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血與火(5)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50      字數:3573
  利比亞恩德 拉希德“中華”飯店前

  從交火到現在,已近差不多有半個多小時了,但對於劉西疆和飯店內守衛的戰士來說,似乎足足有兩個世紀那麽長。幾挺機槍現在都不同程度的故障了,有的槍管燒的像從烈火中取出的鍛造件,有的槍機組件開始卡殼,每打兩發子彈,就要停下來手動退出彈殼。

  人的情況也不好到哪裏去,特別是初上戰陣的誌願者們,幾乎每人都因為緊張而促使腎上腺素狂飆。生理激素雖然暫時戰勝了恐懼本能,但隨後跟隨而來的疲勞感緊隨而至,幾乎壓得他們喘不上氣來。

  趁著匪兵們進攻的步伐放緩,他們拚命就著已然肮髒不堪的瓶裝水狂灌,然後紛紛半蹲下身體,捂住肚子張嘴嘔吐不止。

  劉西疆依然沒有聽見大巴車的引擎啟動,他擔心自己的耳朵被槍戰的噪音震聾,就俯下身來,用耳朵貼在水泥樓板上,感受發動機的噪聲。

  “他媽的,這個老楊,搞什麽搞?”劉西疆反複嚐試三次,最後隻能無奈地罵出聲。

  “老楊,老楊,聽到嗎?你他媽的忙個屌啊,叫你讓大巴發動,你他媽睡覺去了啊”

  因為緊張和焦急,劉西疆變得極其暴躁,他顧不得基本禮貌,張嘴就罵。

  這其實是情有可原的,倒不是劉西疆自己惜命,而是他一人幾乎承擔了身後飯店內所有平民的安危,責任所重,遠遠的超過曆次自己執行的單人行動。

  “喂,喂,哎,不是我不走,是,是走不了”無線電對講機在噪音過後,響起老楊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回答。

  原來,老楊剛剛跑進電機房尋找司機開車,要求平民們按照原來規定的順序號登車,話沒說完,現場的情勢就變得失控起來。

  “怎麽了?匪徒,匪徒要進來了嗎?”臨時擔任車長的工作人員望著楊主任黑一道,紅一道的臉頰,馬上明白過來,聲音也變得結巴起來。

  “不是白天走嗎?怎麽現在走?”一個身軀肥碩的中年婦女站起來,她用口音極重的普通話問道。

  “我孩子發燒了,能和醫生坐一輛車嗎?”另一個年輕些的女人抱著個兩三歲大小的孩子,神情焦急而充滿期待。

  “撤退路線是什麽?和政府軍達成協議了嗎?他們派軍車保護咱們嗎?”

  角落中,兩個富態男子站起來發問。老楊認識他們,都是本市華僑商會的組織者。

  “胡塞尼的人能放我們走嗎?現在走是不是危險太大啊”

  隨著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發問,楊主任隻感覺口幹舌燥,眼冒金花,突然矛頭痛哭起來。

  現場的氣氛更加絕望,有兩個司機發覺情形不對,想順著牆角溜出去,找一輛小車,帶上大巴上早已經裝好的補給品,自己放獨食開溜。

  “你,你,普利夾克”

  身高體壯的烏克蘭前軍醫突然攔在路中央,大聲用俄語和中文嗬斥兩個懦夫。

  “啪,啪,啪”

  混亂的房間中猛地響起爆音,隻見劉西疆手持還在冒煙的手槍,滿臉怒色地站在門口。

  “都回去坐好,老楊聽錯口令了,誰說現在要走,一切按計劃執行,什麽事都沒有,政府軍已經派出援兵來保護我們,還有幾分鍾就到,誰也不許傳謠言。”

  劉西疆找來個電池不足的擴音喇叭,嘶啞著嗓子努力控製局勢。

  “那,那,外麵的槍聲怎麽變得越來越近啊。”有個矮個子男人站起來,用口音很重的國語問。

  這人是台海省的商人,在本地經營有毒電子廢料處理生意,因為曾經當過兵,所以對槍聲的遠近多少有點區分。

  “那是匪徒在打旁邊街道的目標,不是我們”劉西疆不想撒謊,卻不得不這樣做。

  “頭,來三號”

  無線電傳來三號哨位的呼叫,聽起來很惶恐。

  劉西疆知道又出了事,隻得招手換來老楊吩咐幾句,又讓幾個骨幹積極分子收好電機房大門,不準房間裏的平民互相議論。布置完畢,這才急匆匆地趕去哨崗。

  “怎麽回事?”上得樓來,劉西疆急匆匆地問一個武警戰士。

  “你看,那邊”武警戰士遞過來一架望遠鏡,指了指方位。

  劉西疆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頓時感覺全身毛孔都要緊張地綻起來似的。

  一輛早已經沒了半點顏色的皮卡車靠近一處小樓的廢墟後,依稀可辨的車廂上,赫然就是一門綠色油漆的迫擊炮。

  “是60炮,我們國家造的,厲害的很”旁邊的誌願者以前在陸軍服役,曾經多次參加演習,接觸過這種廣泛裝備一線部隊的伴隨火器。

  “看上去隔得很遠啊,能打中嗎?”

