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亞恩德 談判現場

  南炳相的手指輕輕勾在扳機上，他現在隻需要稍微施加力量，然後再重重向下壓，就能夠在一秒鍾內取得對麵那個人的性命。盡管他並不認得老樹樁，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世界上的萬物，隻要套進瞄準線內，那就成了自己的目標，掌握生死的已經不是上帝，而變成他南炳相了。

  世界上，有什麽比決定別人生死更讓人覺得快意的事情嗎？

  他的手指向後，“喀拉”輕微的機械音響起，不是在耳朵裏，而是經過神經係統的感知，傳進南炳相的大腦深處之中。

  這是扳機走完了第一道行程，現在隻需要最後的一點力量。

  忽然，一道閃電在他大腦裏閃過，他的手指停止了動作。

  對方已經死了一個，但要這是個三人組合呢？雖然不多見，但隻需要一次疏忽，自己的生命也將走到終點。

  獵人南炳相露出笑意，甜的手從扳機上挪開，輕輕翻滾了兩下，又抓起平板電腦。

  顯示屏上還有一個兩個信號點，那代表自己的遙控射擊機器還剩下兩具。

  他迅速選中偏右的一個信號格，這個位置稍微有點斜，無法正對老樹樁此刻的位置。但這不要緊，南炳相估計對麵的射手馬上就要轉移，他隻需要再調整幾度，將槍口視線對準預估的射擊點就可以了。

  老樹樁的臉頰從舒適的槍托襯墊上抬起來，他可以聞到射擊後淡淡的硝煙味，也可以感覺自己的彈頭擊中了目標。現在，他感到隱隱的不安，覺得自己的舉動未免魯莽，要是對方多設計幾個陷阱，那自己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之間了。

  他向著左側滾動身體，向著早已經選擇好的第二射擊點轉移，那裏是一道淺淺的溝渠，正好避開剛才的射擊視角，要是對方有反擊，他也可以安然避過。

  細長的手指光潔如玉，指甲修剪的整齊幹淨，有時候南炳相覺得自己應該去彈鋼琴，這真是雙為音樂而生的巧手啊。

  手指劃過屏幕，視線頓時模糊了一下，然後迅速穩定住，瞄準的十字分化線對準了一道淺溝渠的中央。他想了想，又將瞄準線稍微向後移了幾寸。

  老樹樁的身體已經滾過溝渠裏的汙泥和糞便，他正要改變姿勢，忽然覺得向後再靠一點，似乎更加安全。

  多年的經驗告訴老練的觀察員，敵人的子彈經常落點靠前，而向後更為保險。

  屏幕抖動起來，似乎有一團東西飛快的滾動過來。南炳相笑了，他在按動射擊按鈕的時候，再次改變了瞄準點。

  老樹樁正準備站起來，互相覺得耳邊驚風呼嘯，這聲音是如此的駭人，幾乎將他整個人的心髒都揪了起來。

  “啪”

  有槍聲傳來，老樹樁忽然安心。子彈的速度一般都大大超過音速，聽到槍聲，說明自己沒有中彈。

  “媽的”老樹樁暗暗罵了一句，他今天碰到硬茬子了。

  “逮到你了”

  就在短短的瞬間，老樹樁瞥見自己兩點鍾方位似乎有一股熱浪在流動，這是子彈摩擦空氣，留下的尾痕。

  老樹樁一個側滑，迅速改變姿態，將狙擊步槍架在手臂上，手肘牢牢依托大腿。

  借著瞄準鏡，他看見一扇破窗後有個黑影迅速晃動了兩下。

  不急多想，老樹樁迅速調整瞄準點，凝神，屏息，手指重重扣下扳機。

  他的肩頭感到有力的撞擊，然後一聲爆響在視線方向炸開。

  老樹樁沒有離開瞄準鏡，他看見自己的子彈穿過破窗戶，擊中黑影，然後是一片血紅像扇子樣展開，急速噴濺到後麵的牆壁上。

  “死吧”

  老樹樁輕輕呼出肺部積累的二氧化碳，他終於消滅了對手。

  “滴滴，滴滴”耳邊的無線電輕輕響起，接著是劉西疆的聲音。

  “有耗子嗎？”他在問有沒有暗藏的槍手

  “耗子被消滅了，玉米少了一根”老樹樁也以暗語回答，意思是狙擊手被自己擊斃，但己方也損失了一名同誌。

  “明白”劉西疆聲音低沉，他似乎也為損失的同誌而難過。

  這時候，楊主任，呂副組長和翻譯小劉已近走近談判會場。說是會場也隻不過是一道插了國旗的橫線，談判的雙方就踩著線分站在兩邊。這是遊牧民族幾千年來談判的規矩，隻不過有時候是互相騎馬，或者騎駱駝。

  “啊，歡迎，歡迎，我的朋友”蒙波托將軍喘著粗氣迎上前來，他用力抱住楊主任，一股股混合了羊膻味與汗餿的臭味直衝楊主任的腦門。他努力克製，保持基本的外交禮儀。

  會談就此開始，將軍和臨時政府的外交部長邊塗抹著楊主任新送上來的清涼油，邊飛快的說著什麽，中間還夾著著誇張的非洲式表情。

  翻譯小劉全神貫注，生怕錯過了一個單詞。

  就在眾人七手八腳比劃的時候，遠方突然傳來陣陣槍聲。肥胖的國防部長動作迅捷之極，他一個箭步竄進防彈奔馳轎車內，身體伏在真皮座椅之間，隻留下肥碩的屁股左右搖晃。

  劉西疆反應很快，他抓起自衛用的短95-2式突擊步槍，拉著楊主任一行人躲在一片建築廢墟之後。

  老樹樁很快看見來人是大約有幾十個，其中隻有開頭的幾人抓著長短不一的步槍，後麵則跟著手持大刀的烏合之眾。

  將軍的護衛頓時四散，隻有他的幾名保鏢依托著奔馳車盲目射擊。

  “哦，是趁火打劫的散兵”

