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幫我啊，別光看著”張婉婷握住卡利斯的手，她明白發生了什麽。

  “哦，好”楊鬆和老樹樁答應著，把臨近一張輪床上的雜物推到地上，又用一張比較幹淨的塑料布覆蓋好，然後在張婉婷的指揮下將滿頭是汗的卡利斯抬到床上。

  “糟糕，開五指了”張婉婷顧不得一幫大男人圍在身邊，急切地給卡利斯做檢查。

  “她怎麽樣了？”老樹樁問

  “把你的手表給我”張婉婷沒有回答，隻是將手伸向楊鬆

  “手表？哦，好，當然”楊鬆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將自己的狙擊手表摘下來遞過去。

  張婉婷抓住手表，將聽診器貼在孕婦身體上。

  “宮縮頻繁，三分鍾一次，頻率不斷加強”張婉婷邊檢查邊自言自語。

  “堅持住，你的寶寶等不及要出來了，這是你頭胎，對嗎，寶貝？”張婉婷輕輕撫摸卡利斯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語調柔和。

  “哎，不先給咱們自己人做手術嗎？”老樹樁看張婉婷不理會劉西疆，他有些著急。

  “胎心有問題，一個不錯，另一個不行”張婉婷根本不理會，隻是低頭照看卡利斯。

  “哎，你先給這兄弟做手術啊”老樹樁真急了，他上前一把抓住張婉婷的聽診器。

  “放手，我是醫生，隻根據病情緊急程度做判斷，不管是不是你兄弟。”

  張婉婷白了他一眼，繼續給卡利斯檢查。

  老樹樁還要堅持，楊鬆隻是上前拉住他，輕輕搖頭。

  “我們還是尊重張醫生的決定吧。”

  “糟糕，胎位有問題，哎，這怪我，怪我沒經驗，哎，要是早點做B超就好了”張婉婷神情有些沮喪，她為自己沒有早點判斷出孕婦的胎位問題而自責。其實，在沒有儀器檢查的情況下，即使有經驗的產科醫生也很難做出準確的判斷。

  “我去發動發電機，看看能不能給電台的電池充電”老樹樁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是情況緊急，他是絕對不會在一個女性麵前失態的。說著，他自顧自地走向那台柴油機發動機，對照著說明書擺弄起來。

  過了十多分鍾光景，伴隨著一陣“突突突突”的響聲，房間的日光燈現是不規律地閃動幾下，然後像是休息好了的長跑運動員似的終於恢複了狀態，開始發出久違的光明。

  楊鬆見狀立刻跳到牆角邊將照明燈的開關關上，隻保留應急燈昏暗的黃色光線。

  張婉婷這邊安慰好緊張焦躁的卡利斯，馬上見縫插針地去給躺在地上的劉西疆檢查，並要楊鬆幫忙將他抬到和卡利斯並排的醫用輪床上。

  “去找手術器械，找麻藥，找注射器，找縫合包，找引流器“張婉婷手指搭在劉西疆的頸部動脈上，又用聽診器檢查了他的心髒和肺部呼吸。

  劉西疆臉色蒼白，粉紅色的泡沫隨著咳嗽不斷從嘴角邊湧出來，他緊握雙手，英俊的臉龐由於痛苦變得扭曲，肌肉每隔幾十秒就像是觸電般強烈抽搐。

  楊鬆不是醫生，他憑借軍隊中的醫療急救培訓在大大小小的櫃子裏，盒子中，甚至垃圾箱裏翻找張婉婷需要的器械。

  “啊，卡裏，卡裏，卡塔娜“突然躺在邊上的卡利斯緊抓輪床扶手，聲嘶力竭地發出叫喊。

  “她怎麽了？是不是要生了啊？“楊鬆捧著找到的東西遞給張婉婷，他看這卡利斯，不解地問。

  “是緊張，還有一會兒“張婉婷熟練地用洗手液消毒，然後戴上手套，收拾好持針器和手術刀。

  “你把他扶起來”張婉婷給注射器吸了鹽酸嗎啡，給楊鬆下達命令。

  “別，等一下，咳，咳咳”閉著眼睛的劉西疆虛弱地揮手，盡力把頭轉向旁邊的卡利斯。

  “你幹什麽，別動，張醫生要給你做手術”楊鬆以為劉西疆因為痛苦而變得神誌不清，他上前扶住劉的胳膊，示意張婉婷快點操作。

  “別，等一下，咳，她，她說的很重要“劉西疆指著旁邊的卡利斯斷續地解釋著。

  隻見神智有些迷蒙的孕婦正不斷用古怪至極的腔調在囈語著什麽，好像是深度睡眠中發出的夢話。

  幾人都不動了，他們隻是扶著劉西疆。過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放鬆下來，盡管聽不懂，但楊鬆還是明白現在卡利斯是在不斷重複著什麽。

