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激戰(4)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9      字數:3214
  14.5毫米蘇製高射機槍的子彈拖著橙色曳光像是到處亂撞的螢火蟲似的,在巨大的大廳裏劃出一道道絢麗的光尾,那樣子就像是印象派畫家正俯下身體,在巨大的畫布上盡情描繪。

  “啊“牽著孩子的婦女剛剛從平靜的地下室出來,她在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景象前措手不及,精神瞬間奔潰,隻見她微微發胖的身軀先是轉了幾個圈,然後站起來,拚命向牆邊炸出的大洞奔去,似乎隻要衝出這道牆,就能得到平靜與安寧。

  “站“她的丈夫反應過來,緊跟著伸出手臂想拉住妻子。

  “噗嗤“

  “噗嗤“

  某種紡織物被撕裂的聲音在楊鬆耳邊響起,這讓他想起自己的童年,做裁縫的媽媽在撕開布料的時候,總是會發出這樣的聲響。

  他稍微側過頭,冷不防一團血霧迎麵撲來,帶著人體內髒的熱氣和腥臭味。

  矮胖男子和妻子被一顆14.5毫米子彈命中腹部,然後先後被巨大的力量撕扯開來,變成幾片彼此分離的肉塊。

  楊鬆看了看情勢,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要半分鍾,所有人都會死。

  他對老樹樁打了個手勢,對方會意,又匍匐向前幾步,手臂輕揚把一枚手榴彈送出洞口。

  “轟隆”手榴彈爆炸,老樹樁緊接著用手中的AKM打出幾個點射,然後飛快地翻滾身體,在另一邊位置繼續打出兩個點射。

  敵人的火力瞬間被老樹樁所吸引,重機槍子彈調整了方位和角度,大股大股的煙塵在他身邊不斷騰起,隻見老樹樁動作機敏靈巧,子彈追隨著他的步伐,卻始終差了一毫米距離。

  趁著敵人火力有所減弱,楊鬆幾步竄到樓梯口,飛快地奔到二樓走廊上。他查看了一下,走到一扇完全脫離的大窗戶邊,一個翻身踏在裸露出鋼筋的陽台上。

  從這個位置,楊鬆勉強可以看見敵人射擊的陣地位置,麻煩的是,敵人的機槍架在一輛民用豐田皮卡車的車廂上,楊鬆隻能看見皮卡的尾部,沒法直接射擊機槍和射手。

  “媽的“他暗暗罵了一聲,眼睛四處巡視,很快,楊鬆眼睛一亮,一堆散亂堆放的炮彈和金屬彈筒出現在他瞳孔中。

  這是一門損壞的122榴彈炮,油漆斑駁的炮身歪斜在胡亂搭建的掩體後麵,彈藥卻完好地擺放在另一側。

  楊鬆將SVD步槍舉起,稍微修正了距離和風向,瞄準鏡中的分化線緊緊貼在金屬發射藥筒上。

  “碰“第一罰子彈擦著藥筒飛過,激起一股揚塵。

  “碰“第二顆子彈命中藥筒,卻毫無反應。

  楊鬆並不氣餒,他繼續扣動扳機。

  “轟“就在第五發子彈剛剛出膛的當兒,他覺得眼睛一亮,臉孔發熱,整個建築猛力搖晃了幾下。

  皮卡車和高射機槍像是玩具似地被爆炸的衝擊波拋到空中,又帶著火焰,打著旋落在地上。

  楊鬆不及多看,他翻身離開陽台,幾步奔到樓下,對著老樹樁大吼

  “快走,帶上孩子,快“

  老樹樁翻身跑過來,左右開工,兩隻手臂分別抱起一個已經完全呆住的孩子。

  陸戰隊員走在最前麵,他貓著腰,步槍平平指向前方。

  楊鬆回頭又看了一眼,所有的人都死了,那個黑人大孩子卻活蹦亂跳,麵色輕鬆,他甚至對著楊鬆微笑。

  “我很好,身體好,棒棒的。“

  黑人小孩學著古怪的腔調對著楊鬆說

  “走吧,跟上“楊鬆很喜歡這個半大的孩子,機靈的小孩總是能討大人的歡喜。

  走在前麵的老樹樁扔出一個美國製造的發煙手雷,陸戰隊員對著暮色蒼茫的大街上打出一連串子彈。

  “快跑,就是現在“隨著老樹樁一聲大吼,幾個人拚命衝出建築物,向走西南麵的街道跑去,那裏看上去還比較平靜。

  發煙手雷爆發後冒出濃烈的白色煙霧,楊鬆回頭,他已經看不清建築物的輪廓,卻依然可以看見無數拖著紅點的子彈和更多的PPG從不同的方位衝入大樓內部。

  幾個人玩命似地奔逃,楊鬆覺得自己的體能已經到了極限,他感覺不到疼痛和疲勞,隻是感覺一股麻木從腳底升起,漸漸占據整個肢體。

  終於,他們停住腳步,不遠處的樹林已經隱約在望。

  “該死“老樹樁叫了起來,他左邊的小女孩因為緊張和吸入過多的煙霧已經昏厥,右邊的小男孩手臂中彈,整條胳膊像是棉花一樣,鬆垮垮地掛在身體邊。

  孩子不哭也不鬧,他的神經係統基本處於休克狀態。

  “有藥嗎?“老樹樁問楊鬆

