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必要的話，不要碰任何東西。

  提放舞廳和公園裏的漂亮姑娘，因為她有可能是間諜；另外還有自行車，軍裝，武器，死馬以及倒在路上的人------這不會是什麽意外

  ------20世紀30年代 蘇聯紅軍步兵手冊

  巴基斯坦 西部 部落山區 靠近普什圖聚居區

  太陽已經掛在了西邊的山口上，看上去好像是埃及壁畫中庇護法老王的神靈“拉蒙”的真實再現。

  張靜怡感覺自己中槍的地方好了很多，她不清楚這是肌肉恢複藥物的功效，還是止疼藥的效力沒有完全消退。抓起一瓶瓶裝純淨水，她打開蓋子，澆在頭發上，任由溫熱的水流進入眼睛，再如同山邊溪流般緩緩流淌進脖子裏，滲透入已經差不多被蒸發幹的身體組織裏。

  過去的十多小時中，她經曆了高強度的室內遭遇戰，揭破了武裝分子策動的襲擊陰謀，抓獲了俘虜，卻因為語言緣故無法進行審訊。進入撤離點的時候遇上武裝分子小規模伏擊，看見接應的運輸機降落，卻又眼睜睜地注視著大力神被突然而至的導彈擊中，墜毀的不止是飛機，還有她趕回伊斯蘭堡，及早開始審問俘虜的計劃。

  不知為什麽，她覺得那所三層簡易樓房中隱藏了看不見的秘密，或許是自己直覺敏感，張靜怡希望是自己多疑，完全弄錯情況。但是，另一方麵，那張已經被搓揉的皺巴巴的彩色廣告紙，有可能是某個更大，更陰險計劃不經意間露出的猙獰麵目。

  想到這裏，張靜怡把頭轉向遠處，兩名俘虜安靜地呆在悍馬車中，他們手腳被綁上寬大的黑色膠帶，還被拷上手銬和腳銬。嘴巴沒有被堵住，因為他們表現的很安靜。

  刀疤臉正坐在一塊頭巾充當的坐墊上，喝著瓶裝水，嘴巴中慢慢咀嚼真空包裝袋裏的高熱量單兵口糧。

  這段時間內，張靜怡很注意觀察刀疤臉的舉動，卻發覺他再也沒接觸過俘虜，甚至沒有挨近他們乘坐的車輛。

  這一切讓張靜怡感覺很困惑，難道是自己錯誤懷疑了他？他或許隻是在嚐試與俘虜進行溝通，畢竟那兩人也可能還懂得其他更為通用的部落方言，他們當時隻是假裝搞不明白而已。

  “我有個好消息，也有個壞消息，你想想聽哪一個呢？”灰熊從一塊外形奇特的高達岩石上跳下來，他的手中是一部天線又長又扁的手持式加密衛星電台。這些電台都是東宇公司的產品，它們從去年開始，大規模取代了巴基斯坦軍隊原本裝備的美國戰術電台體係。

  “你按順序說吧”

  張靜怡衝著灰熊微笑，她很喜歡這個大漢身上的樂觀向上，也喜歡他的笑容。

  “白沙瓦司令部幫助我們協調了另一架空軍運輸機，是直接從伊斯蘭堡調配來的，我們又獲得了新的機票改簽。”

  “壞消息嘛，空軍的家夥不知道這塊土地分布的秘密機場，也不具有降落在幹河床上的經驗，他們給安排了一個撤離點，是以前西部軍區的空軍補給航空站，那邊的跑道據說還可以使用。”

  灰熊補充說

  “更糟的是，我們需要朝著西北方向再走上差不多100公裏，穿越極端分子活躍的”城堡“地區，嗯，我們管那裏叫紅色地獄。”

