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射禮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8      字數:3768
  “阿純,是我,晚上早點回來好嗎,我做了點好吃的”張靜怡給顧純的語音信箱留下了簡短的口信,他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這說明顧醫生不是在手術室就是在無菌實驗室。

  張靜怡向公司請了個無薪長假,當然,請假的理由既充分,又虛假。放下電話,她匆忙乘小巴去北角,在那片老建築和新移民交錯雜處的地方,有最好的海鮮市場和蔬菜食材商店。路過中環雪廠街的時候,張靜怡去一家專營酒水的百年老店買了瓶價值5600港幣的紅酒,酒的顏色像純淨沒有雜質的紅色的寶石,又像是醇厚的黑巧克力汁液。1991年對於法國和全世界的葡萄產區來說,都是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年份,因此這一年的酒特別珍貴,味道無與倫比。

  經過皇後道自己公寓前的小蛋糕店,她看到了自己三天前預訂的蛋糕,小作坊的主人是個土生葡人,完全西方的臉孔和身材,卻說得一口正宗流利的廣府國語。

  “真對不起,徐小姐,時間太匆忙,你要求的圖案又比較複雜,我已經盡了全力。”

  蛋糕作坊主人小心翼翼地從大冷櫃中端出裝好的奶油蛋糕,將它放在張靜怡的麵前。

  蛋糕的主體是一座二層樓的小院落,小樓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茂盛的桂花樹似乎正發出誘人的香味。院落位於蛋糕偏東的方位,它的四周被古老的街道和彎曲的河流所包圍。

  “非常好,謝謝你,麥太太”張靜怡對蛋糕極其滿意,這真是巧奪天工的工藝品。

  盡管留了口信,當顧純的鑰匙在公寓大門上發出嘩嘩聲時,時鍾已經指向了9點15分。

  “哇,你弄什麽啊,中馬彩了?”顧純望著滿桌子江南菜肴和高腳杯中殷虹的葡萄酒。

  “不是啦,公司派我外出去分公司一段時間,這算是給我送別的晚宴吧。”

  兩人邊吃邊聊,顧純嘮嘮叨叨了半天,從衣服到護膚防曬品做了事無巨細地交代。

  蛋糕從冰箱取出放到餐桌上的時候,顧純仔細看了半天,他摘下眼鏡,滿含柔情地望著自己的未婚妻,他輕聲說

  “你始終記得那個小院子,我也記得,永遠不會忘記。“

  吃完晚餐,張靜怡堅持自己收拾餐具,顧純洗了澡就鑽進臥室兼書房,忙碌起今天的手術記錄。

  過了很長時間,顧純覺察到臥室門打開了,他首先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抬起頭,門外走進來的張靜怡長發垂肩,細長雪白的脖頸下是一件腰部係著帶子的睡衣。

  窗外香江上的夜風吹來,將張靜怡睡衣的袍角掀起一角,露出紅色與黑色相間的內衣,修長的腿上,是一雙帶後豎線的複古絲襪,借著內衣垂下的金屬吊鉤溫柔地舒展開。

  “哦,天“顧純吹響了口哨,他膝蓋上的病案和MRI片滾落在地板上。

  地下室裏除了桌子後麵幾個人不緊不慢地呼吸聲外,顯得一片沉寂;桌子前麵是一把粗笨的金屬椅子,綁在上麵的人發出的沉重呼吸聲讓人想到哮喘病人發作時的痛苦呻吟。他無法看見牆壁的摸樣,也不可能看見向他施加痛苦的人的摸樣,他的世界中一片雪白,那是聚光燈從不同位置和角度照射造成的。

  強烈的光線像針一樣不停刺激椅子上的人,可以看見他的手指,手臂都已經腫脹不堪,他的臉龐又大又圓,泛出一層異樣的光澤;很難想象,這是個在32小時前還身形健康,甚至消瘦的人,此刻,地下室的審訊已經讓他變得像個浮腫虛弱的大胖子。

