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號老非洲的老吳不但是個經驗豐富的樣本化驗專家，同時也是經驗豐富的臨床醫生。就在眾人的注意力被政府軍直升機攻擊遠處村莊的畫麵所吸引的時候，他獨自來到叢林樹叢邊，小心地檢查掛在猴麵包樹上的村民屍體。

  過了幾分鍾，他大聲對同伴吆喝

  “張隊，這裏，快來看這些屍體”

  張婉婷看見兩架塗裝肮髒的米-24在遠處山穀邊的村莊盤旋了幾圈，打完最後一條子彈帶後搖搖晃晃地升高，飛離滿是煙火和血色的大地。飛機的搖擺動作幅度很大，好像駕駛員也灌滿了伏特加酒似的。

  “嗯，好，馬上來”

  聽到老非洲的呼喊，張婉婷終於從可怕的暴行場麵中回過神來，她聲音有些顫抖，急急奔向叢林邊。

  兩具屍體已經被從樹上解下來了，張婉婷注意到這些可憐的死者身材矮小，肚子凸出，臉頰四周畫了很多白色的塗料。

  “你看，張隊，這裏的皮膚”

  老非洲戴著橡膠隔離手套，小心地將屍體翻過來，露出短而細小的脖頸。

  張婉婷打開隨身攜帶的筆形強光電筒，奶白色的光線中，脖子上的皮膚全是褐色的斑疹。她伸手觸摸，發覺皮膚已經結痂。

  “奇怪，這是1號疾病康複期的標準臨床外形，這個人感染過病毒，但已經自我痊愈。”

  張婉婷扳開屍體口腔，又向咽喉部位照了照。

  “是的，是個康複者。不過”老非洲指著另外的屍體，那具女人軀體表現出幾乎完全一致的特征。

  接著，他們又檢查了另外的兩具屍體，結果是一樣的。

  “奇怪啊，這些人和我們那個村莊相距不遠，他們公飲相同的水源，這些人也確實感染了，但全部都進入了自我痊愈期。”

  張婉婷對這一現象大惑不解，她讓隊員們拍照，攝像，取屍體的生化標誌物。

  很快，小小的探險隊再次出發。不多久，他們進入了真正的雨林地帶。

  “真熱，還潮，比桑拿浴厲害多了”貧嘴的大男孩隊員發起了牢騷。

  “沒錯，熱帶雨林其實是地球上最高效的生物圈係統。它們封閉了自然環境，隻要很少的資源就能讓這個圈子保持運轉。”

  英國牧師一向以達爾文為榜樣，他非常喜歡植物與生物學，對非洲本地的生態係統非常了解。

  陰暗地雨林像是個巨大的土耳其浴室，還給每個進入的客人包裹上厚實的橡膠雨衣，讓他們呼吸困難，覺得肺部充滿水分。

  張婉婷取出北鬥電子導航終端，卻驚奇地發覺信號完全被屏蔽，一條錯誤報警信息讓她的心不禁一沉。

  “信號強度弱，請檢查有無屏蔽”

  “媽的，廢話”張婉婷低聲叫罵了一句，來非洲時間不長，她也學會了幾句粗口。

  意大利博士對此毫不奇怪，他對叢林的認識廣泛，現在擔任起向導的職責。

  趟過一條清涼的小河，又翻越了幾座小山，他們眼前突然開闊。

  “這是，啊”貧嘴男孩漲大了嘴巴，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前麵是座原始村莊，大小不一，但形態統一的堅定圓形茅草屋散落在空地上。村莊上方被三顆形狀奇特的大樹所遮掩，或者說是被樹冠嚴嚴實實地遮蔽了起來。

  幾絲光亮透過樹冠的綠黑色縫隙透下來，很像一副聖潔的畫麵。

  但是，每個人都嗅到了血腥味，刺鼻而濃重。

  探險隊向村莊抵近，負責警衛的陸戰隊戰士神情緊張，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麵，95式步槍的保險已經解除，槍口斜指前方。

  沒有活人，或者說沒有活物。所有的村民都死了，連幾條狗的命運也和它們的主人一模一樣。

  張婉婷和隊員們仔細檢查了村民的遺體，他們不是脖子被大刀砍斷，就是中了步槍子彈。

  所有的遺體都有個共同特征，那就是表現出1號疾病的自我痊愈的身體表征。

  “他們是被叛軍或政府軍殺死的嗎？”張婉婷問意大利博士。對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戴上手套翻看屍體。

  “不對，屍體上有采樣的痕跡”博士轉過頭，舉起一個小男孩的胳膊說。

  張婉婷仔細辨別，她看見很細小的痕跡。

  “注射器？”她自言自語。

  毫無疑問，這些痕跡是抽取血樣所遺留下來的針孔。

  探險隊離開了村莊，他們默默無語，各懷心事。

  “生物導向性武器”突然，意大利博士追上張婉婷，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什麽？”張婉婷不解地問到

  “這些病毒具有生物識別能力，或者說識別特定的DNA標誌物。你看到的村莊都是本地的皮格米人，他們血統獨特，與本地其他原住民的基因有幾處明顯的不一致。”

