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探秘(1)
作者:靜靜的延河      更新:2022-05-09 14:48      字數:3630
  張婉婷努力伸展自己的後背,她全身上下幾乎沒有半寸可以稱得上幹燥的肌膚,到處都留下了汗液的痕跡,特別是在那些汗腺發達的部位上,已經結成了數層厚厚的鹽堿塊。

  她快步離開草綠色的醫用帳篷,迫不及待地走進幾步之外的另一座橘黃色帳篷中,將手臂完全伸展開,任由密集地水流從頭頂淋到腳心。完成了洗消程序後,她有些笨拙地脫下隔離防護服。雖然病毒並不經由呼吸道傳播,但在解剖屍體分析樣本的時候,醫療組仍然嚴格遵守了“前線戰場及相關汙染地帶生物接觸準則”。

  所有人都不會因為麻煩而大意,因為他們是醫生,是科學工作者,更是衝鋒在前線的生物戰士。每個人都明白,看不見的敵人比有型的敵人更凶險十倍,甚至是百倍。

  “我來幫你”一頭褐色短發的簡布朗走到張婉婷身後,她主動伸手幫助已經極度疲憊的中國援兵。

  “謝謝你,布朗醫生”張婉婷客氣地對她說

  “叫我簡,或者安妮吧,在這個鬼地方,大家最好多保持親密的夥伴關係。”

  兩人相視一笑,從圍著厚厚隔離塑料薄膜的出口鑽了出去。

  “怎麽樣?你有什麽看法”

  簡安妮布朗從卡其叢林服口袋裏取出香煙,迫不及待地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說實話,很奇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內髒器官,它們的形態似乎正在發生某種改變,嗯,怎麽說呢,既不是像埃博拉病毒所造成的那種內髒液化效應,嗯,也不是拉薩熱的出血性病理變性。這,這,似乎感染者的器官正在,嗯,正在”

  張婉婷極力思索,她要找出合適的單詞來加以形容。

  “正在重新生長,就像是60歲的老人在經曆第二個嬰兒期”

  濃重的意大利口音從帳篷區外透進來。張婉婷轉頭看見插話的是長著紅胡子的意大利中年男子。

  “你好,博士”

  張婉婷主動和男子打招呼,經過兩天相處,她已經知道男子叫喬內利亞,是意大利米蘭大學的熱帶病毒學博士。

  男子和簡似乎很親密,他毫不介意地從她的上衣口袋取出香煙,叼在嘴巴上點著了火。

  “這不是病毒,或者說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病毒。”噴出濃重地煙霧後,博士繼續解說。

  “什麽意思?”張婉婷露出求知的神色。

  “通常的病毒就是寄生蟲,他們入侵細胞,侵占地盤,把正常細胞變成自己的領地,根據地。然後依靠可憐犧牲者提供的能量壯大自己,再入侵更多的細胞,搶占更大的地盤。直到宿主死亡。”

  博士眨巴著眼睛,他盯著張婉婷被汗水浸透地烏黑短發和微微泛出黑紅色的臉龐。這個過於熱切地眼神讓張婉婷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玩意不是,他們入侵細胞,但並不是貪得無厭地索取。而是在施加某種神奇的力量,對細胞加以某種改造。對,就像是在母體中生長地嬰兒一樣。”

  博士抽煙的速度很快,他扔掉煙蒂,說完自己的觀點。

  張婉婷的世界裏從來沒有這樣的知識儲備,她看著博士,又看了看簡布朗。後者衝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同意博士的見解。

  “改造?改造成什麽?”她的問題隨口而出

  兩名無國界醫生組織的成員聳聳肩膀,似乎也無法準確回答。

  “不知道,不管什麽原因,這個村莊的感染者都沒有經受住第二次改變帶來的副作用反應,所以,無法看見戲劇結尾。“

  博士說完做出謝幕的動作,他一本正經地表情和動作逗得兩個女人不由地微笑起來。

  “我們設備不足,沒法分離病毒,也不能做基因分析。隻好猜測,憑基本常識和醫療經驗加以應對。可是,這似乎沒有起到效果。“

  布朗醫生無奈地對張婉婷說。

  三人談話結束不久,張婉婷來到位於村莊邊緣的“野戰四級生物實驗室“裏。她和組員們一起工作,分離組織細胞樣本。這些樣本是從死亡不到兩小時的或者體內取得的腦部組織切片,最為新鮮。