  楊鬆低頭翻找,卻發覺剛才跑得太急,藥物和急救包都留在了建築物裏。

  “去醫院,醫院,無國界醫生“

  黑人小男孩邊說邊打著手勢

  “哪裏?“楊鬆問

  “不遠,我認識“

  小男孩回答

  楊鬆和老樹樁對望一眼,他們覺得這是孩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帶路“

  楊鬆指著黑人孩子說

  幾個人跟著黑人拐了幾個彎,果然看見一片連著帳篷的集裝箱。空地上插著一麵旗幟,大大的紅十字和無國界醫生組織的標誌迎風飄揚。

  幾人走進最大的集裝箱,這裏是醫院的臨時會診大廳。他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無數的屍體像是風幹了柴火似的堆在角落裏,還在流血的身體和偶爾發出的呻吟,表明有些人仍然活著。

  接待他們的是個忙碌的華人醫生,他是從香港來的無國界誌願者。

  “那邊,那邊帳篷“他看了一下兩個孩子,指著集裝箱對麵的軍綠色帳篷說。

  老樹樁把孩子抱進帳篷,十幾個孩子正坐在地上,一個白人護士正在給他們治療。

  “放下吧。我們還有任務”

  楊鬆拍拍老樹樁的手臂

  “你留下,帶著孩子去邊境”楊鬆對陸戰隊員說,他已經看出,這個年輕人的身體和精神都到了奔潰的邊緣。

  亂戰隊員點頭,他疲憊地挨著帳篷坐下,手臂和身體都在不住顫抖。

  楊鬆和老樹樁喝點水,稍微休息幾分鍾,重新踏上了路程。兩人和一般的軍人最大的區別是不吸煙,因為香煙的味道會破壞狙擊陣地的隱蔽。

  他們邊跑邊走,剛剛離開醫院位置一個半街口,就聽到一陣呼嘯的風聲在頭頂掠過。

  “什麽東西?”兩人站住腳步,眼睛向後搜尋。

  一個小黑點拖著紅色的尾巴擦著建築物邊緣,飛快地奔向醫院所在的空地上。

  “轟隆”地麵顫動,緊接著一團白色煙霧高高騰起,裏麵還有烈焰在不斷地燃燒,翻滾,蒸騰。

  “媽的”兩人同時跺腳,因為被炸毀的真是無國界醫生所在的戰地醫院。

  後來,在回國的航班上,楊鬆目睹電視中油頭粉麵的北約發言人對記者表示,被炸毀的根本不是醫院,而是經過徹底偽裝的恐怖分子營地。

  當然,這是後話。

  他們沒法去醫院營救,兩人也知道,像這種等級的爆炸,方圓100米之內,根本不會有生命的奇跡發生。

  走了一會兒,他們看見一個招牌完好的低矮小樓,從招牌的粘貼畫上分辨,這裏曾經是酒吧。

  小心地走進酒吧,裏麵早已經人去屋空,隻剩下滿地狼藉的垃圾。

  仔細翻找了一會兒,竟然找到幾聽沒有打開的牛肉罐頭。打開罐頭,狼吞虎咽地吃下牛肉,他們靠在依然保持完好的吧台後麵休息。

  “從哪兒走”老樹樁問楊鬆

  “不能去樹林那邊了,我們改個方向,到東邊的河邊,順著河向下遊漂,雖然路程遠點,但漂流節省時間,我們來得及到匯合點。”

  “看,這是什麽?”老樹樁變魔術似的拿出一罐鞋油,在楊鬆麵前晃動幾下。

  兩人抓緊時間用黑色鞋油把臉,脖子和皮膚均勻塗抹起來,相對檢查了一遍,又清點了裝備和衛星通信終端。

  “咯吱,咯吱”外麵有隱約的聲音傳來。

  楊鬆從腰上抽出手槍,和老樹樁分別把守在門的左右兩側。

  進來的是個兩個帶著武器,包著頭巾的大胡子。

  這是從北非來的雇傭軍,正在四處搜尋財物。

  楊鬆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老樹樁點頭會意。

  兩個雇傭軍走進來,其中一人轉身剛好看見老樹樁,他不及調轉槍口,一柄鋒利的刺刀已經插進他的腦幹裏,渾身發抖,軟軟地躺倒在地磚上。

  楊鬆的槍也打響了,這是他特別配備的微聲手槍,威力不大,聲音卻很小。

  這一槍聽起來像老年人的咳嗽,子彈從眼窩穿過對方的頭顱,個子敦實魁梧的北非雇傭軍像是石頭雕塑被人狠命推了一把,帶翻幾把殘破的椅子,軟軟滑到地上。

  又挨了十多分鍾,天色完全變黑,兩人準備出發。

  他們的目的點是東邊靠南的運河,這裏因為地勢的緣故,是戰區和叢林的天然分界線,再往南是部落地區,而順流向東則是無人地帶和海邊的山穀。

  兩人又在酒吧後麵的倉庫翻找了幾次,他們弄來些過期的藥物和瓶裝純淨水,又發現一輛缺少電瓶和汽油的小型意大利旅行車。

  動手將汽車完好的輪胎扒下來,折騰了好一會兒,將內外胎分離開來。

  現在,他們有了在河裏漂流的工具,不得不說,到目前為止,幸運女神一直在保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