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鬆和張婉婷說完話就順著樓梯上到頂層的閣樓，老樹樁則“嘩啦”一聲將自動推進槍膛，然後走到臨近街道的房間，半蹲在窗台下，用剛找來的一柄長化妝鏡向外窺視動靜。

  頂層的閣樓牆壁上有個圓洞，洞口的水泥地坪上滿是紅色的碎磚頭屑，不遠處還散落著大小不一的水泥塊。楊鬆趴伏在地上，他舉起遮蓋了防反光保護蓋的望遠鏡向城鎮外的道路交叉口觀察。

  隻見東南方向上熙熙攘攘地開過來幾輛分不清顏色的小型貨車，貨車上或坐或站著武裝士兵，士兵們衣服各式各樣，有的是正規的熱帶叢林迷彩，有的是土黃色的沙漠裝，還有些是上了年頭的純綠色短袖，更多的則身著從T恤到本地土布長衣在內的平民服色。

  一輛看不出外觀形狀的汽車殘骸散落在隊伍的最前麵，它和大隊之間大約有30到50米的距離。這輛正在冒著黑煙，周身被橘黃色火苗包裹的汽車是這支武裝隊伍的前導車，它不幸引爆了此前布置好的爆炸裝置，應該是反坦克地雷一類的東西。

  楊鬆立刻判斷這是從“魯代爾”趕來的武裝分子，這座被叛亂分子占據的城市是這個國家原本的旅遊勝地，它距離這座小鎮不到40公裏，由一條戰前修建的碎石公路與此相連接。

  大約是因為觸雷的緣故，後麵的車輛都停止不動，所有的武裝分子全都瑟縮在卡車上或躲在車廂後麵，無一人敢於移動半步。過了一會兒，隻見從中間一輛車上跳下個身形矮胖的人，他的迷彩服很整齊，外麵裹著重型防彈衣，頭上戴著偽裝著迷彩布的凱夫拉頭盔。

  就像獵人嗅到豺狼的氣味，楊鬆放下望遠鏡，探手抓起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7.62毫米半自動高精度狙擊步槍。不料，對方反應靈活，警惕性很高，隻是看了幾眼，還沒等被完全套進瞄準鏡內就閃身回到了車上。

  “媽的“楊鬆暗罵一句，他估計武裝分子馬上就會有相應動作。果不其然，散兵遊勇們似乎被什麽人用皮鞭驅趕著，他們很不情願地爬下車廂，三兩個聚在一起，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充滿了無奈，緊張和迷茫。

  “啪啪啪“

  連續三聲手槍射擊的聲音傳出來，擠在一起的武裝分子們終於邁開步子，他們小心地躲開汽車殘骸，盡可能行走在樹蔭下。

  楊鬆想笑，因為這個場麵使他想起那些三流電影中“鬼子進村“的活報劇。

  他看見有兩個平民走在武裝分子隊伍的最前麵，他們顯然受到了某種脅迫，動作遲緩，步伐僵硬。

  楊鬆認出這正是被釋放的兩個可憐村民，他們竟然跑去告密，真是該死。楊鬆想起劉西疆的話，這個無情冷酷的男人似乎是對的。

  收起武器，楊鬆迅速和老樹樁碰了個麵，兩個老搭檔稍微商議了一下，然後互相點頭，從醫院溜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二十分鍾並不很長，但要爭取，其代價必然是血戰。

  這座小鎮子的外圍和道路上淩亂地布置了一些地雷，這些是被趕跑的政府軍的留下的，後來的叛軍做了一些清掃，但很馬虎。地雷雖然布置的很初級，但種類樣式繁多，也的用金屬製成，有的是塑料外殼，還有些完全用玻璃，木材和硬紙板做成的簡易爆炸物。這些爆炸裝置隻有極少部分能被金屬探測器感知，其他的都要依靠人工用探針甚至刺刀探測。

  更多設計精確的詭雷隱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或許再樹叢裏，或者在溝渠中。大多數詭雷裝藥量不大，它們被引爆後可以奪走人的腳掌或整個小腿，甚至隻奪取膝蓋，它們在這個黑色大陸上造就了無數殘疾人。

  楊鬆的步槍架在一棟石頭樓房二層的窗台上，這裏以前是小鎮的麵包房，到處散落著淩亂的烤箱用具和金屬架子，半袋麵粉傾倒在地上，引來老鼠的窺視。

  透過瞄準鏡所指向的方向望去，楊鬆立刻發現目標。六個身著迷彩服的武裝分子半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探針清理前進路麵。他們的動作雖然僵硬，但造作有板有眼，看來接受過紮實的基礎訓練。

  戰前，中國履行國際義務為很多非洲國家培養了排雷工兵和專家，現在，這些大半生都活在死亡陰影下的可憐人不得不再次麵對楊鬆的槍口。

  楊鬆沒有猶豫，他連續扣動三次扳機，自動機構經過精確地動作將三顆高精度子彈送出槍膛。

  三個最左邊的迷彩服倒在地上，其中一人不小心引發了某顆“跳跳雷“，這種依靠彈簧驅動的小巧玩意把一顆不到20克重的金屬鐵球彈到大約一米的高度，將這個倒黴鬼的腹部變成鬆軟的果醬麵包。

