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逃出生天(1)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8      字數:3486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豆大的雨滴開始落在樹葉上,落在草地上,落在水塘裏,最後白色的水滴變成了密集如絲的瀑布水簾從稀疏的茅草屋頂棚倒掛下來。

  這個熱帶國家的雨季來臨了,就像千百年來當地土人部落流傳的所有關於雨神的故事那樣,第一場雨來得非常準時。

  不過,大雨不會帶來涼爽的氣候,相反會因為空氣中的水分增加而變得異常濕熱,置身其間會充分感受到桑拿房的威力。

  成群的蚊子在茅草屋中到處亂轉,它們飛行中的聲音和雨聲混合在一處變成了奇怪的嗚咽,好像是個滿是委屈的小女孩在偷偷地哭泣。

  “你們,出來,咖啡,打針”

  草屋進來一個光著膀子,全身上下都在流淌雨水的黑匪兵,他對著屋子的一角用簡單的英語呼喝起來。

  屋子中央唯一不漏雨的幹燥泥土地上懶洋洋地站起一個少年匪兵,他把早已經因為潮濕生鏽,渾身金屬機件滿是褐色鏽斑的56式自動步槍斜斜地跨在肩膀上,嘴裏叼著不知從哪兒搞來的歐石楠煙鬥,一瘸一拐地走到茅草屋最黑暗的角落中。

  他掏出鑰匙,摸索了半天才睜大唯一殘存的眼睛,將鑰匙伸進大號掛鎖裏,打開後用力拉動掛鎖上的粗大鐵鏈。隨著“嘩啦啦”的聲音響過,他枯瘦的黑胳膊將一扇用粗大建築鋼筋焊接的鐵門拽開。

  “胡斯,胡斯”

  少年匪兵的聲音異常沙啞,他對著漆黑一片,散發出陣陣惡臭的鐵籠吆喝著,仿佛是在招呼野獸。

  很快,鐵籠中爬出兩個衣衫襤褸的人,她們戴著的鐐銬發出鐵鏈的撞擊聲。

  這兩個人是張婉婷和來自台灣省的李薔芬,這個21歲的小姑娘是輔仁大學學生,利用暑假參與了世界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組織的公益活動,不幸也落入了聖地武裝分子手中。

  “快走,快走”黑大漢不耐煩了,他一把扯過鎖在李姑娘脖子上的鐵鏈,可憐的女孩跪倒在地上,喉嚨中發出痛苦的哀鳴。

  “你這樣會把她弄死的,死了,明白嗎?路易大人不會高興,喝不到咖啡了”

  李姑娘身後的張婉婷緩慢地用本地部落語言勸慰大漢,被抓這段時間,她已經從這幫人的日常談話中學會了簡單的交流詞匯。

  聽了張婉婷的話,黑大漢愣怔了半天,他眼神發直,似乎大腦已經僵硬不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大漢咧開嘴,露出黑色的殘牙爛根,他終於弄明白了張婉婷話語中簡單的邏輯關係。

  路易住在一間單獨搭建的帳篷中,帳篷通體天藍色,帶著巨大的白色聯合國“UN”標記。

  張婉婷和李姑娘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帶進這間防水隔熱性能很好的帳篷裏了。她被帶進去是給路易打點滴,這個半陰半陽的神的使者前幾天患上了嚴重的阿米巴痢疾,是張婉婷及時的治療吧他從死亡線上給拖了回來。

  李姑娘被帶進帳篷,則是因為這個大學生曾經在台北咖啡館打工,知道如何煮出香濃的意大利咖啡。

  路易肥胖,慘白的圓臉對著張婉婷笑了笑,他刻意做出輕鬆和藹的神情。

  張婉婷熟練地從一個箱子中取出藥粉,慢慢地注入同樣帶有聯合國標記的氯化鈉藥液塑料袋中,然後取出一節橡膠繩紮在自己胳膊上,將注射針頭快速刺進有些幹癟的血管中。

  做完這一切,她閉上眼睛坐在地上。

  很快藥液都注入了張婉婷體內,路易看了看手表,一雙毒蛇般的眼睛透過浮腫的眼皮像釘子般停留在她的臉上,路易的眼皮幾乎一眨不眨,就這樣過去了足足20分鍾。

  “謝謝你的幫助,醫生”路易再次微笑,他的牙齒潔白得好似珍珠一般,卻讓人想到地獄中的魔鬼。

  張婉婷麵無表情,她從箱子中取出同樣的藥水和藥粉,重新配了一袋點滴藥水。

  路易小心伸出胳膊,他似乎對疼痛特別敏感,針頭剛剛刺進皮膚他就發出“哎喲”一聲,汗水也滴落下來。

  45分鍾的等待似乎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張婉婷被刺刀逼著跪在離路易折疊床不遠的地方,她默然地看這李姑娘煮好咖啡給病人端上去,又默然地看著路易的衛士當著眾人的麵,肆意侮辱可憐的小妹妹。

  路易的笑聲不像是人間的聲音,倒像是從地下深處的某個縫隙透出來的,既尖銳又寒冷。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惡魔,對於這樣的節目特別感興趣,這基本成了這段時間以來他的保留節目。

  走出帳篷的時候,張婉婷不知是腳下濕滑還是鐵鐐的索環碰到了腳腕上的傷口,她痛苦的哎呀了一聲,蹲在一顆大樹旁呼呼喘氣。

  雨還在下著,細密地水霧讓張婉婷想起了江南水鄉的老家,哎,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家,還能不能見到親人,隻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會堅持下去,決不放棄。