  灰熊的笑容不見了，他露出憂心忡忡地樣子。

  “因為土地上的砂石都是紅色的，看上去，看上去”灰熊想找出適合的英語詞句形容堡壘地帶的危險。

  “就像是火星”一直沒吭聲的刀疤臉開口了，他的英語帶著濃重口音，但“馬爾斯”這個詞張靜怡聽得很清楚。

  說到這裏，灰熊從車裏取出中國製造的軍用筆記本電腦，這東西雖然相貌醜陋，性能也低於民用市場的產品，但極其堅固，甚至可以承受手槍子彈的打擊。

  他把剛才的手持式電台與筆記本相連接，東宇的軍用加密電台不但可以擔任衛星鏈接任務，還可以接收北鬥導航係統發出的軍用信號。

  很快，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出現了繪製精確的電子地圖，紅色光點正代表了他們現在的位置。

  “我們休息兩小時，午夜開始出發，白天氣溫高，車輛無法長時間行駛，引擎受不住的。”

  灰熊看來對城堡地區很了解，他毛茸茸的大手在電子地圖上指指點點。

  接下來的時間，所有的人都找地方休息，他們檢查了夜視鏡的電池，趁著空擋給自己喂幾口高熱量單兵口糧。

  時間剛剛抵達午夜時分，突擊隊在灰熊和刀疤臉的指揮下，開始向備用撤離點進發。

  午夜出發是合理的戰術安排，早晨這裏會吹拂晨風，風會帶來砂石，將突擊隊休息和行駛的痕跡完全抹去，不會給敵人尾隨跟蹤的可能。

  張靜怡打開雙目夜視鏡電源開關，隨手推到自己眼前。河床，山脈，遠處隱約可見的沙漠，像是恐怖巨獸般猙獰可怕。地麵仍然有滾滾熱浪蒸騰升起，卻看不見哪怕是一絲一毫植物的蹤跡。

  “你去那邊，小心看好俘虜”張靜怡招呼李俊，讓這個唯一值得信賴的同伴坐上俘虜所在的悍馬車。

  悍馬車發動，輪胎不斷在幹涸堅硬的河床地上跳躍，在這樣的地形行駛，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對車輛的摧殘。

  一路還算順利，除了一輛車引擎過熱，中途拋錨十分鍾外，都還順利。

  靠近一處狹長山穀的時候，坐在先導車上的張靜怡看見地平線那頭的荒野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動，像是有火球在緩慢滾動。

  張靜怡拿起單筒夜視望遠鏡看了看，是一個由四輛汽車組成的小型車隊。

  灰熊馬上命令停車，他和刀疤臉以及張靜怡簡單商量一下，迅速做出戰術部署。

  一輛配有重機槍的悍馬在道路左側隱蔽處埋伏，另一輛同樣配置重機槍的悍馬開進一處凹陷的空地裏，這輛車的前車燈雪亮地指向左側友車。

  第三輛悍馬駛上高處山脊線，他裝備的機槍指向路口兩輛車的中央空擋處，兩名裝備便攜式火箭筒的突擊隊員隱藏在這輛悍馬車兩邊，一旦灰熊發出信號，他們會首先攻擊車隊第一和最後一輛汽車。

  第四輛悍馬車隱藏在山穀旁的巨石後邊，它的重機槍警惕地指向對麵黑沉沉的山脊，防止有人攻擊突擊隊側翼。

  火球越滾越近，張靜怡辨認出那是此地常見的“叮當車”，一些外表裝飾華麗的大貨車。

  貨車的車廂都被帆布牢牢遮蓋住，看不見裏麵藏了些什麽。

  地麵開始有節奏的顫抖起來，火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張靜怡舉起自動步槍，左手將保險推動到點射位置。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八個火球幾乎同時停止住。從“叮當車”上跳下來幾名身穿黑袍，帶著白色頭巾的大胡子男子。他們腰間插著彎刀，手裏舉著自動步槍，有些人背後還攜帶了油漆斑駁的RPG火箭榴彈。

  這些人都是部落武裝分子，這是毫無疑義的。

  正當張靜怡做好射擊準備的時候，令她驚奇的事情上演了。

  隻見，灰熊從第一輛悍馬車上跳下來，他大笑著與車隊為首的大胡子擁抱，還親切地互相貼麵親吻，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

