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閻王李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8      字數:3227
  “依依,有件事我,我要請求你的原諒。”顧純說話的聲音像蚊子在哼哼,似乎自己接下來要說得話是如此地讓他覺得愧疚。

  “什麽?”張靜怡翻了一下身,她看見床頭的LED始終已經跳動到淩晨1點10分。

  “我,我主管的一個小病人情況惡化,明天早上要提前進行手術,我,我不能去機場送你了。”

  顧純說話的時候臉也跟著抹上了淡淡的暈紅,這是他內心窘困的表現。

  “傻瓜,我的大醫生,你是救死扶傷,我不怪你,又不是第一次出門,要你送什麽啊,再說,你每次都笨手笨腳的,能把我氣死,不去最好,本姑娘可以少幾道皺紋。”

  張靜怡轉過身,望著坐在旁邊的顧純,他的筆記本還開著,手機放在電腦鍵盤上。

  顧純還想在說什麽,卻冷不防被張靜怡伸手捂住嘴巴。

  “你還說,快點收拾好,我等不及了。”

  張靜怡笑著,語氣和神態中充滿了小女兒的嬌羞。

  “收拾什麽?行李不是都打包好了嗎?你忘了東西啊?”顧純合上筆記本屏幕,站起身就要去客廳。

  “你笨啊,我叫你收拾自己”不等把話說完,張靜怡已經從床跳到地板上,修長健美的雙腿在窗外隱約霓虹燈的照耀下,顯出分明而柔和的線條,肌膚泛出象牙色光暈,仿佛是皇家作坊打造出的精美薄胎瓷器。

  “你愛我們?”張靜怡問

  “當然愛啊”顧純回答

  “你能永遠愛我嗎?”張靜怡又問

  “能,我以自己的生命起誓”顧純的聲音很堅定,絕不是敷衍了事。

  他還想說什麽,卻感覺自己嘴唇溫熱而柔軟,脖子被潔白細長的手指牽動著,他聞到幽蘭般的香氣,仿佛自己被送進了鮮花似錦的桃花源中。

  兩個的世界開始旋轉,大地開始顛倒,無數的燈火在這刻凝結成了一個奇點。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張靜怡的旅程是漫長而孤寂的,班機從香港新機場起飛,穿越了大半個中國領空,又西伯利亞進入俄羅斯,再從寒冷的亞洲荒原來到東部歐洲,最後降落在德國柏林。

  在機場問訊處,張靜怡根據之前接到的指示取到一個早已經寄存好的鑰匙。她打開寄存櫃,取出一個羊皮旅行袋,裏麵是整齊排列的化妝工具和幾張做好的身份卡和經過偽裝的護照。

  走進機場洗手間,她迅速找到一個僻靜隱秘的隔間,開始忙碌起來。

  不到五分鍾,當隔間門再次打開的時候,裏麵走出個身著短衣熱褲,腿上套了雙閃亮銀色絲襪,腳蹬金色羅馬鞋的女子。

  女子走到巨大的化妝鏡前,她理了理染成金色的Lady GaGa頭,在嘴唇上補上一點烈焰般火紅的唇彩,這讓她顯得既時尚有怪異誇張。

  現在,張靜怡的身份已經完成改變,她原來使用的護照和證件都被處理後衝進機場洗手間的抽水馬桶,再經由排汙管道流入汙水處理廠。

  “歡迎你乘坐漢莎航空公司的班機,李珍熙小姐”美麗的漢莎公司職員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乘客信息,她送給張靜怡一個職業化的微笑。

  飛機再次起飛,當張靜怡醒來的時候,她感到機艙內的空調似乎也無法抵擋周圍空氣中惱人的灼熱。

  “歡迎來幾內亞”

  她的身旁是個西服革履,說流利法語的黑人老頭,他望了望窗外的烈日,對張靜怡說。

  “對不起,聽不懂”張靜怡用怪異的英語回答老頭。

  “哦,韓國人,我住在紐約西區,那裏有不少你們同胞開的店。“老頭改用英語說

  張靜怡點點頭,她不再理會,順手在耳朵中塞進了耳機。

  “這是危險的地方,需要我送你進城嗎?“老頭繼續嘮叨,回答他的是跳動著的金色短發。

  走出空中客車的打開的艙門,張靜怡立刻覺得撲麵襲來的熱浪幾乎讓她馬上窒息,肮髒破爛的停機坪外,一座米黃色建築突兀地聳立在幾塊裸露出紅色土塊的草地旁,建築物上敲胳膊少腿的字母說明了此地在地球上的位置

  “ 科納克裏 國際機場”

  在幾次給海關和警察送上麵值不等的“Cadeau” (禮物)之後,李珍熙坐的70年代款式雪鐵龍出租車離開炎熱的機場,穿行在這個西非國家首都的土地上。

  靠在沒有空調的出租車後座上,張靜怡開始回憶她所知道的幾內亞。

  這個國家是最indisciplin的非洲國家。Indisciplin翻譯成中文是無序無秩序的意思。不斷在眼前閃過的狹窄道路,以及堆積在道路兩旁的垃圾,還有手持自動步槍,穿著被汗水浸濕後背的警察,似乎都在印證背景情報的正確。

