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如何拯救你,我的愛人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9      字數:3531
  “請把加諸在你身上的繩索解下,我心甘情願為你承受;請把你所遭受的痛苦悉數加在我的身心上,因為我深深地愛你;我可以為你遮風擋雨,可是,卻無法承受與你的生生隔絕”

  顧純坐在出租車上,他被汗水浸濕的後背靠在後排粗糙的椅背上,半閉著眼睛,口裏楠楠念誦著不記得從那本書上看到的語句,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已經設身處地地明白了作者的感受。

  他來泰國已經有五天時間了,曼穀中央警察局,社會福利及事務部,各大華人團體,領事館都跑了個遍。

  “對不起,我們不知道”

  “對不起,先生,我們無能為力”

  這是幾天來他聽到最多的話語,顧純覺得絕望,仿佛溺水的人無處求救一般。

  最終,還是領事館的交涉起了作用,一名專門為華人打各類刑事及居留權管事的律師被介紹給顧純。

  現在是下午三點十五分,剛剛下過一場大雨的曼穀到處是積水,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和炎熱的氣息。

  張律師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那塊金色的勞力士手表,這是他事業成功的象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活的廣告牌。

  頭發已經半禿的律師拿出手機,他打開一冊褐色羊皮封麵的小筆記本,邊看紙頁上的潦草字跡,邊吃力地按動撥號鍵盤上的數字。

  顧純側過頭看著那顆禿頂的腦袋一會兒上下擺動,一會兒左右輕搖,肥厚的嘴唇裏突出自己聽不懂的泰語。

  “2000塊,顧先生”張律師終於放下了電話,他笑眯眯地對發呆的顧純說。

  “什麽?”顧純不明白,他感到茫然不解。

  “2000美元,要現金,你妻子是非常非常重大的,有很深的罪惡,她被嚴加看管,原則上不能讓任何人探視,包括律師在內。”

  張律師的眼神中帶著點同情,也帶著點冷漠。

  “是這樣,在不審問她的時候,恩,我的關係,也就是監獄的行政官員,可以把她帶出來,讓你見見,但是時間很短,或許可以長一點,但要額外付錢。”

  律師的華語口音很重,他是潮汕人第三代,生於斯長於斯。

  “好,好,什麽時候,錢不是問題,我可以想辦法”顧純很興奮,這是這幾天來第一次聽到的好消息。

  “可我沒那麽多現金”顧純隨即意識到什麽。

  “有卡嗎?可以取,或者我可以借給你,但是需要相應的低壓物或者保人。”

  律師說道

  顧純不再多言,他把一張萬事達卡遞給張律師。

  半小時後,張律師手提鼓囊囊地愛馬仕包,帶著顧純來到位於市區北部的一座灰色院牆裏。

  門口站崗的是荷槍實彈的警察,大概是因為潮熱的緣故,站立的姿態有些散漫不羈。

  “碰,碰,碰”在一個小個子警察的帶領下,兩人依次穿過三道厚重的鐵門,不過,會麵並不在這裏。警察提到在押人員後,還要重新穿過這些鐵門,再通過一條二百米長的磚石甬道,進入幾間由低矮平房組成的小院子裏。

  監獄實際位於繁華的商業區邊緣,周圍是高檔酒店和購物中心。當然,這裏關押的人是不可能享受到這份繁華世界的,因為灰色的高牆和帶電的鐵絲網,荷槍實彈的看守,早已將一切人世間的繁華隔絕在外。

  監房裏的窗子一般都開得很高,類似於老式公共浴室,隻能向下望,不能朝上看。和監房連接在一塊兒的是一間帶著厚厚鐵柵欄的小院子,這也是唯一能呼吸新鮮空氣,感受到陽光的地方。

  下個字警察對著張律師揮揮手,肥胖的律師跑上前幾步,他將愛馬仕包遞給警察。

  小個子警察打開包拉鏈,向裏麵張望了幾下,他麵無表情地向著狹小的會客室指了指,自己夾緊提包,向更深的甬道走去。

  “去坐一會兒吧,這個警察也是華人,綽號”番薯仔“,是老相識嘍。”

  張律師熟門熟路地領著顧純走向會見室。

  顧純仔細觀察了一下,和會見室相連接的通道是圓形的,周邊牆壁上掛著國王,司法大臣,首先,警察總監的畫像。

  顧純想了一下,他明白過來,圓形的通道是故意設計而成的,目的是防止犯人脫逃,在這樣的空間結構中,人無論如何是跑不快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張靜怡沒有出現,小個子警察也沒有出來。張律師心安理得地吹著電扇,打著無關的電話,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顧純坐立不安,他來回繞著圈子,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高考成績公布的那個下午。

  正在張律師結束通話,顧純第N次開始繞圈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和華語含糊不清的對話。

  “來了,你看,我說了不要著急吧”張律師麵露得意的微笑。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一陣沉重的嘩啦,嘩啦聲,像是鐵鏈拖過水泥路麵發出的。

  終於,折磨結束了,小個子警察手裏牽著一根粗大的繩索,幾步之外張靜怡佩戴著沉重的鐐銬,一步步向會見室裏麵挪。

  她身著一套土黃色和橙色混合的囚服,散亂的頭發草草地梳成一個馬尾,用牛皮筋束在腦後,囚服正麵是一串數字編號:0816.