  老樹樁這幾天已經對這個國家有人充分的認識，他凝神瞄準其中領頭的匪徒，一槍結果對方性命，又遊動著位置，準確了打完了一個彈匣。

  “我來幫幫你，幫幫你”

  南炳相還剩下最後一台遙控機器人，他發覺由於混亂，自己的目標劉西疆不處在步槍的最佳射擊位置上，身體和肩膀不時在瞄準線之外滑動。

  他按下顯示屏上的虛擬按鍵，一發裝填了爆炸彈頭的子彈飛進匪徒們中間。幾乎就在轉瞬之間，一百多枚飛濺的劍形子彈頭如同火山般噴發開來，匪徒們血肉橫飛，怪叫衝出談判會場。

  劉西疆鬆了口氣，他以為這枚有力的爆炸彈頭也出自老樹樁之手，或者是楊鬆。

  老樹樁有些吃驚，他的眼睛離開瞄準鏡，滿是詫異的自言自語道

  “哎，他們哪裏搞來的特種彈頭，竟然有這種存貨”

  很顯然，他以為這是劉西疆射出來的還擊火力。

  “安全了”

  透過瞄準鏡，老樹樁看不見匪徒，這時候，他差不多完全確定，暗藏的狙擊手已近被自己消滅，要不然，剛才他肯定會趁亂出擊的。

  老樹樁很想聯係楊鬆，但這次是“沉默獵殺”，也就是他們之間不進行無線電聯絡，這主要是擔心敵人截獲他們的通信頻率，借此確定埋伏方位。

  “好了，演出開始”

  南炳相關上電源，他的遙控機器沒法自己裝彈，也就是一次性使用的誘餌。

  他的眼睛靠向瞄準鏡，稍微修正一下，就牢牢地將瞄準線套在劉西疆的頭發外緣。

  這個距離上，子彈會稍微向下偏離兩厘米左右，橫穿過大腦最重要的幾個區域，被擊中的人絕無生還希望。

  “拜拜”

  他的手指沉穩地向後用力，他隻會射擊一次，這足夠要了目標性命。

  劉西疆毫無防備，老樹樁也處於放鬆狀態，他絕沒有想到，最危險的也會在最後出現。

  烏雲匆匆遮住啊太陽，幾縷金色光線穿透雲層照射下來，將鑲嵌了金邊的光帶移過廣場，筆直地照射在大約1公裏之外的運河水麵上。

  河水現在呈現出奇怪的色彩，這裏麵有血，有糞便，有汙泥，還有大量的機油和汽油，無數殘肢斷臂漂浮其上，幾顆腐爛的一大半的頭顱起起伏伏，孔洞的眼窩似乎依舊望向遠方。

  金色光條緩緩向後移動，照射在一段五彩斑斕的水麵上，四周到處是垃圾，還有大塊的金屬碎片漂浮在河麵上。

  這裏是原來自來水廠的取水口，十多米後的河岸下，一段粗大的水管隱伏其中。

  兩根烏黑，細小的管子自多彩斑斕的水麵裏伸出來，它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停留了好幾分鍾，幾隻綠頭蒼蠅發出“嗡嗡”的叫聲，然後停在管子上。

  水麵似乎起了輕微的波瀾，一個身穿黑色潛水服的人從汙水中露小半個腦袋。隻見他劃動水麵，如同精靈般遊向一塊金屬鋁片。

  “嘩啦”

  水麵輕響，楊鬆心愛的8.6毫米高精度栓動狙擊步槍裹著同樣漆黑的偽裝，隻留下一小截倚靠在金屬鋁片上。

  烏雲更加濃重，最後一縷金光也消失無蹤。

  楊鬆的瞄準鏡緊緊對準廣場西北側，那裏有幾輛燒的漆黑的汽車殘骸，一輛還依稀殘留著框架的85式裝甲運輸車癱在殘骸中央。

  楊鬆預先布置了無線電頻道掃描儀，這種機器在己方無幹擾的情況下才能準確發揮作用，這就是他和老樹樁約定“沉默獵殺”的緣故。

  南炳相肆無忌憚的遙控操作透露出無線電波所在，楊鬆憑借直覺和經驗，鎖定了裝甲車殘骸。

  這真是絕地啊，狙擊手作戰通常選擇製高點，但是無論是楊鬆和南炳相，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地麵。

  裝甲車周圍道路斷絕，射手怎麽潛入的？他又如何撤離呢？

  楊鬆來不及解開問號，他將瞄準線壓在殘骸左側，那上麵掛著半截屍體，搖晃之間，露出一段被炸裂的縫隙。

  目標，就在縫隙之後。

  楊鬆的子彈飛出槍口，水麵跟著激起幾道波紋，迅速擴散開來。

  南炳相的手指走到扳機行程的最後，還差半毫米。

  忽然，像是什麽東西刺了他一下，腦海中響起一聲驚雷，他不由自主地低頭，側身，射出的子彈也打偏了幾毫米。

  劉西疆轉身，他和蒙波托握手，南炳相的子彈從身旁飛過，驚起了一陣妖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