  一個國家一座城市給外人最直觀的感受是交通狀況。幾內亞首都科納克裏的交通無疑可以用奇堵無比來形容,它的擁堵要超過以堵車聞名的泰國曼穀十倍,整個城市的道路交通似乎隨時都處於癱瘓狀態,司機似乎都擁堵已經習以為常了,隻見他悠閑地喝著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經發出濃烈怪味的咖啡,嘴巴裏隨著時斷時續的收音機哼唱節奏感強烈的非洲音樂。

  “能快一點嗎?”後座的張靜怡不耐煩了,她覺得渾身燥熱地似乎馬上就要中暑了。

  “啊,不要著急,這就是生活,上帝賜予的生活”司機的英語不錯,隻要忽略隆重的鼻音還是可以聽懂的。

  張靜怡望著窗外,無奈地搖搖頭。

  這是坐幾乎沒有紅綠燈的城市,滿街穿著藍色製服,頭戴紅色法式貝雷帽的警察毫無橫平豎直端正威嚴的形象,而是像無業遊民似的三五結群在街頭晃蕩,吊兒郎當嬉皮笑臉,他們不時攔下某個衣著稍微光鮮的市民或是外國遊客,嘴裏發出恐嚇的語言,伸出的手臂讓張靜怡想到四川峨眉山的著名猴子們。

  “小姐,你不能一個人從旅館出來,明白嗎?警察會把你抓進監獄,然後,恩,你就腐爛了。”司機表情誇張地警告。

  炎熱中一路搖晃了兩個多小時,直到張靜怡的體力受到了嚴酷的考驗,終於,她看見了某種熟悉的建築元素,遠方出現了一座牌樓式的建築,正中用金色的浮雕大字寫著

  “中國商城”

  “歡迎到天堂”司機又來了一句,表情古怪,似乎既羨慕又嫉妒。

  很快,張靜怡開始明白司機話語的含義和複雜表情的由來。

  穿過牌樓,腳下的馬路開始變得寬敞,周圍種植了花叢和綠樹,絕對沒有慣常的垃圾和黑壓壓的蚊蟲。

  又行駛了幾分鍾,路邊出現了鱗次梯比的高樓,高樓的外表光鮮亮麗,米黃色的外牆搭配翠綠色的陽台,讓人眼前一亮。

  張靜怡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90年代的家鄉,她歎了口氣,覺得終於抓上了現代文明的尾巴。

  又行駛了十多分鍾,雪鐵龍在一片擁有小型露天廣場和循環噴水池的建築群外停下來。

  “到了,小姐,你得自己走進去,這是很高級的地方,我和我的車無法開進去。”

  張靜怡付過車資,剛剛欣賞了一番眼前充滿現代風情的建築,兩名荷槍實彈,留著短寸頭的壯漢就走了過來。

  “女士,這裏是私人建築,請不要停留”壯漢說的是英語,卻帶著明顯的北方普通話發音。

  張靜怡意識到他們都是中國人。

  她沒有回答,迅速從包裏取出一個綠色裝飾品樣的牌子遞了過去。

  壯漢仔細看了看,他們收好武器,臉上浮現出笑容。

  “請跟我來”

  走進建築群內部,張靜怡被眼前的奢華所震驚,幾棟米色小樓中間是一座標準的遊泳池,泳池內的水清澈見底,水質不輸於任何五星級飯店。

  壯漢對泳池東邊看了看,他對張靜怡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李先生在那裏”

  張靜怡舉目望去,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人正躺在沙發椅上,旁邊三個金發和黑發女子輪流把酒水和食物送進他的嘴裏。

  “別站著,請坐,喝點飲料,我估計你就要中暑了”中年人看見張靜怡,他似乎並不覺得奇怪,用很平淡的口吻招呼張靜怡。

  不知從什麽地方走出個身著泳裝的黑人姑娘,張靜怡掃了她一眼,不禁感歎這是自己見到過的最美的黑人女子,她的腦海中浮現一個恰如其分的名詞

  “黑珍珠”

  她笑了笑在中年人身旁的椅子上躺倒,接過飲料大口喝起來,新鮮的葡萄和木瓜混合的汁液,經過冰塊的降溫,口感清爽甘甜,沁人心脾。

  “你是老手,很有膽量”

  中年男子一雙因酒色過度而浮腫的金魚眼盯著張靜怡看了半天,良久發出自己的評論。

  “你是“閻王李”?“張靜怡問

  男子坐直身體,一身肥肉四處亂顫。

  “我是李京,劉西疆的朋友,恩,實際上是結拜兄弟”外號“閻王李”的男子似乎並不凶惡,當然,這是在他不發怒的時候。

  “我要過天橋”張靜怡滿口行話

  “恩,天地線已經搭好了,你從這裏換個身份去意大利,再從意大利開車去法國,去巴黎,劉西疆在那裏等著你。”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發?”張靜怡追問

  “隨時隨地,這個地方,我做主”“閻王李”露出與自己綽號相匹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