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怡終於再次靠在舒適的椅墊上了，胸口起伏，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她和大胡子拋棄悍馬車和所有多餘武器彈藥，隻攜帶防身短武器和從美國人身上搜刮來的野戰食品與清水，穿越沙漠裏的山口和早已經幹涸的河床，從一條走私販子和越境者人踩馬踏出來的野道上艱難地跋涉。當這個由十幾座石頭土坯房子和駱駝圈牲口棚組成的小村莊映入眼簾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18個小時。

  接待他們的是個裹著黑色頭巾，胡子花白的老者。從麵貌和佝僂的身軀上看，老者至少已經七十開外。不過，張靜怡憑借自己與艱苦地區人群打交道的經驗判斷，這個老頭很可能是個不到50歲的中年人。

  老者看見大胡子很開心，他的雙眼發亮，流露出真朋友之間才會具有的真誠與友善。

  大胡子也很開心，他與老者擁抱，互相貼著麵頰親吻，眼睛裏露出遊子歸家般的輕鬆和安逸。

  “這是我們的老關係了，很可靠，李大哥在馬裏大酋長那裏用兩輛奔馳越野車買下了老頭大兒子和小兒子的腦袋。這兩個可憐的家夥因為看見酋長愛妾的眼睛而觸犯了部落法律，沒有大哥及時出手，早就見了他們的閻王爺了。”

  兩人隨著老者走進裏屋，靠著鬆軟的墊子坐下來，大胡子用中文小聲向張靜怡解釋和老人之間的源源。

  不多久，蜂蜜餅，無花果，杏仁和新鮮的山羊奶酪擺放在肮髒的地毯上，中間是一盆用洋蔥，葡萄幹和羊肉做成的湯。

  張靜怡又累又餓，她和大胡子風卷殘雲一般將飯菜消滅幹淨，又喝下清涼的薄荷糖茶。

  “休息幾個小時，老頭會送我們到城裏，那裏有下一班擺渡車送你。”

  大胡子說完，也不顧男女區別，大咧咧地和衣而臥，不久鼾聲大作。

  張靜怡不是第一次出外，她看了看四周，側耳傾聽屋外的動靜。

  老頭正在和他的兒子說話，兩人說是北非一帶的貝都因方言，張靜怡能聽懂這種使用範圍很窄的部落語言，卻在剛才與老頭和其家人接觸的過程中假意自己無法聽懂。

  張靜怡聽了一會兒，老頭吩咐兒子喂飽駱駝，準備山羊奶和烤饢。她沒覺察出任何異樣，就平靜地躺在大胡子身旁，同時將手槍的保險打開，子彈推上槍膛，裹在毯子中的右手和手槍握把保持若即若離的接觸。

  這樣，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她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裏掏槍擊發，而不緊緊握住槍把，是為了避免因為肌肉和神經的反射性衝動，造成槍支意為走火。

  沒有了意外因素的打擾，閻王李安排的緊急線路就顯示出自身的安全可靠，46個小時後，張靜怡脫下發出陣陣汗臭和動物糞便氣味的罩袍，渾身浸泡在浴缸溫和舒適的清水中，周身放鬆。

  “請你盡情放鬆，然後我們開始為下一段旅程做準備。”

  浴室外傳來女人的嗓音，大約四十多歲，說的是很標準的英語。

  太平洋東部 D海域

  歐陽飛雪轉過頭環視了一眼茶褐色座艙玻璃之外的天幕，她那擁有極佳視力的雙眼透過藍色碧空，望見和她組隊飛行的僚機。

  她看到僚機機翼下懸掛的短程超靈敏紅外凝視格鬥導彈和體型修長，碩大的中遠程雷達製導導彈，機腹下塗著低視度偽裝噴漆的副油箱看上去很像是二戰時代的老式航空重磅炸彈。

  飛雪知道自己的座機和僚機配置完全一樣，但她還是稍稍低頭，掃了掃巨大液晶顯示屏上的武器掛載狀態。

  沒錯，所有的導彈都處於正常備炸狀態，隻需要簡單的轉換到戰術模式，就可以解除保險進行發射。

  她眼角的餘光注視到顯示屏右上部，一個閃爍的圖標顯示機身左側的航炮也處於戰鬥準備狀態，每間隔幾分鍾，航炮的啟動電機就自動旋轉幾下，以防高空的低溫凝結線路，造成機械性故障。

  “滴滴，滴滴“耳機響了幾聲，她向右看了看，另一台顯示器出現了一連串數字和代碼，並很快轉變成直觀可視的戰場形態電子圖。

  這是預警機經由數據鏈向他們發送戰場數據信息，以利於他們盡早采取行動，占領主動態勢。

  “35海裏，3點鍾方向，白頭鷹，做好接觸準備“

  帶隊的空中指揮員使用內部通信頻率開始協調攔截，白頭鷹是飛雪座機的呼號。

  “明白“

  飛雪回應一句，她稍微順著右側，向駕駛杆施加了一點壓力。飛機的駕駛杆采用了壓力感應技術，這意為著杆子本身幾乎是固定不移動的，壓力傳感器收集飛行員手臂的動作參數，並進行數字轉換後傳遞給飛行控製計算機，再由計算機驅動電機控製液壓係統，帶動飛機空氣舵麵的動作。