  椅子上的人拚命嚐試扭曲身體,他已經無法忍受強烈光線的刺激,他拚命想躲避光線的刺激,拚命想脫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但是,這是不可能辦到的。

  尼龍綁帶將他的小腿牢牢綁在金屬椅子的腿上,他的手腕伸進了扶手上的金屬固定環中,寬大的皮帶把的身體束縛成一個葫蘆的形態。

  汗水早已經流淌幹淨,他的腳下是一灘烏黑發亮的水跡,隱約泛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你去餐館是和誰見麵?那個人把什麽東西交給了你?你們的計劃是什麽?“

  可怕,空洞,機械式的聲音從桌子後傳來,這是第多少次發問了?30?50?還是200?

  椅子上的人動了一下,他剛想開口回答,一股發出酸臭味道的嘔吐物突然從他的嘴裏噴發出來,稍等片刻,他失去了意識。

  審訊桌後的幾個人相對望了一眼,其中年紀最大的拿起桌旁的電話,小聲匯報

  “已經得到確實口供了,這家夥得到一個U盤,裏麵是視頻文件,交給他U盤的人是這次參與“冷溪”行動的飛行員,對,她的名字我們知道,一直處於嚴密監控下,好,閣下的意思是,好,我馬上照辦。“

  他掛上電話,掃視了一下金屬椅子上昏迷不醒的審訊對象,又看了看周圍的同事。

  “繼續監視那個女人,記錄每一個和她接觸的人,暫時不要逮捕她。“

  “那,這個人?他怎麽辦?“一個矮個子站起來,指著昏迷的男子問。

  “處理掉,他已經沒有價值了。“

  “可是,他是法國公民,未經法庭審判,我們無權“矮個子男子有點吃驚地問

  “現在不是了,他和那個女人都是法蘭西敵人,是臭狗屎“

  歐陽飛雪從任務簡報室中走出來,她來到機庫,仔細檢查,用手觸摸自己座機的每一寸鋼鐵肌膚,感受它冰涼的體溫。

  近一個月來,東方的鄰居變得好鬥而凶狠,剛剛升格為防衛省的軍事部門和美國合作,推出了一個代號為“千鶴“的國防項目。

  “千鶴“項目的核心是利用固體火箭快速發射技術,在突發事件和國際衝突發生的全過程,發射一連串低軌道衛星,包括高分辨率偵查衛星和極高頻軍用通信衛星。

  “千鶴“是新時代高技術的結晶,有了這個項目的成功實施,我們的軍隊可以時刻掌握戰場主動權。敵人的反衛星措施在快速發射技術麵前都變得毫無意義,因為他們隻有固定的發射場,而我們可以給衛星規劃無法擊落的飛行路線。”

  飛雪回憶起簡報會上播放的視頻,那是J國防衛大臣在記者招待會上誇下的海口。

  歐陽飛雪此次的任務代號“射禮”,任務將模擬在遭遇“千鶴”項目時,我國的國防體係如何做出積極有效的應對。

  “飛鯊”戰鬥機的機腹下掛著一枚體態修長,呈現出某種梯形與圓形相結合的獨特外形,這種外形圓潤,沒有棱角,卻分明流露出威武和陽剛。

  幾名機務工程師正在給座機做最後的檢查,一名身著海軍工作服,頭發顯得散亂的男子跪坐在機庫的防滑地麵上,他的麵前是正在工作的筆記本電腦,電腦的數據接口通過一個小盒子和黑色電纜與機腹下的飛行物結合在一塊兒。