  “這是怎麽回事？”耳機中傳來李俊充滿疑惑的聲音

  張靜怡手心冒汗，對麵來的人肯定屬於某隻部落極端武裝，可是灰熊為何會與他們如此親密？

  她想起自己聽說過的那些故事，巴基斯坦軍隊中不乏與武裝分子勾連互通的所謂同情者，難道灰熊就是這樣的人？

  張靜怡想到這裏，手心不由地冒汗，額頭上的汗水不住流淌進眼眶中。

  30年前 中越邊境 小村莊

  手榴彈嗤嗤地冒著白煙，早有防備的四川偵查班長老楊猛地飛出一腳，將這隨時會爆炸的玩意踢進了相反方向的水稻田中。

  “轟隆”

  伴隨著沉悶的爆炸聲，一股水柱從稻田中升起，又撲簌簌地濺落在田埂裏和眾人裸露的皮膚上。

  出手襲擊的是年輕女人，她看到一擊不中，立刻扔掉將手中竹籃向老楊扔去，趁著他出手遮擋的瞬間，手中烏黑的槍口已經噴出火舌。

  她的槍是波蘭製造的WZ63微型衝鋒槍，射擊的聲響不大，火力卻非常凶猛。

  淩衝鋒感覺小腿像是被石頭狠狠砸了下去，他一個踉蹌似乎就要倒地。

  但，頑強的意誌和艱苦訓練造就的堅強體魄支撐住了他，差不多在失去平衡的瞬間，淩衝鋒手中的64式微聲衝鋒槍也對著近在咫尺的年輕婦女噴出火焰。

  子彈打得很準，幾乎全部擊中女人的臉部，片刻之間，她成了紅彤彤的血葫蘆。

  “啊”年紀比較大的中年婦女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這聲音是如此淒厲，以至於淩衝鋒終身無法忘懷。

  中年女人以不可思議地敏捷從水田竄出來，如同母豹子般壓在淩衝鋒身上。

  老楊正要去幫忙，卻冷不防從高處房屋裏飛來一顆顆子彈，子彈雨點般濺落在他身體四周，壓得老楊無法動彈。

  婦女嚎叫著，用一隻手扼住淩衝鋒的脖子，她的膝蓋正好頂在淩衝鋒剛剛中彈的位置，這樣他渾身發軟，幾乎無力掙脫。

  “嗤嗤”婦女的手伸進衣服內，她猛地拉動一下什麽東西。

  “是炸藥塊”淩衝鋒意識到危險迫在眉睫，越軍經常利用庫存炸藥裝上導火索，利用爆炸的衝擊波殺傷有生目標。

  “嗯，去你媽”淩衝鋒在危急中爆發出求生本能，他高聲怒吼，尚能活動的左手勉強探入腰間，拚命拽出三菱刺刀。

  中年婦女似乎已經完全瘋狂，她隻是扼住淩衝鋒脖子，嘴巴中發出聽不懂的咒罵。

  “嗤嗤，嗤嗤”炸藥快的導火索越來越短。

  “啊，啊，我操你八輩祖宗”淩衝鋒從胸膛中發出怒吼，三菱刺刀幾乎是一厘米，一厘米地探進中年婦女的小腹。

  血如同噴槍中的水湧出來，流進淩衝鋒嘴裏，又腥又甜。

  淩衝鋒輕輕向右邊滑動了一下，鋒利的三棱刺刀劃破脂肪層，伴隨著血液，綠色的腸子猛地掉落出來。

  婦女手中的力量猛然消退，淩衝鋒狠命推開她，急速滾進黑臭的水田積水裏。

  “轟隆”炸藥爆發，女人騰空足有半米多高。

  她的身軀分成兩截，卻沒有立刻斷氣，眼珠脫落的頭部拚命搖擺，似乎還在繼續咒罵。

  後來，敵工部的無錫同鄉告訴淩衝鋒，那個中年女人和年輕女人是一對母女，很早的時候，女人丈夫就死在與美國人的戰鬥中，其後母女相依為命，互相扶持。

  淩衝鋒聽後重重地歎了口氣，內心猶如刀攪。

  再以後，淩衝鋒借商務考察機會曾經去看過女人的衣冠塚，他久久注視那張母女合照，隻說了一句

  “戰爭真他媽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