拉克還是阿富汗，或者南美的貧民窟，東南亞的森林都不曾失誤過。

  他從來沒有想到，這世界還有人能赤手空拳，對付美國的高科技武器係統。

  “真邪門了”

  楊鬆對著老樹樁比劃了一下，示意搭檔注意自己的腳步，他已經可以確定，對手就在大約20米外的那棟“爛尾樓”裏。

  海邊的高聳的懸崖如同被利刃切過，麵朝大海的那邊光滑平整，在崖頂後方，一棟米黃色大樓被海風和鹽水腐蝕的斑駁不堪，好像長滿麻子的臉龐。

  這座大樓是前強人總統的突發奇想，他想為科學家們建築海濱療養院，不想還沒到開始內部裝潢，自己已經在變動中下台，大樓和所有貼上前政權標簽無數工程一樣，都立刻荒廢，任憑海風慢慢侵蝕。

  楊鬆觀察了周邊地形，他對著老樹樁比劃了兩下，後者點點頭，從左側包抄過去。

  一塊廢棄的水泥塊自楊鬆手裏飛出，落到茂密的植物叢中。

  “嘩啦”有什麽東西響起，接著是一陣手雷的沉悶爆炸。聲音不大，應該是被人故意倒掉了大部分炸藥，又在裏麵填入了更多的鐵屑，起到近距離大麵積殺傷的作用。

  黑色身影突然自樓頂角落中閃現，正是南炳相。

  他似乎有些吃驚，但隨即支起身體，以半蹲的姿態據槍，槍口穩穩地對準楊鬆。

  “快”楊鬆大吼一聲，老樹樁突然出現，手裏的步槍猛地開火。

  一枚子彈橫著從左邊飛向南炳相所在的位置，可惜，由於角度太小，隻是擊中他身旁的鑄鐵水管，激起猛烈的火星。

  “啪”南炳相動作奇快，他突然側身，借助轉彎的瞬間已近朝著老樹樁的方向射出了子彈。

  子彈打在水泥碎塊上，飛起的碎片擦著臉頰，蹦進了老樹樁的左眼窩中。

  “你？”

  楊鬆看見搭檔中彈，紅色的血如同蚯蚓般順著臉頰蜿蜒而下，他冷靜地問道。

  老樹樁搖頭，示意搭檔不要管自己。

  楊鬆咬咬牙，雙手攀附牆壁，靈活地從南炳相的射擊死角裏進入二樓，又循著殘存的樓梯，迅速來到樓頂。

  頂樓上是一座玻璃環繞的棚屋，這是設計中的海景陽光房。

  楊鬆將步槍挎在身後，握住經過改裝，可以全自動射擊的9毫米手槍。

  他看不見敵人，但樓頂就這麽點大，對方隻能藏在棚屋的某一邊，和自己繞圈。

  楊鬆的手槍緊緊握住，槍口斜著向下，瞄準線指向前方。

  他飛快地半蹲著繞圈奔跑，棚屋玻璃上不時晃動起黑色的身影，有的是他的，有的是南炳相的。

  “啪”槍聲響起，身後玻璃碎了一地。

  “啪”楊鬆的手槍開火了，向著隻出現了不到半秒鍾的黑影。

  這一槍沒有擊中，黑影轉的更快起來，長方形的棚屋仿佛變成了兩人環繞的中心。

  “嘩啦”前方玻璃又粉碎了一地，這是南的第二槍。

  突然，楊鬆止住腳步，挺立起魁梧強壯的身軀，朝著一塊玻璃凶狠地扣下扳機。

  “啪啪啪。啪啪啪”

  六顆子彈呈長條狀甩了出去，他聽到低沉的吼叫，接著是人體倒地的沉聲。

  楊鬆舉著槍，邊走邊換上新彈匣，他看見南炳相倒在地上，鮮血緩慢的在身下聚集。

  “別動”他用英語命令道。

  沒想到，地上的南炳相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氣力，掙紮著竄起來。翻過樓頂圍欄，朝著懸崖下的大海跳下去。

  “哎”楊鬆伸手，緊緊抓住對方衣領。

  就在他用力向上拉起的時候，突然感到右手刺痛，一柄短獵刀穿透肌肉，將楊鬆的手釘在水泥外牆上。

  “呼啦”南炳相墜下懸崖，筆直地掉落進碧藍的海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