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氣氛似乎一下子凝結成了寒冰，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即使在大白天也要依靠屋頂上垂下來的枝形吊燈照明，昏黃中略帶乳白色的光線撒在劉西疆剛強堅毅，曲線分明的臉龐上，更隱約顯示出淡淡的青紫氣。

  被叫做四姐的女傭身材極其矮小，顴骨高聳，完全的南方人摸樣。她看見這陣勢，不禁雙手顫抖，圓形玻璃咖啡壺中的法式黑咖啡也隨著她的手不住亂晃。

  四姐急忙放下咖啡壺，轉頭想離開，不料卻被劉西疆叫住

  “四姐，你也不要走，找個位子坐下來”

  女傭麵色慘白，汗水滾滾而下。她身旁的濃妝女子倒是頗為鎮定，自顧自坐在一個絲絨靠墊的金色高背椅上，還從茶幾上散亂的煙盒中取出一隻香煙，又隨便找到一個打火機，很優雅地點著火。

  張靜怡一聲不吭，她冷眼觀察，發覺濃妝女子的神態舉止雖然鎮靜如常，點煙的打火機火苗卻晃動了兩下，穿了紅色尼龍長襪的雙腿也跟著變換了幾次姿勢。

  看來她也很緊張。

  沙發正中是個光頭男子，他身形健美，盡管個子不高，渾身上下卻幾乎看不見一絲一毫的贅肉。脖子以下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紋身，一直延伸到做工精致的阿瑪尼西裝中。

  “叛徒總以為自己做事很隱秘，總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但是，隻要有馬腳，總是會露出來的，”

  劉西疆笑了笑，從衣袋中掏出一支已經燃燒了一半的香煙，又打開自己手機的音樂播放器界麵，並放大音量，擺放在茶幾上，“

  立刻，揚聲器中飄出一段很簡短，很單調的聲音，是一個聽不出性別，顯得有幾分滑稽的電子音在朗讀數字，聽上去很像是老式磁帶快進時的那種聲調。

  “不用我說了吧，這個叛徒用這麽低級的手段通報了好幾次消息，今天早上，偷偷在某處又打了電話，這數字組合起來，就是一段英語簡訊。“

  劉西疆的話就像是鞭子一樣抽打著本來就十分凝重的空氣，濃妝女子向地下啐了一口，順手將半截香煙扔進了裝咖啡的紙杯中。

  “阿穎，這香煙是你最喜歡的牌子的吧？還有上麵的口紅印，恩“

  劉西疆把煙頭仔細端詳了幾秒鍾。

  “嗯，唇膏的牌子也是你最喜歡的”

  “哈哈哈哈”

  女子爆發出一陣長笑，她身體劇烈晃動，眼神中看不出是嘲諷還是其他的什麽。

  “四姐，今天早上除了你之外，似乎沒有人去後場，這電話中的聲音是你本人的吧，嗯，你的口技很厲害啊，是從小和你父母走江湖學來的？不知道的年輕後輩肯定會把這當作是電子變音器的傑作。”

  矮小的四姐神色怪異，嘴角抽動了幾下。

  “你們這些叛徒，因為你們的背叛，今天，阿傑和小園死在了街上，象一條狗一樣的被亂槍打死了。啊，要是沒有美琳達出手，小晶也肯定沒命。”

  劉西疆神情激動，他向邊上的男子伸出手，男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一把格洛克15手槍遞給了他。

  “今天，我要處決叛徒，也不必詳細審問了，非常時期，隻要有嫌疑，立刻處死。”

  光頭男子看了一眼已經呆住的濃妝女人，他站起身拉了一下劉西疆，用勸說的口吻說

  “還是弄清楚再說，把人先關起來，讓老沙來審，很快就會清楚的。”

  他還想再說什麽，劉西疆確已經不耐煩，他打開手槍保險，首先對準濃妝女人，按動扳機的手開始用力。

  見此架勢，男子無奈，隻得站到一邊。

  “媽的，死就死，老娘混了十幾年，早他媽活夠了。”女子站起身，破口大罵。

  “叭，叭，叭”槍口連續閃動三下，巨大的爆音在不大的房間裏震耳欲聾。

  硝煙還沒有散去，一個年輕女孩的哭聲就響了起來，正是那個因為張靜怡出手才獲救的女孩，她半蹲在地毯上，旁邊是倒在地上的光頭男子。男子雙眼還是睜著的，麵色裏帶著如釋重負的意味。

  漸漸地，一股紅色和白色混合的液體從男子大腦後麵流淌出來，難聞的血腥氣味充滿了屋子裏的每一寸空間。

  “你在利用我”

  張靜怡似乎對發生的一切並不感到驚訝，她在長沙發上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下來。

  “我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絕不僅僅是你”劉西疆把手槍扔在地板上，鮮紅的血液漸漸浸染了槍身。

  “殺過自己人的武器，是不吉的，不能再用。”他自言自語，似乎在解釋自己的行為。

  “我要是在給你做誘餌的過程中稍有不慎，現在躺在中央停屍房裏等待解剖的屍體，很可能就是我自己了。”

