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怡從全正鶴公寓樓後的消防梯上下來，轉了彎，又斜插入一條鋪著石板的小路。

  她將一幅做工精美的白色耳機佩戴好，帶帽子的灰色衛衣將紮成馬尾的秀發遮蓋住，再加上腳上粉紅色的漫步鞋，此刻的張靜怡與那些漫步街頭的文藝青年毫無二致，絲毫不會引來行人過多的注目。

  不過，她口袋中放的不是普通的手機，也不是播放音樂的播放器，而是從全老板公寓中找到的微型全波段電台接收機。有了接收機，她可以清楚地收聽到周圍的無線電信號，包括此起彼伏，由各種焦急地呼喊，驚恐地呼救，無可奈何地謾罵組成的警用無線電台通話，此時此刻，附近的警察和憲兵單位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張靜怡的左手邊是一棟棟灰色，乳白色外牆的法式樓房，這些上了年歲的建築物中都有住家或傳承了百年曆史的小商店，綠色的植物，紅色的玫瑰和隱約可見的衣物從破舊斑駁的法式小陽台上伸展出來。右手邊，塞納河水一如往昔地流淌著，白色的遊艇泛舟河上，遊客的相機，手機紛紛將美景攝錄其中。

  張靜怡維持著自己的步伐，不慢也不快，她的眼睛機警地向著周圍搜索。幾名身著褐色製服，重裝防彈衣，挎著HK衝鋒槍的巡邏武裝憲兵邊跑邊歪著頭用無線電台與呼叫指揮中心通話。

  張靜怡和他們擦身而過，耳朵中的耳塞響起了嘈雜的話叫聲，外加運動時的喘息。

  所有的警察正向猶太麵包店和電話亭方向而去，他們壓根沒有注意到馬路另一側正在上演的戲碼。

  突然，一個身著褐色運動裝的小個子男子出現在張靜怡的視野範圍內，隻見他邊跑邊將自己的運動服脫下來，飛快地將正反麵調換，衣服的顏色變成了白色。

  男子跑進了一條小巷道，他顯然對地形很熟悉，動作也頗為敏捷幹練。

  就在男子跑進去不到二十米左右，四個個戴著兔八哥麵具，身著遊戲服的人分別從小巷右側和左側的兩棟建築物底層的邊門推門而出，不過，這些卡通兔八哥手裏拿的不是糖果，也不是胡蘿卜，而是裝著正反麵彈匣的AKM。

  小個子男子有些驚慌失措，他掏出一隻勃朗寧半自動手槍，不加瞄準地對著兔八哥們胡亂地開了幾槍。

  自動擊中了石板磚塊，激起了一片淡淡的揚塵。

  兔八哥們站住腳步，四人從左右把男子包圍起來，AKM黑洞洞地槍口正對著自己的獵物。

  這是標準的處決姿勢，小個子男子難逃一劫。

  “啪，啪，啪，啪“

  槍聲響了起來，悶悶地，像是被氣體頂開的瓶蓋。

  兔八哥們血肉橫飛，道具服中裏填充的各種植物纖維飛散到空中，混合著漸漸彌漫開來的粉紅色血霧。

  小個子男子萬分驚奇，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雙眼，此刻，他的眼角膜中浮現出一個身著帶帽衛衣，腳穿粉紅色運動鞋的修長身影，她的手中是一直被鋸短了身管的半自動散彈槍，每走一步，都會從粗黑的槍口裏噴發出一團淡淡的煙霧。

  短短幾秒功夫，兔八哥們都被發散的散彈擊中，躺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快走“張靜怡把散彈槍扔進血泊中，她用普通話對男子說。

  男子似乎聽懂了，他正要向原定的方向跑，卻冷不防被張靜怡拉住了。

  “這裏“張靜怡一腳踹開一棟建築物的門，看上去裏麵是餐館的員工通道。

  不料，兩人剛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兩個戴著小醜麵具的壯漢出現在眼前。他們身體異常壯實，花色外套裏麵鼓鼓地，一望便知穿了重裝防彈衣。

  張靜怡身旁的矮個子男子舉起勃朗寧手槍，“啪，啪，啪“連射三槍，兩槍擊中堆放在走道中的雜物，彈頭擊碎了物品外殼，陶瓷碎片飛了滿地。第三槍正中左側壯漢的胸部，不想對方健壯得如黑塔般的身軀隻是向後晃動了兩下。

  對方這時候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他們把手中的的AKM自動步槍微微向下壓了壓槍口，麵具後的眼神既興奮又充滿了猙獰，唯獨沒有害怕。