  “小家夥怎麽樣?能管用嗎?”歐陽飛雪笑著問

  男子連頭都沒抬,他是生產導彈廠家的工程師,並不認得眼前的短發女孩,更沒想到她是這架任務座機的飛行員。

  兩小時後,已經穿戴完全套飛行裝具的飛雪坐進了“飛鯊”戰機的座艙,她在等待,就像是真實的戰鬥任務那樣。

  “滬海”號重重凱夫拉防彈甲板保護下的作戰指揮中心異常忙碌,巨大的艙室中已經開啟低照度模式,這樣可以從最大程度上減輕人類的視覺疲勞。

  正麵的巨大投影屏幕上被分成兩個部分,右麵是地球的橢圓形投影,雄雞形狀的中華土地熠熠生輝;左邊是一幅巨大的海區電子圖,航母在編隊靠後的位置,屏護的驅逐艦分散保護在四周,更遠的海平麵下,太平洋深邃的海底,核動力攻擊潛艇是編隊的尖兵。

  “報告零號指揮員,模擬一號已經從發射場起飛,預計展開時間21分鍾。”

  一名頭戴耳機的海軍士官,盯著麵前屏幕上跳動變化的數字大聲報告。

  “預警衛星完成捕獲,上升段飛行完成”

  “西疆雷達陣地捕獲,衛星開始分離”

  指揮中心氣氛緊張,所有人都在等待那個決定性時刻的來臨。

  “報告零號指揮員,編隊雷達哨艦捕獲目標,數據回傳穩定,雷達鎖定良好。”

  一個紅色的光點正在快速飛越橢圓形的地球投影,幾組經緯度,高度數字在飛快地跳動。

  體型高大的歐陽司令員舉起麵前的指揮話筒,用沉著冷靜地口吻下達命令

  “這裏是前指零號,我命令,現在戰鬥起飛。”

  指揮員的腦海中在一瞬間閃過女兒的身影,這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士兵。

  電磁彈射器在工作時發出低頻的“嗡嗡”聲,這裏沒有巨大的氣缸組件,也看不見美軍彈射器常見的白色的氣霧。

  飛行引導員半蹲身體,右臂奮力向前揮動。

  飛雪感覺有一對大手,猛力把自己推向碧藍的大海。

  出神隻是短短的零點幾秒,“飛鯊“戰鬥機已經在計算機的幫助下以最大起飛推力衝上了天空,歐陽飛雪眼前的全息屏顯上的高度和速度在飛快地變化,不到兩秒鍾,”滬海“號已經成為一個黑色的小點。

  飛雪柔和地拉動操作杆,由於是電傳操作係統,她實際並沒有用什麽力氣,隻是通過駕駛杆告訴計算機自己的意圖,再通過一些列電信號與液壓信號的轉換,反映到相對應的飛行操作麵上。

  她將節流閥緩緩推動,手指按壓下發動機的連續點火電門,然後

  飛雪按下了加力開關。

  一瞬間,仿佛時間沉寂了,周圍的世界也凝固住了。

  突然,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力量施加在飛雪的彈射座椅上,又傳遞到她的身體骨骼裏。

  達到1.8倍音速的座機像是發怒的雄鷹,昂起頭,直衝天際。

  天空由碧藍如洗變成了墨綠色,接著變成深藍,最後漆黑一片。圍繞著漆黑天幕的,是一層乳白色的光暈,滿頭的繁星不再閃爍,似乎是高懸的寶石。

  “達到最高躍點,儀表顯示正常,請求指示”飛雪的聲音變得很奇怪,仿佛從骨骼中傳來一樣。

  耳機中沉寂了幾秒鍾,航母指揮中心裏,通訊軍官將一盤老式磁帶樣的東西插入了機櫃中。

  數字在變化,指示燈在閃爍

  “報告零號指揮員,最高統帥部批準發射”

  “發射”指揮員發出命令

  “明白,發射”飛雪打開武器控製麵板上的紅色保險蓋,深吸一口氣,輕輕按壓下去。

  屏顯上亮起一個大大的字母

  “P”

  飛雪立刻推動操作杆,飛機在滾動中完成了側飛動作。

  她感覺自己渾身輕鬆,自己身下的座機也是一樣。

  眼角的餘光裏,黑色的幾何形複合體似乎漂浮在水麵的木頭,然後

  一股淡藍色火光冒了出來,導彈沿著電腦指揮的方向,劃出美麗的流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