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瓦藍色，好像是畫家在創作灰色基調主題的時候，不小心將一大罐天藍色以及粉紅色的顏料潑灑在畫布空白處似的。空氣聞上去也有些奇怪，濃重的海腥味中帶著若有若無地清甜香氣，整個世界平靜得沒有一絲半點波瀾掀起。

  年輕的參謀軍官依著扶手欄杆半靠在“滬海”號艦島的第六層，他下麵的褐色飛行甲板上剛剛結束了每天清晨的集體操演，這會兒勤務人員已經穿上各種顏色的工作服，他們或者三五個一組，手拉手低頭巡查飛行甲板，發現那些掉落的螺絲螺帽，細小的零件，以免這些金屬物品對飛行起飛和降落構成潛在的安全威脅。

  更遠的地方傳來陣陣隱約的破裂聲，很像是小孩子玩的爆竹，那是航母上的海軍特種隊員們在練習立靶射擊。

  參謀軍官的視線越過甲板，越過和海水差不多相同色調的鋼鐵堡壘，他腳下的航母在滿載時排水量超過十萬噸，依靠兩座功率強大性能可靠的壓水式核反應堆提供動力。幾海裏外，有閃光忽明忽現，軍官認得那是擔任內層護衛任務的大型遠洋驅逐艦在練習最基本的燈光通信程序，雖然名稱上是驅逐艦，但他們的排水量也接近一萬噸，差不多是過去輕型巡洋艦的規模。

  更遠的地方，軍官的肉眼隻能模糊看見一些小黑點，他們隨著波浪起起伏伏，那些是處於外層的屏護艦隻。

  突然，航母上的大功率揚聲器發出絲絲拉拉的響聲，接著是不帶有什麽感情色彩的嗓音，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回蕩在潮濕的空氣中。

  “暴風雨預警，暴風雨預警，請不值班的加班人員在十分鍾內艙室裏，重複，所有不值班的加班人員請回到艙室裏。”

  軍官淺淺地微笑了一下，他感覺空中開始飄蕩寒冷的雨絲，風向似乎開始轉變了。

  他把衣服裹緊了一些，任由雨絲飄落到臉上，脖頸上。

  “年輕人，準備享受大暴風雨的洗禮嗎？”威嚴中帶著幾分長輩般和藹的聲音從軍官背後傳來。他立刻轉頭，站直身體，行了個幹脆標準的軍禮。

  “你在做什麽？”歐陽司令員的眼神剛毅，但並不嚴厲。

  “司令員，我在思考一些問題”軍官回答，他並不覺得緊張。

  “想什麽問題，能說說嘛？”歐陽司令員遞過來一個厚厚的紙杯子，裏麵是滾熱的紅茶。

  參謀軍官的名字叫李思七，他的家庭是個職業軍人世家。曾祖父曾經參加過北伐戰爭，在葉挺將軍麾下的獨立團擔任突擊連副連長，他的爺爺子承父業，參加了淞滬保衛戰等一些列戰役，後來部隊起義，又遠赴冰天雪地的朝鮮戰場，因機智勇敢，戰功卓著，受到了彭德懷司令員的親自嘉獎。

  李思七的父親是老小，也是我軍第一代接受正規軍事院校培養的基層指揮官，以中尉軍銜參加兩山輪戰，負傷退伍後再次回到國防大學進修，並成為第一代合成化集團軍的高級軍官。

  到了他這輩，從小叛逆的思七盡管不願意忍受軍隊紀律的約束，還是耐不住父母的壓力，把高考誌願從清華大學改成了某個著名的軍事大學，主修新一代戰爭條件下的聯合作戰。

  歐陽司令員對這個年輕人很有些好感，他雖然舉止不是那麽的規規矩矩，但頭腦靈活，擅於思考。

  “我覺得今天的空中驅逐戰有些問題，老Ｊ為什麽要用派出一架反潛機做如此危險的逼進動作，還率先開火，這不是找死嗎？”

  歐陽司令員其實也大有同感，但所有的處理都符合空中遭遇的處理準則，飛行員的表現無可挑剔。

  “你有什麽建議？”司令員問

  “我建議抓緊時間進行搜索，搶先發現並打撈反潛機殘骸，這既符合人道主義精神，又能查看到蛛絲馬跡。“

  司令員沒有馬上做出表示，他繼續說

  “還有什麽？“

  “我記得今天是海洋偵察衛星過頂的時間，建議以艦隊核心為半徑，讓衛星上的雷達和紅外設備，對半徑１０００海裏進行搜索。“

  “還有嗎？“司令員眯起眼睛

  “派出屏護艦隊外圍的核動力攻擊潛艇，進行主動偵察，查看海底有無威脅目標，必要的時候，靠近Ｊ國的母港進行直接觀察。“

  “還有嗎？“司令員繼續問

  “將值班戰鬥機的備勤數量增加一半，所有彈射器做好密集升空的準備。”

  李思七說完主動敬禮，表示匯報完畢。

  “很好，今天的艦隊分析會半小時後進行，你一起過來參加吧。”司令員說

  “是”李思七覺得有些意外，分析會一直是高級軍官的圈子，他感覺自己有點受寵若驚。

  司令員拍了拍年輕軍官的肩膀，露出難得的微笑。

  “有時間多和飛雪接觸接觸，男孩子嘛，主動一點。”司令員笑著說

  “是”李思七又要敬禮，卻被歐陽司令員攔住了

  “不需要了，我這是作為一個父親在說話，不是命令。”