  張靜怡微笑著對劉西疆說

  “那隻能怪你學藝不精，沒本事不謹慎的人是沒有存在價值的，我毫不吝惜。”

  劉西疆回答

  “你以後的計劃是什麽？”張靜怡單刀直入地問

  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從外麵走進來兩個頭發染成綠色，穿著很有些朋克風格的年輕人，他們一個人把躺在地上的屍體向外拖，一個提著水桶，蹲在地上用大塊的海綿開始打掃血汙。

  “我的人已經把參與這件事的人基本摸清楚了，他們的頭，也就是這個家夥。”

  劉西疆說著把從一個鐵皮櫃子中拿出厚實的牛皮紙袋，他把封口的繩子鬆開，“嘩啦啦”從口袋中掉落出好些已經衝印好的照片。

  “這家夥叫讓布爾熱莫埃裏，這是他的法語名字，他在家鄉的名字是鬆卡恩波察，又被稱為艾裏安將軍。當初談判接洽，收取贖金的人就是他。”

  劉西疆指著其中一張照片恨恨地說，張靜怡飛快地瞥了一眼照片，上麵是個頭戴紅色貝雷帽，身著迷彩軍服的男子，他正在抽雪茄，形狀奇特的巨大戒指，顯得異常突兀。

  “能把他控製住，和他好好談談嗎？”張靜怡挪動了一下身體，不知為什麽，她對麵前的男子有種別樣的感覺，那是個既無情，又可怕的人，但渾身上下具有鋼鐵般的男人氣息。

  “不行，他得到了法國人的保護，就在上個禮拜，他剛剛正式成為自己家鄉的總統。法國人，嗯，很希望通過他重新控製這部分非洲國家。”

  劉西疆無奈的搖搖頭。

  “那怎麽辦？偽裝成記者采訪他？”張靜怡打趣地問

  “把他逼出法國，或者逼出法國人的勢力範圍，讓他回老家，讓他主動來找我。”

  劉西疆回答

  “我有個計劃，，嗯，你是個漂亮女人，身手也很敏捷，很好，我覺得你可以派上大用場。”

  劉西疆的眼光變得既溫和有難以猜測，張靜怡感覺麵前的人氣場頗為強大。

  大約半小時後，有人提著籃子走進房間，張靜怡立刻嗅到了餃子的香味。

  “給我一部幹淨的手機，我要打電話。”她對劉西疆說

  劉西疆已經開始消滅餐盤中的羊肉茴香餡餃子了，他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幾乎沒有口腔咀嚼的過程。

  “給你的情人？嗯“由於嘴裏包著食物，劉西疆的聲音顯得有些含糊。他隨手扔過去一部手機，是衛星電話。

  “妹子，我奉勸你，幹我們這個行當的，最好不要有家庭啊，親人啊，更不要幻想去享受愛情，嗯，我不是個禁欲主義者，但欲望要單純，不能有感情。“

  張靜怡白了他一眼，她打開門走到隔壁的房間。

  好幾天沒有給顧純打電話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張靜怡感覺自己心跳加速，臉上也有點發燒。

  電話接通了，不過裏麵的聲音不是顧純，而是語音信箱的留言提示。

  張靜怡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時間點，顧純總是在室外慢跑，從來沒有不接電話的情況發生。

  她掛上電話，大腦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一瞬間，無數的問號似乎在眼前不住跳動。

  “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們今天晚上出發去摩納哥，第一個目標正在那裏的皇家賭場呢，希望咱們能旗開得勝。“

  劉西疆說完望了一眼有些神情落寞的張靜怡，他補充說

  “別想男人了，摩納哥什麽樣的肉都有，嫩的，中等的，老的，哈哈，你一定會喜歡。“

  李思七靠在自己的床鋪上，一本打開的原版《高盧戰記》攤在他的身上，手裏捧著的確是德文版的《總體戰》。

  突然，沉浸在書海中的他覺得有人在推自己，歪過頭發現是個佩戴少校軍銜，留著標準寸發的軍官，李思七認得，來人是歐陽司令員的副官。

  “跟我來”他的話語很簡短

  “什麽事情？”李思七有點好奇，無奈對方並不搭理，隻是順著通道向另一層甲板空間走去。

  寬大的司令辦公室中，歐陽司令員正在對著一幅巨大的海圖出神，海圖上是個迷彩外殼的加密平板電腦，裏麵是一些衛星拍攝的海洋圖片。

  “小李啊，你準備準備，出一趟門”司令員沒有離開海圖，他語氣很平靜。

  “出門？”李思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對，現在，李思七同誌，按照最高統帥部的授權，我賦予你一級涉密權。從今天，從現在開始，你可以了解“海火”計劃了。“

  司令員語氣嚴肅，他說話的時候站的筆直

  ““海火“？“李思七喃喃低語

  “對，這是最高保密等級的計劃，事實上，我們這個龐大的艦隊，還有一些列軍事演習，不過是障眼法罷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保障“海火”臨戰試驗的安全。而你，現在可以知道一些這計劃的內幕了。“

  歐陽司令員的話讓李思七感到目眩神迷，他覺得自己甚至有點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