  博士對張婉婷說出他的意見和看法。

  事實似乎也在驗證博士的話，探險隊在雨林中的“祖先聖地”找到了巫醫，但他已經變成了半木乃伊化的屍體。

  巫醫沒能逃脫魔鬼的毒手，他還是死於1號病毒，隻是發病延遲了幾天而已。

  張婉婷無奈，隻得帶領探險隊返回他們出發的村莊。

  “又死了12人，都是早期感染者。“

  簡醫生顯得十分疲憊，亞麻色的馬尾辮散亂不堪，卡其叢林服滿是汗跡，一雙棕色眼睛大而無神。

  “你看上去不好“

  張婉婷關心地看了一會兒這個澳大利亞伊麗莎白鎮出生的無國界醫生，確認她沒有感染，才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我們斷水了“簡醫生似乎是在解釋身上離奇的臭味。

  “怎麽回事？“

  意大利博士驚奇地問，在非洲，在疫區斷水，絕對算得上天大的壞消息。

  “你們走後不久，河道中就漂來屍體。開始是幾具，接著越來越多，可怕極了。“

  簡回答

  張婉婷明白了，一定是政府軍屠殺了村民後直接將屍體拋進河道中，任由其流向下遊地帶。

  “現在用水全靠你們的淨水設備，可不能浪費。“簡笑著說

  張婉婷點點頭表示理解。淨化器可以提供清潔的飲用水，它的純金程度超過了超市中的純淨水。不過，機器不是無償供給的，它們需要柴油，需要能源。醫療隊的柴油不多，他們沒想到在熱帶雨林地區會斷水。

  死亡還在繼續，張婉婷抓緊時間睡了一小會兒。開始在自己的軍用筆記本上撰寫報告，製作PPT和表格圖案。

  她覺察出自己的體味，混合了雨林氣息，腐肉味道，自身汗味與病人膿血的臭味。

  張婉婷從小是個愛清潔的姑娘，這也是她為什麽當醫生的原因之一。

  “天哪，我真臭。“

  她無法忍受，但因為缺乏水源的緣故，洗澡就如同中大樂透獎一樣，遙遠地如同在銀河係外。

  收拾好電腦，她決定去簡的帳篷，有些話題隻能屬於女人之間分享。

  “怎麽了？“簡正在抽煙，她好奇地望著張婉婷。

  “我，有沒有可以洗一洗的地方，水源。“張婉婷有些不好意思。

  “洗澡？你？“簡有些好奇，但她隨即明白張婉婷為什麽要這麽做。

  “天哪，好吧，我同情你“她笑了

  “做女人真麻煩“張婉婷在心中不停地嘀咕著。

  簡想了一會兒，她站起來，向外張望了一下。

  “離開村莊兩英裏，有條獨立的小溪，也許我們兩個可以去那裏。但是，要等到天黑下來，以防遇到陌生人。“

  張婉婷感激地拚命點頭，似乎已經中獎了。

  吃過晚飯，兩個女人戴上背包，裝了些簡單的衣物和用具。又帶上依靠鋰電池供電的長效照明燈，她們出發了。

  不多時，兩個女人找到了小溪。薄霧下，晶亮地溪水跳動著點點光芒，分外誘人。

  張婉婷退下肮髒的外衣，簡單的運動內衣，露出嬌小光潔的身軀。

  “嘩啦啦，嘩啦啦“

  簡將清涼的溪水掬起來，襲向張婉婷。她個子很高，身體既勻稱又結實，長時間的熱帶工作將她雪白的肌膚進化成了類似古銅的顏色。

  兩人走入了溪水，盡情地享受。

  “嗡嗡嗡，嗡嗡嗡“

  一陣聲音穿透茂密的樹葉傳來，張婉婷和簡呆住了。

  “是什麽？“簡問

  張婉婷耐心聽了一會兒，她回答

  “直升機，軍用直升機“

  接受了軍事訓練，又耳濡目染很長時間，她也學會辨別軍用裝備的本事。

  兩個女人感到奇怪，難道是新的支援已經到來。

  接著，她們聽到斷斷續續地自動武器射擊聲，混合著人的喊叫和動物的聲響。

  “隆隆，轟隆“又是兩聲巨大的爆炸聲

  張婉婷聽出那是陸戰隊92式手雷爆炸特有的噪音。

  “不好，營地被攻擊了“她回頭對簡說

  兩人急急衝出小溪，她們的衣物在一棵小樹下。

  張婉婷已經夠到了背包，正在她要用力拉動背包肩帶的時候，她感覺手腕劇痛，不由自主地發出叫聲。

  “啊“她朦朧地看見仿佛是一隻穿著叢林皮靴的腳踏住了自己的手腕關節。

  雪亮的光柱照射在她和簡的身體上，隱隱泛出白色的光暈。

  是幾名個子高大的黑人士兵，他們穿著肮髒的迷彩服，正在用她們攜帶來的探照燈照射兩個姑娘。

  “你們，走，跟著我們“

  一個黑大個用含糊的非洲法語發出命令。

  緊接著，黑大個的手下扭住張婉婷的手臂。她覺得手臂很疼，接著手腕傳來陣陣冰涼。

  是手銬，張婉婷被反拷住雙手。她回頭望去，簡和她一樣，古銅色的肌膚上還有水珠在滴落。

  幾隻步槍頂在張婉婷身上，她的心髒發狂似地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