  矮個子男子還想開槍，隻是他也知道這樣做事徒勞的。

  “噗，噗，噗“

  張靜怡從衣服袋中掏出一支上了消音器的瓦爾特PPK手槍，這也是從全正鶴武器庫中搜出來的”藏品“，1953年西德製造，消音器也是原廠的。

  她的子彈不是射向壯漢身體，而是直接鑽進了他們頭頂的正上方天花板。

  “嘩啦啦，嘩啦啦“隱藏的消防噴淋器吐出了密集的水霧，壯漢被嚇了一大跳，呆站在原處足足兩秒秒鍾。

  兩秒鍾隻是短短一瞬間，但對張靜怡來說已經足夠，她從側麵飛身上前，在距離大漢三米遠的地方騰空躍起，手槍對準醜陋的麵具連續閃現了4次火光。

  張靜怡落在水霧外側，兩個壯漢麵具後的頭顱突然像是熟透了的西瓜似的爆裂開來，紅色的血霧混雜著熱騰騰地白色物質與水氣混合在一塊兒。

  “快走“張靜怡猛地拉了小個子男人一把，兩人推開員工通道的後門，推開一扇堆滿雜物的木門，飛也似地衝了出去。

  走不到幾步，張靜怡看見紅藍色的警燈在閃爍，那裏有一輛警車停在街尾，看上去是維護現場安全的警衛車。

  張靜怡繼續向前走，警察看見了她和身後的男子，開始將注意力轉向兩人。

  “前麵被封鎖了，請不要接近，你們可以從弗朗索瓦街口繞行。“

  年輕的警察帶著幾分孩子去，看上去是才上道不久的新人，他對著兩人大聲說。

  “什麽？“張靜怡接續接近警察，她用韓語大聲發問，裝作非常迷茫，聽不懂法語的模樣。

  “繞道，繞道，你們不懂法語？是遊客們？“警察改用帶口音的英語問

  張靜怡還是搖頭，她在路過一個大垃圾桶的時候，手背在後麵微微動作，手槍從她戴著膚色手套的雙手滑落進了垃圾中。

  “不懂，韓語“

  張靜怡攤開雙手，顯得很無奈的樣子。她的帽子遮住了頭發，也掩蓋住了上半個額頭。

  另一個警察也繞了過來，他年紀稍大，開始用結結巴巴地漢語發問。

  “什麽人？“

  不等他重複這句問話，張靜怡已經走進兩名警察，她重複做出聽不懂的手勢。

  警察也開始莫名其妙，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分散了。

  就在這時，張靜怡左右手同時出擊，狠狠擊打在警察腹部，趁著他們痛苦地蹲下來，手掌再次劈出，正好切在兩人的後脖頸正中。

  警察倒地了，他們都昏暈過去。

  張靜怡對矮個子男子招手，示意他坐上警車。

  她邊發動汽車引擎，邊在方向盤下忙碌了一會兒，將汽車的GPS定位器拔下來。

  藍白相間的警察左轉了一個彎，開上了主幹道。

  過了一會兒，無線電台發出撕啦聲響，裏麵傳來呼叫。

  “羅密歐12，你們去哪裏“電台裏的聲音帶著幾絲莫名其妙。

  張靜怡拿過送話器，她壓著嗓音，用純正的男嗓法語回答

  “日常移動，日常移動，故障，故障”說完她一把拉下了送話器插頭。

  開出了大約1200米，他們已經離開了剛才爆發槍戰的現場，張靜怡輕輕打了一下方向盤，將警車停在一處熱鬧地露天市場側門。

  張靜怡從警車工具箱裏取出備用的格洛克17手槍和一個彈匣，將武器插進腰間，打開門示意男子也下去。

  兩人從側門進入市場，混進人流走了幾分鍾，直到在一處咖啡店的椅子上坐下來，張靜怡才放開小個子男子的手腕脈門。

  “好了，你是誰，你的人在哪裏？我要見他們”張靜怡問

  男子低著頭，沉默不語，肩膀不停地在抖動。

  “別緊張，小妹妹“張靜怡笑著說

  對麵的人似乎非常吃驚，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流露出年輕女孩特有的眼神。

  張靜怡掏出手機，她按下預先保存的號碼。

  “喂，是叔叔嗎？我是梅琳達，我已經到了，看到一個小表妹，但她似乎不認得回家的路。“

  電話那一頭沉寂了幾秒鍾，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回答

  “好樣的，我馬上把新家的地址發給你，另外，把你表妹帶回來，你是個能幹的表姐。“

  掛上電話不過一秒鍾時間，一串包含古怪數字與符號的短消息出現在手機屏幕上。張靜怡認得，那正是“公司“使用的傳訊密碼。

  “新家“位於雨果博物館後麵的狹窄巷子中，與巴黎著名的紅燈區”第八區“混雜在一起，肮髒的街道上到處是酸臭的嘔吐物和人便溺的痕跡，缺胳膊少腿的霓虹燈大半天還在閃亮，隻是幾乎每扇門都緊閉著，窗戶也拉上了窗簾。

  張靜怡在穿過一個小院子，在白色的法式落地門前站下來。

  過了一會兒，落地門從裏麵打開，一張帶著濃鬱夜裝的女人臉孔出現在她們麵前。

  “進來吧“

  女人的妝很厚，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麵目，她用很重的南方口音說。

  張靜怡身後的“表妹“一走進落地門就和開門的女人相擁而泣，眼淚順著女人的紅色鯨骨內衣流到同樣紅色的尼龍吊帶長襪上，又滾動到金色的緞子高跟鞋下。

  三人穿過黝黑的走廊，來到一間柚木大門把守的房間外。女子在門外站住，很快，大門從裏麵被打開了。

  張靜怡幾乎被屋子裏濃烈的香煙味嗆倒了，裏麵除了一地的香煙頭和摞了很高的紙杯子外，隻有兩個坐在金色法式長沙發中的男子。

  “你好，我是劉西疆“坐在側麵的男子站起身，他對著張靜怡笑了笑。

  “讓四姐送一壺新咖啡進來“劉西疆對穿著紅色內衣的女子吩咐，很快，被稱作四姐的肥胖中年女子端著裝在玻璃壺中的咖啡走了進來。

  “關上門，我今天要和這屋子裏的某個人來個了斷，這個人背叛了我們，背叛了誓言。”

  劉西疆臉色發青，眼睛裏仿佛要滴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