  “四點鍾方位，看到目標了“

  ”飛鯊“的動作異常敏捷，幾乎是在飛雪剛完成手臂動作，她的坐騎已經跨出30海裏之遙。

  “先禮後兵，白頭鷹，國際通行規則接待客人“

  指揮員用不失幽默的話語回答飛雪。

  飛雪當然明白所謂的國際通行規則意味著什麽，她迅速調整自己的機載通訊係統，把甚高頻無線電的頻率轉換到國際標準頻道上。

  “注意，注意，這裏是中國海軍，這裏是中國海軍，不明飛行器請注意。你們正在接近中國海軍海上禁飛區，請標明身份，並立即離開，你們可以調整無線電到頻率154.2與我方空中交通管製人員聯絡，並接受指揮。“

  飛雪的英語很好，她從小接受良好的教養，並喜歡看美劇，英劇，澳劇等英文節目。因此，她的英語發音一直是整個“滬海“號航空聯隊裏最棒的。

  對方沒有回答，耳機中出了間或出現的無線電雜音之外，什麽也沒有。

  飛雪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了一遍。她的眼睛已經撲捉到P-1反潛機碩大的機體，對方尾翼上紅彤彤的旭日圖案，在陽光的照耀下是那麽的晃眼，仿佛飄散在空中的血泊一樣。

  對方還是不回答，隻是直直地飛向航母編隊。

  “媽的，你們要來硬的，是不是？“飛雪小聲咒罵了一句。

  就在這時候。飛雪的耳機中傳出一陣絲絲拉拉地響聲，就像是破鑼準備鳴響。

  “這裏是國際空域，我們可以自由飛行，請立即離開，否則你們要承擔一切後果。“

  耳機裏的英語發音古怪，像是有人在捏住鼻子說話一樣。

  “媽的，來勁了，是不“飛雪手腕加力，飛鯊突然發力，尾部的兩具太行發動機拖出長長的藍色尾焰，飛雪的座機一下超過日本反潛機，飛到了對方的頭頂上。

  日本飛機像是受到了突然而來的刺激，突然左右搖擺起來，接著機頭向下斜插，開始降低高度。

  飛雪不甘示弱，她開始機動飛行，圍繞對方邊下降高度，邊來了個幹淨利落的圓筒滾裝。

  借著滾轉動作的能量機動，飛雪的座機瞬間繞道對方尾後7點鍾方向。

  “好啊，我來好好爽爽“

  飛雪迅速把計算機轉換到空戰模式，她眼前的平視顯示器上出現了一個字母“P”，飛機中的戰術攝像機開始工作，這可以記錄飛行員的實戰表現，同時也是強有力的證據。

  計算機自動開始進行“敵我詢問”，無線電應答機向對方發送了一連串加密代碼，如果對方是友軍的話，他們的應答機也會自動回應響應的回答碼。

  結局是顯而易見的，日本反潛機不可能回應加密碼。

  飛雪座機的戰術顯示器中馬上出現了紅色標記，戰術地圖自動記錄對方位置，並通過數據鏈回傳。

  武器係統被計算機激活，導彈開始進行發射前的自檢動作。飛雪甚至感覺到機炮電機開始有節奏地運轉。

  “狗日的，先警告你一下”

  飛雪拉開距離，打開武器保險蓋，她用機炮打出了一個點射。

  30發炮彈立即發出炮膛，每間隔三發是一枚曳光彈，即使隻白天也能看見一串明亮的光點劃破天際，越過日本反潛機的駕駛艙。

  張靜怡抵達阿爾及爾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她乘坐一輛當地牌照的天藍色雷諾旅行車，悄悄地溜進了“棕櫚樹”大酒店的員工通道安全門，再經由安全樓梯爬到十樓，穿過鋪著地毯的走廊乘上電梯。

  酒店大廳裏的人並不多，幾個西方遊客坐在噴泉下的阿拉伯沙發上，邊看雜誌邊吸著薄荷味和蘋果味的水煙。

  大堂中央，幾個穿著淺灰色紅邊套裙的亞洲女子正聚在一塊兒聊天，她們的身旁是一色粉紅的新秀麗旅行箱。

  張靜怡在電梯中整理了一下服裝，她也穿著淺灰色鑲紅邊的職業套裙，淺灰色連褲絲襪，腳上是一雙黑色中跟通勤鞋。

  當她拖著旅行箱走進大堂中央的時候，一個年紀比較大，頭發盤得一絲不苟地高個女子主動轉向張靜怡。

  “嘿，是佘碧娜嗎，我是安吉拉，很高興你加入我們的空乘組。過幾分鍾，等人到齊了，我們一起去機場開飛行準備會。”

  女子說完，友好而又職業地向張靜怡點頭，招呼她坐下。

  這就是閻王李緊急線路的第二個環節，張靜怡現在的身份是“亞洲飛騰航空公司”0722號航班的機組乘務員。

  大型航空公司的乘務機組大都是臨時編組，加上飛行員和乘務員數量成百上千，互不認識的乘務員臨時搭台，是很常見的現象。

  所有的乘務人員調配都是由公司“簽派官”安排的，而本次阿爾及爾到意大利羅馬的簽派官是閻王李事先買通的。

  張靜怡友好地向乘務組同事們點頭致意，她保持微笑，沒有多說一句話。

  “好了，姑娘們，車來了，羅馬歡迎你們”

  年長的乘務長招呼嬉笑的空姐們上通勤車。如果不出意為，今晚張靜怡可以抵達羅馬，然後辦齊各種偽裝證件，在巴黎與劉西疆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