  年輕的軍官有點尷尬，被海風吹得黑紅的臉龐變得有些蒼白，他不是個善於和女孩打交道的人，特別是麵對飛雪這樣有些男孩子氣的冰美人。

  張靜怡是一路搭車抵達巴黎的，她現在無論是從穿著，還是言談舉止上看，都是個仍然帶著幾分稚氣的大學生。

  她穿著件寬鬆的運動外套，黑色戶外褲，腳上是有顯得有幾分肮髒的步行運動鞋，身後大大的背包中裏看上去都是旅行的用品。

  進城後，她招呼了一輛搭載遊客的摩托騎士，這樣的黑色機車在巴黎很多見，幾乎是這個歐洲名城的特色之一。

  機車騎士將她送到了羅納河左岸，在位於米歇爾大街和於歇明特爾大街的交叉處，張靜怡下了車。

  這裏房屋鱗次梯比，外觀破舊，大群背包的學生黨出沒其間，好幾個有名的低價青年旅館就坐落在破舊的民居中。

  她推開門，走進一間招牌已經被煙火熏了不知多久的低價餐館，當她在布滿油膩，已經開始發黑的桌子旁坐下的時候，順手戴上一頂有帽簷的寬邊花帽。

  侍者是個極其不耐煩的男子，胡子拉渣，下巴上還露出幾個被刮胡刀拉傷的口子。

  張靜怡在發黃的菜單上隨便指了指，侍者看也不看，似乎知道客人要點什麽菜，或者知道今天隻供應哪幾樣飯菜。

  結賬時，張靜怡用一塊錢不找零的代價，獲得了餐館裏電話的使用權。

  “喂，我是梅琳達，叔叔，我已經到了，什麽時候去家裏看嬸嬸？”

  張靜怡壓力嗓音說

  “明天中午，在維特爾大街的轉角處，有個猶太麵包店，外麵是電話亭，你１１點４５分去那裏，在電話亭中做打電話的樣子，會有人來接應你的。”

  對方說完，立刻啪嗒一聲掛上了電話。

  張靜怡開始思考，今天晚上要去哪裏過夜？明天的接頭要怎麽做？

  她又開始思念遠在萬裏之外的情郎，不知道他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熬夜過度。

  張靜怡幾次想撥打國際長途，但她忍住了，因為所有的國際長途都會被計算機係統自動記錄，並分析聲音紋理，這就有暴露的可能，而她，決不能暴露行蹤。

  夜晚開始降臨，午夜到來前張靜怡在一家規模不大的電影院裏消磨了幾小時時光。

  大約２３點４５分的時候，她走出電影院，來到位於半個街區口之外的街心公園。

  夜晚是黑暗的，是深邃的，往往在這個時候，巴黎會揭開自己溫柔的精致的蕾絲麵紗，露出裏麵截然不同的另一幅麵孔。

  大約零點過了十五分，張靜怡發現了合適的目標。她把自己的隱藏在一株大樹的樹蔭下，隻露出一雙眼睛。

  “你好，姐妹兒，想發財嗎？”張靜怡用韓國語問一個正在路燈下徘徊的女子。

  昏黃的燈光下，女子循聲望去，濃妝豔抹的臉龐上露出劣質化妝品和抵擋手法所特有的黃金分界線，她穿著一件黑色透明的連衣裙，胸口大開的V字領處露出已經鬆弛，卻經過刻意擠壓聚攏的胸部。裙子下擺的分叉極高，顯露出低價市場裏購買的黑色蕾絲寬邊大腿網襪。一雙閃著金屬亮片光澤的鏤空高跟鞋的金屬鞋跟，足足有十二厘米高。

  “你，你是”女子也用韓國語回答，不過帶著北方尚慶北道的明顯口音。

  “你想發財嗎？做生意，你今晚的人氣不好啊，還沒有開張“張靜怡隱伏在樹蔭裏，她顯得有點同情女子。

  “你是女人，哦，好吧，沒問題，我很專業的。“

  女子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奇怪，自從十年前從家鄉出來，她已經見識了太多的事情，除了錢之外，她已經麻木不仁了。

  “脫下衣服，全部的“張靜怡說

  “什麽？這，在這裏？“女子露出不悅

  “所以的衣服，我給你200歐元“

  張靜怡將兩張紙幣對著路燈的光芒晃了晃。

  “能不能跟我走，我知道一個很近的地方，這裏會有警察巡邏，我，我，我不能再進拘留所了，求你。”

  女子近乎哀求。

  “別誤會，姐妹兒，我隻是和你換一身衣服，還有你口袋中那個破電話，我另外給你錢。”

  張靜怡說

  女子開始驚奇，她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麽，但錢是真的，而她的肚子很餓，明天的藥粉也需要花錢購買。

  女子主動退到路燈下，她飛速卸下衣物，兩張鈔票混合著另外幾件衣服扔了過來。

  “穿上快走，留下手機。”張靜怡命令

  女子飛速穿衣，幾乎和脫衣的速度一樣快，甚至更快。

  當她離開後，張靜怡閃身出現，將女子脫下的衣服換上。

  她沒有要女子的鞋子，光著腳穿上黑色蕾絲寬邊網襪，然後在網口空檔處撕了幾下，又用口紅在臉頰上畫了幾道痕跡，並迅速用粉底液混合一點腮紅塗抹在手臂上，額頭上。

  零點45分，張靜怡推開肮髒的酒吧大門。幾道目光迅速聚焦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