  “啊“突然而至的死神引起不小的騷動，拍雷的迷彩服們開始往後退，原本在前麵帶隊的男村民調轉身體，撒開腿就向小鎮外狂奔。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架在車廂上的蘇製14.5毫米重機槍連續打出三個點射，帶路的向導瞬間被一團粉紅色的血霧籠罩，身體變成零散的肉塊。

  顯然重機槍的射擊有效威脅了企圖逃跑的意誌薄弱者，其他人被迫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楊鬆趁著混亂在窗台下的陰影裏爬行，他不等外麵的混亂結束就從牆壁後探出狙擊步槍，再次激發

  “啪啪啪“

  伴隨著槍聲響起，又有三個迷彩服倒在地上。

  結束射擊的楊鬆手腳並用，他敏捷地從磨坊竄下來，來到預先選擇好的一座棚屋中。

  又是幾個敵人倒在地上，這次是裝備了火箭發射器的雇傭軍，他們正準備挨個給顯眼的建築物來上幾發火箭榴彈，想以此來消滅潛在的威脅。

  這輪開火的是老樹樁，他隱藏在鎮子的另一個角落。顯然，兩人的交叉火線迷惑了敵人，他們搞不清鎮子裏到底有多少敵人，敵人又隱藏在何處。

  “碰，碰”伴隨著開罐頭似的輕響，兩枚迫擊炮彈落在西南角的一處棚屋，隨即，棚屋的屋頂和牆壁都被爆炸掀到半空中，建築材料嘩啦啦散了滿地。

  武裝分子開始用迫擊炮逐屋射擊，每打兩發，就換個方向。

  楊鬆從牆壁後探出步槍，他瞄準了一個發射迫擊炮的炮手，幾乎是在自己子彈出膛的瞬間，另一門炮的炮手已經倒在地上，他們都是被老樹樁打死的。

  “轟隆”又是一聲爆炸，幾個端著步槍的武裝分踩中了簡易爆炸物，衝擊波把屍體拋出十幾米遠，落在鎮子的溝渠中。

  楊鬆看了看手表，現在他們已經堅守了八分鍾，他不知道張婉婷那裏忙得怎麽樣了，不知道自己還能守衛多久。

  “想辦法分散這幫狗雜種的注意力，我去弄輛車”耳機中突然傳來老樹樁的聲音，他的聲音非常嘶啞，這是人處在極度興奮中的表現。熱血，隻要受到適當的刺激，總能在好男兒的心中如火般迸發。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串曳光彈拖著橘黃色尾巴在小鎮裏四處飛舞，火光像是鞭子，隨意抽打著房屋，建築和高大的樹木，不時有樹木和建築碎屑被彈頭的衝擊力帶動四散亂飛。

  楊鬆側過頭，他看見從隊伍後麵開上來一輛尼桑牌皮卡車，這輛車的車廂上是一個用鋼筋焊接起來的鐵籠子，鐵籠四周全是厚薄不一的建築鋼板，一挺14.5毫米高射機槍從鐵籠中伸出來，正在瘋狂射擊。

  這車，正是武裝分子的土製裝甲車。

  車子緩緩前進，機槍的吼叫沒有絲毫停歇，看來攜帶了足夠的彈藥。

  因為鋼板的遮擋，楊鬆看不見射手的身體，狙擊步槍不能對其造成傷害。

  由於有裝甲保護，這輛皮卡車推進的速度很快，有幾發子彈透過圍牆，直接擊打在醫院的外牆上，弄得紅磚粉末四處飛散。

  正在著急的當兒，楊鬆猛地發現自己身旁似乎是個木頭架子，上麵是幾具火箭發射器還有些其他武器。可惜，火箭發射器和彈藥是分開存放的，即使能找到彈藥，匆忙之間也無法恰當地安裝好引信。和電影中表現的不同，實際上所有火箭榴彈上的引信都是戰鬥前才最後組裝起來，那些拿起來就射的鏡頭，隻是導演的無知狂想罷了。

  惶急間，他看到一個小木箱，裏麵赫然是幾枚粗大笨重的蘇製反坦克手雷和幾枚發煙手雷。

  楊鬆大喜，他抄起手雷半蹲著挪到棚屋的窗口，猛地一貓腰翻了過去。

  “裝甲車“繼續前進，楊鬆匍匐前進到一段低矮的路基下隱藏好。

  “去你媽的“

  楊鬆大喝一聲，拎著手雷猛然向裝甲車衝去，依靠衝擊慣性的帶動，手中笨重的手雷已經淩空飛起。

  這種前蘇聯製造的反坦克手雷飛出去後會展開三片很薄的金屬彈翼，這相當於起了飛行穩定器的作用。

  隻見，反坦克手雷像是一枚飛鏢，直直地刺向裝甲車。

  楊鬆手雷出手後就勢翻滾，敏捷地翻下路基。

  還沒等他完全隱蔽好，手雷內部多達15千克的裝藥就爆發開來，帶著火焰的殘骸騰空足足有好幾米，大口徑機槍的彈藥發生了殉爆，好似天女散花般形成一個火圈。

  楊鬆迅速向後匍匐了幾米，然後半蹲著將發煙手雷投擲出去。借著迅速擴散開來的白色煙霧掩護，他以最快地速度衝進小醫院內。

  “快走“

  他顧不得多說，抱起孩子，扶住劉西疆，大聲嗬斥張婉婷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