  深夜,當所有人都進入夢鄉暫時忘卻痛苦的時候,張婉婷悄悄把幾顆被揉的稀爛的草根遞給了李薔芬,做了個吞食的手勢。

  李姑娘一雙大眼睛不解地望著黑暗裏的張婉婷,長長的睫毛也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

  張婉婷再次做了個吞食的手勢,嘴巴貼在她耳朵邊悄聲用國語說

  “相信我,這是唯一的逃脫機會”

  李姑娘不再猶疑,她把所有草根一把吞進了嘴巴裏,苦澀辛辣的味道刺得她不住皺眉頭。

  “起來,起來”

  不知什麽時候,鐵籠被打開了,幾個匪兵呼喝著將裏麵關著的8名女性人質連拉帶拖地拽了出來。

  大雨已經止歇,東邊微微露出天光,空氣卻炎熱潮濕地能擠出水來。

  “她病了,很嚴重”張婉婷顯得很焦急,她抱著滿臉通紅的李薔芬,可憐的姑娘此刻正在忍受高燒的折磨。

  很快有人生病的消息就傳到了路易的耳朵裏,他的貼身護衛來到帳篷裏查看,這個像黑熊般結實的匪兵問明了情況又急匆匆地跑回去向自己的主子報告。

  張婉婷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這是個很冒險的舉動,萬一她認錯了草藥,或者匪兵直接殺死李姑娘,那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她隻能祈禱自己的觀察和推斷沒有出錯,根據自己女人的直覺,她認為路易不會殺死李姑娘,這可以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來。這個可怕的魔鬼越是喜歡一個人,越會更長時間的折磨她。

  “你,把她帶到那邊的樹林中,確認是什麽病”終於,匪兵回來了,他帶回了路易的命令,這正是張婉婷說盼望的。

  “你們不要碰她,我來背,不過,請除去我的鐐銬,還有她的,不然我背不動“

  張婉婷望著匪兵,她覺得自己心髒跳得厲害,幾乎要從嘴裏蹦出來了。

  匪兵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才上前解開兩個姑娘的束縛。

  張婉婷吃力地背起李薔芬,在匪兵的刺刀下慢慢朝遠處的小樹林走去。

  “胡斯,胡斯“

  少年匪兵押著剩下的6名女人質走出草屋,把她們帶到遠處的小河灘上,命令她們按一定間隔跪下。

  6個女人迷迷糊糊,提心吊膽地跪在河灘的卵石地上,她們抬眼向對岸瞄去,卻發現這條寬度不到15米的小河對岸,正站著幾十名穿著各式各樣軍服的黑人士兵。

  對岸的士兵服裝破爛,顏色各異,手中武器或長或短,有的是中國生產的56式自動步槍,有的是前蘇聯時期的莫辛納甘手動步槍,還有德國30年代的MP38衝鋒槍,更有的士兵赤手空拳,隻拿著褐色的步槍模型,一看就是隊列操練中使用的。

  與武器相搭配的是士兵們消瘦肮髒的身軀,是他們冷漠得近乎麻木了的眼神,這些人要是沒有軍服和武器,幾乎會被人當成從難民營中跑出來的內戰受害者。

  有幾張亞洲麵孔在黑人士兵群中忽隱忽現,顯得異常突兀。這群士兵來自首都警察部隊,他們是在韓國政府和大使的一再要求,8天前從家裏被拉到軍營,再一路晃晃悠悠地穿過叢林和沼澤。帶頭的軍官本以為這是條安全道路,絕不會遇到博科聖地武裝分子,卻沒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在小河旁相遇。

  三個韓國人都是韓國國務情報院的資深理事官,他們對這次巧遇顯得既驚訝又興奮,此刻一邊用攝像機記錄,一邊四處尋找衛星信號,好向青瓦台總統府報喜。

  “快啊,快進攻,快衝鋒啊“

  韓國情報官望著狹窄的河道,看著既淺又緩的水流,不斷催促帶隊的黑人政府軍中校。

  河對麵的韓國女人質顯然也覺察到了自己同胞的到來,她們掩上自己的臉龐開始抽泣,雙肩因為激動而不斷顫抖。

  “進攻啊。隻需要一次衝鋒“韓國情報官聲音很大,充滿半島口音的英語聽起來含糊不清。

  他取出自己攜帶的 MP5衝鋒槍,槍口衝著對岸不停地比劃,身體卻在向隊伍後麵退縮。

  就在政府軍對自己的壞運氣感到沮喪的時候,路易在衛兵簇擁下出現在河灘上。

  他看了看對麵的政府軍,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突然大聲命令到

  “現在是顯示真神威力的時候了“

  他身後十幾名少年匪兵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滿麵通紅,手持不知從什麽地方變出來的鐵製長矛和大號砍刀,邊呼喊“啊呀,啊呀“,邊向河對岸衝去。

  這下,仿佛是通了蜂窩,又像是沸水澆入了螞蟻洞,對岸的政府軍群起發一聲喊,嘩啦啦爭先恐後地向後方公路狂奔。

  韓國官員和剩下的幾名軍官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少年兵沒有過河,他們衝到人質身後就停下了腳步。

  路易爬到小土坡上,扯著尖利的嗓音大吼一聲

  “殺光“

  少年兵或挺起鐵矛,或舉起砍刀,伴隨著女人質淒厲地喊叫和絕望的哭喊聲,小小的河流瞬間被血水染得通紅。

  “哈哈哈哈“

  路易放聲大笑,少年匪兵舉著砍刀用盡吃奶的力氣狂呼

  “萬歲,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