  “好了，好了，這，這，這個人很重要，她，她說的是俾格米語，國內，恩，恩，有一個教授懂得。“

  劉西疆斷續講完這句話之後，就像是被掏空了全部精力似的，軟癱下來。

  “他不行了“張婉婷示意楊鬆扶住劉西疆的身體，開始將針頭刺進他第一和第二脊椎間的硬膜中。

  嗎啡緩緩注入，劉西疆的神情開始變得淡漠，接著徹底放鬆。

  張婉婷的手術刀在卡利斯的不斷叫喊聲中，果斷地切開劉西疆緊繃的肌膚。

  鮮血像是蓄足了壓力的水龍頭被猛然打開，噴濺而出。

  “用力，握住我的手，對，腰部用力，用力啊，向下擠“張婉婷剛剛處理了一半劉西疆的傷勢，就不得不在卡利斯的尖叫聲中轉過身。

  盡管張婉婷很焦急，卡利斯腹中的胎兒就像是和她捉迷藏似的，就是不願意從母體中脫出。

  “你幫她用力，就像這樣“張婉婷不得不轉身繼續修補劉西疆已經塌陷的肺部和破了的隔膜。她教了楊鬆幾個動作，然後自己接著抓起手術刀。

  這要是在平常，簡直是違反消毒守則的典型惡行，但是在緊急情況下，什麽都無法顧忌，一切聽憑上天的裁決。

  劉西疆破損的肺部剛剛被勉強修補住，張婉婷還沒來得急進行縫合就被一旁卡利斯的叫聲吸引住，趕快調轉身體。

  “怎麽了，繼續用力啊，哎，你怎麽不推啊“張婉婷看見楊鬆呆呆站著，這個神射手手足無措，緊張地微微發抖。

  “真是調皮的小家夥，一點都不配合，看來要試試產鉗了”張婉婷自言自語地在醫療箱中翻找起來，很快她就發現整套包裝完好的助產器械。

  “來，你繼續向下推，哎，我說你個大男人怎麽這麽磨嘰啊”張婉婷嗬斥楊鬆，狙擊手紅著臉，走向孕婦，笨拙地按照指導操作。

  “啊”卡利斯大聲尖叫，楊鬆雙目圓真，咬牙切齒。

  張婉婷用手術刀切開卡利斯的傷口，開始試著將產鉗深入。她反複嚐試多次，最後無奈將胎兒重新推回了母體。

  “不行，要刨宮產”她滿頭大汗，手術衣都濕透了。

  就在這邊緊張忙碌的同時，老樹樁給戰術加密無線電終端的電池充好電，開始調試載波信號。

  “嘀嘀嘀”耳機裏傳來信號聲，稍微有點底噪雜音，老樹樁立即調整了幾個增益按鍵，聲音變得清晰，一盞綠色指示燈由閃爍變成常亮。

  他從內衣口袋中取出一個小盒子，小盒子不透明，裏麵裝著塊不起眼的塑料卡片。

  老樹樁拿起卡片，小心地插進電台側麵的金屬插槽中。這卡片是電台的核心，自動加解密調製芯片，沒有了他的幫助，所有的信號都是雜波。

  接著，他開始展開一麵折疊好的天線，並把這麵黑色無反光的蝶形天線放在距離電台稍高的位置。

  他開始按動發射按鍵。

  1-2-3-4-5 停頓，1-2，再停頓，1-長按，接著再停頓2.5秒.。

  過了幾秒鍾，指示燈變成黃色，接著是有規律的琥珀色。耳機中穿傳來輕柔歡快的“滴滴”“滴滴”。

  他用手指按住發射鍵，開始對著麥克風講話。

  “雲雀抵達桓台，雲雀抵達恒台，準備飛往北天門，準備飛往北天門，126,573”

  過了一秒鍾，指示燈變成紅色，耳機傳來連續的四下“噠”聲。

  “太好了”老樹樁激動地站起來，他把電台迅速分解好，將天線重新折疊，身軀俯臥在唯一的窗戶後麵。

  他舉起高倍望遠鏡掃視城鎮幾個出入口，突然，幾個黑影從山崖下的陰影裏冒出來。

  “轟隆”爆炸聲透過黑夜裏重重的濕熱空氣傳進楊鬆和張婉婷的耳朵裏，此刻，滿麵汗水的女軍醫正小心地從卡利斯切開的母體中將一個紅通通的嬰孩抱出來。

  “快，有敵人進來，要趕快轉移”老樹樁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望著滿地的狼藉和鮮血，這個老兵被嚇了一大跳。

  “快點走，我接通了”天地線“，大部隊會想辦法提供掩護”他對在忙碌中的兩人說

  “還要多久？”楊鬆抱住孩子，按照張婉婷的指導從他的鼻腔和嘴巴裏抽取羊水。

  “不知道”張婉婷說著已經從孕婦的身體中取出第二個孩子，毫無生氣，已經胎死腹中。

  卡利斯麵色發白，突然開始無規律的抽搐，瞳孔不斷放大。

  “糟了”張婉婷知道不好，她迅速剝離胎盤，母體中已經狼藉一片。

  “怎麽了？”楊鬆問

  “羊水栓塞”張婉婷眼睛中已經滿是淚水，這種情況下突發的症狀等於宣判了卡利斯的死刑。

  “需要我做什麽？“楊鬆問

  “不“張婉婷搖搖頭，低頭忙碌。

  “來，老夥計，我們多給張醫生點時間“楊鬆放下孩子，他脫掉手套重新拿起武器。

  兩人不需要計劃，隻是對視了半秒鍾就心領神會地走出醫院所在的小院子。他們分散到小鎮的不同部位，這個情況下守衛醫院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敵人的注意力盡量吸引到別的地方。

  “我給你20分鍾“楊鬆說完最後一句話，頭也不回地投入新殺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