  張靜怡看見顧純,起先不相信,緊著著她背過臉,努力控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

  再次轉頭的時候,蒼白浮腫得可怕的臉龐上帶著笑容,晶瑩的眼淚讓雙目閃閃發亮。

  “依,你”顧純哽咽了,他衝上前幾步,伸出雙手,仿佛要穿過密集的鐵柵欄,握住妻子的手腕。

  “別,我身上太臭,別靠近“張靜怡退後幾步。

  這裏的氣候炎熱異常,洗澡的機會卻很少,加上房裏麵空氣流通差,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中,女性身上的氣息實際比男性還要難聞得多。

  “你,你“顧純說不出話,他隻是隔著鐵欄流淚。

  “阿純,這裏氣候炎熱,你要注意不要吃海鮮,不要吃冰鎮啤酒,你的痛風病一直沒好,擔心發作。還有“

  張靜怡環顧左右,小個子警察和張律師在會見室另外的角落中,他們正在竊竊私語。

  “還有,我是程韻,恩,你不要到處求助了,這件事很複雜,千萬你不要牽涉進去。記住嗎,當我求你,好嗎,保重自己,讓我放心。“

  張靜怡的嗓音非常沙啞,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哦,這“顧純完全迷糊了,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就在這時候,小個子警察再次出現,他對兩人嗬斥了幾句。

  “走吧,顧先生,不要讓我的朋友難做,搵食好辛苦的嘍。“張律師拉著顧純離開。

  “記住,早點回去,保重身體,家裏銀行卡的數字在老地方,過冬的衣服在陳太那麵幹洗,還沒有取回來,你不要著涼,保重身體,讓我放心。“

  張靜怡說話很急,仿佛有無數的話語要交代。

  “啪”小個子警察惱怒了,他舉起金屬帶尖刺短棍,狠狠砸在張靜怡膝蓋關節上。

  “記住,阿韻愛你,小純,阿韻愛你”

  張靜怡提高了聲音,她的情感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

  顧純要撲上去,可是他不敢,因為小個子警察第二棍又打在了張靜怡另一條腿上。

  她倒在地上,被小個子警察拉著,拖著,向甬道裏麵走去。

  “走啦,顧先生,我還有話對你說”張律師老於世故,看慣了黑暗,但麵對此情此景,還是不禁搖頭歎息。

  走出監獄,顧純控製不住情緒,他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張律師也不多說,隻是在一旁看著。

  過了一會兒,他遞過紙巾,慢慢說出了張靜怡所麵臨的痛苦境地。

  自從被抓以來,張靜怡的案件一直被神秘的王國特別安全事務部管轄,普通刑事警察根本無法插手。

  這些審訊專家們一開始並不審問她,隻是讓她待在監房裏,夜裏讓她待在房間一盞強光燈泡下,一直照射,不讓她睡覺。

  過了幾天,又在每天一大早讓看守通知張靜怡,做好審問的準備。然後將她帶到審訊室隔壁,用小一號的手銬將她靠在兩根金屬杆上,使得她既無法站立,更無法蹲下來或者改變姿勢。

  夜裏,但張靜怡剛被送回房間,正在昏睡的時候,又突然把她帶到審訊室,隻是不問話,也不讓她打瞌睡。

  一連半個月,幾乎天天如此。

  “你妻子很有種,她一直說自己是遊客,隻是迷路走錯了地方,她根本不認識死者,更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張律師點燃一根香煙,他把另一支遞給顧純。

  顧純不會抽煙,但他接過香煙,貪婪地猛吸幾口,又不停地咳嗽起來。

  “我妻子肯定是無辜地,我要找證人,找證據,無論花多少錢都行”

  顧純幾乎是在大喊,他的眼睛血紅,像是得了狂犬病的瘋狗。

  “這不是錢的問題,有人看見你妻子到德三,哦,也就是那個死者的家裏去過,恩,恰好,附近有家銀行的取款機,上麵的監控錄像記錄下了你妻子的影像,哦,還是高清的。”

  “還有,碼頭的遊船船主證實,你的妻子雇傭他,去的地方就是德三在那裏的家,遇害的地方。”

  “痕跡檢驗人員找到了一隻瓦爾特手槍,握把上沒有你妻子的指紋,但是找到幾根毛發,DNA檢驗證實,屬於你妻子。”

  “還找到你妻子一副白色手套,上麵有火藥發射的殘留物還有你妻子的大量DNA。同時,在現場發現一個塑料串珠,經辨認,屬於一種手工編織的提包。嗯,他們在考山路的夜市找到了賣包的攤位。經過詢問,攤主認出你妻子的照片。”

  “證據確鑿啊。”

  張律師歎了口氣。

  “那,那,結果會是怎麽?”顧純結結巴巴,口齒含糊地問。

  “死刑,是死刑,本來,正常的途徑,上述啊,打官司,司法渠道可以拖延很長時間。不過,最近為了強化國內治安,應對可能的國內局勢不安和動蕩,嗯,有可能在不久後,就,嗯”

  張律師搖頭不再說話。

  顧純目瞪口呆

  “顧先生,我盡量安排,讓你見你妻子最後一麵。”

  張律師拍拍顧純的肩膀,安慰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