  劉西疆對這類火器遠不如輕武器熟悉,他估計從廢墟到這邊,足足兩公裏開外。在他的印象當中,小型迫擊炮的射程也就一千米多點。

  “能啊,這60迫是石城理工大學設計的,不但輕巧,而且打得遠,3公裏之內,沒問題。”

  老戰士大概對火炮有點研究,話也多了起來。

  劉西疆知道這個威脅太大,距離如此遠,從飯店的任何角落都是不可能有效壓製,甚至連騷擾都做不到。他們隻能被動等待炮彈落下,太危險了。

  “得有人去那邊,幹掉這家夥”武警戰士提出建議。

  劉西疆微微搖頭,他當然知道這是唯一可能的應對方案,可是這樣做基本是自殺,成功率也小的可憐。

  “發炮了,發炮了“另一位觀察的戰士焦急地吼叫起來。

  “隱蔽,隱蔽,大家都隱蔽“劉西疆急急地通過無線電對講機下達命令。

  “沒事,打不進來“那邊老兵誌願者很有把握地說道。

  果然,隨著“嗚,啾”的刺耳聲音越發靠近,兩枚炮彈分別落在飯店正門院牆邊和飯店後側的斜坡中。

  “隱蔽,快隱蔽”

  老兵這時候發出警告,他知道,剛才兩發是為了修正距離,接下來的就是對著自己的了。

  突然,劉西疆看見皮卡車前指揮的匪兵胸前冒出一陣血霧,緊接著,一枚去掉保險的炮彈從操炮匪兵的手中滑落,筆直地落在了車廂中。

  “轟”紅光閃光,皮卡碎片伴隨著肢體四散飛舞,看來炮彈接觸了什麽硬物,意外發生殉爆。

  “好家夥,哈哈,這跳彈,救了我們啊”武警以為這是敵人發生了意外,不無感觸地說道。

  隻有劉西疆曉得,楊鬆或者老樹樁的一顆子彈,幫助了無數戰友。

  但是,單打獨鬥並不能拯救飯店內的人,因為敵人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一陣陣發動機的噪音從河對岸傳來,望遠鏡裏,出現好幾輛中國出口的92式輪式步兵戰車的身姿。

  “媽的,這肯定是繳獲政府軍的,要不幹脆就是政府軍反水。”劉西疆罵了一通。

  就在彷徨無計可施之際,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匆匆招呼幾句,飛奔向主樓地下室而去。

  國內 浙東省 鑒湖市

  這一餐飯吃的有滋有味,主人莫美麗極善應酬,不時用俏皮的話語,豐富的人文曆史知識還有各種見聞,引得大家笑聲陣陣。

  老韓微笑著,專注地品嚐眼前鮮美異常的河豚魚刺生,不時就著小瓷杯品味陳年女兒紅的甘美餘韻。

  張靜怡禮貌而矜持,她已近從同學老李的嘴巴中得知,眼前這位無論是氣度,風韻還是容貌都堪稱絕代佳麗的翩翩美人,竟然是著名的亞洲鑽石娛樂公司的大老板。

  她的眼光不時掃過莫美麗,兩人有時視線接觸,但隨即禮貌的回避,那樣子,使得張靜怡感覺有點莫名的不適。

  “哎,我說粟局長,你們執法可要改進啊,號子裏,真是,哎”一直吃飯的金發女孩抬起頭,明豔的目光掃向對麵陪客的本市副市長,公安局長老粟。

  “這,嗨,是的,是的,我們不斷在改進,不斷在改進”他麵色多少有點尷尬。

  “行了啊,要不是粟局通知我,哎,等你們那個破雜誌社來保你,我看,你還得脫層皮。”

  莫美麗很隨意地對女孩說,看來兩人關係非同尋常。

  “哎,我這也算是深入臥底了吧,你們要給我立功的。”淩美朵開玩笑地說著。

  “哦,可以,可以,這個應該,淩記者深入體驗生活,又電話舉報,終於一舉鏟除這個犯罪團夥,應該立功,應該立功。”

  局長主動舉杯走過去,和淩美朵碰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想站起來,卻顫顫巍巍,似乎腿腳不靈便。

  “你怎麽了,丫頭?”莫美麗關切地問

  “沒事,號子裏坐的,要是你成天坐著不動,血液也會不流暢的。”淩美朵擺擺手,將杯中酒好爽地一飲而盡,然後轉向局長。

  “立功就不需要了,我想請警局幫個忙”淩美朵收起笑容,莊重地說。

  “什麽事?”粟局長問

  “就是那天你們抓我的時候,那個團夥頭目拿刀要刺我,有個年輕人用石頭砸了他一下,救了我。嗯,就是那個腿腳不靈活的年輕人,我想麻煩你們幫我找一下他,謝謝。”

  “哦,這個事啊,好辦,我那天也在現場指揮,對這個年輕人有很深的印象,嗯,是,腿不靈活,受過傷,恩,好辦。”

  說到這裏。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鑒湖市郊區 某通訊樞紐工地

  “哎,陸強呢?有人找,快點去,我說你個家夥,整天一聲不響,倒是走桃花運啊。”

  一處豎井工地旁,胖胖的帶班班長走到正在操作光纖熔接機的年輕人身旁,拍了拍他肩膀,嘴角邊帶著笑意說。

  “我?”年輕人轉頭,他就是陸強。

  “廢話,一個女的,哎,真漂亮,比那個安 ,安什麽的”他一時想不起來,撓著頭沉思。

  “安吉拉貝比,黃曉老婆”另一人插嘴

  陸強很覺奇怪,他慢慢向著工地門口的會客室走去。

  還沒走進門,他已然見到了這個美麗的姑娘,沒錯,正是自己兩次搭救,卻連麵都不好意思去看的女孩。

  “陸,陸強”淩美朵走上前,和他大方地握了握

  “你什麽時候下班?我請客”淩美朵主動說

  “我,我,不,不”陸強不住搖頭,麵色變成絳紫色,有些跛的左腳似乎更加不方便了。

  “哎呀,你怕我吃你啊”淩美朵笑了,夕陽下,如此地美麗,如此地明豔動人,仿佛陽光照耀下的雪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