  “看看,這就是敵人的尊榮“

  操作電子顯微鏡的是個年約四旬的老同誌,他是為數不多的”老非洲“,此前曾在坦桑尼亞,剛果,盧旺達,利比裏亞的中國醫療隊工作過。

  張婉婷將放在工作台邊緣的近視眼鏡重新戴上,她仔細觀察液晶屏幕上顯現出的靜態圖像。

  “哦,這,像是,“她看到的東西很像是展翅的蝴蝶,在蝴蝶背後隱約浮現出模糊的幾何圖案。

  “哎,這多像是張臉啊“

  和老非洲一起搭檔的正是那個貧嘴多舌的大男孩,他插嘴說道。

  沒錯,男孩的觀察很精準,正是一張臉孔,似乎還在對著大家微笑。

  “還能增強嗎?”張婉婷問“老非洲”。

  “不成了。設備不行啊,能這樣就很不錯了。”老非洲無奈地搖著頭。

  能有這樣的設備已經很奢侈了,得益於國內的電子和光學工業的巨大進步,醫療組才能裝備如此小巧便攜地電子顯微鏡係統。

  “做基因圖譜分析吧,然後把圖譜數據與病毒數據一起傳送回國內。”

  張婉婷笑著對組員說,雖然已經很疲憊了,但她知道要在組員們麵前樹立良好的榜樣。

  三小時後,經過架設在村莊空地上的微型便攜式野戰衛星地麵站,經過壓縮的數據順著天線穿越大氣層,經由通信衛星中轉,傳回了國內“全軍傳染病與生物研究所”。

  “這裏能找到向導嗎?我們需要知道神廟位置的人”

  張婉婷拖著沉重的雙腿,找到無國界醫生的住所。這座同樣簡陋的大泥草屋離帳篷區不遠。

  “你要見巫師嗎?親愛的”布朗醫生問張婉婷,汙濁的空氣裏夾雜了人體的汗臭和威士忌發出的大麥焦香味,激得她不自由自主地揉了揉鼻孔。

  “他沒有染病的原因,或許正是這種神秘病毒的奧秘所在。必須找到他,分析這份樣本。”

  張婉婷解釋

  “不容易啊,要穿過一段叢林。”布朗醫生眨了眨眼睛,棕色的瞳仁露出奇怪地神色。

  “叢林?不是離開村莊就十幾公裏嗎?”張婉婷好奇地追問道

  “親愛的,這裏是中部非洲,叢林大部分無法直接通行。必須從外圍繞過去,盡管那裏其實也是叢林。”

  意大利病毒學博士手中抓著喜力啤酒的玻璃瓶,一條腿在泥土地上晃來當去,汗水順著胳膊流淌下來。

  “可以找找另一個村子中的牧師,他是個考古愛好者,曾經徒步去過那座神廟。”

  意大利博士在非洲已經生活很多年了,他對此地的了解,一如對米蘭大街小巷的熟悉。

  “嗯,那最好快點,明天能出發嗎?博士”張婉婷追問,她的心情很急切。

  “嗯,牧師自己有無線台,我們稍後可以呼叫他。不過,不過,嗯”

  博士欲言又止

  “什麽?”張婉婷皺了皺眉

  “你們能付多少錢?”意大利博士很嚴肅地問

  “錢?他不是牧師嗎?”張婉婷很不解

  “哈哈哈哈”意大利博士和布朗爆發出一陣放肆地笑聲。

  “親愛的,你真可愛,服侍上帝的牧師也同樣對美元或者歐元感興趣。”

  布朗善意地望著有點發怵地張婉婷。

  這是個出乎意料之外的難題,醫療組攜帶了藥品,器械,通信裝備和食物,燃料。他們沒有想到叢林中的村莊竟然也有用到現代金融產品的時候。經過每個人掏口袋似地翻找,醫療組湊集了500美元。美元附帶整整一大盒嗎啡,胖嘟嘟地牧師終於在第二天淩晨趕到駐地。

  在享用過海軍戰備食品中的牛肉罐頭,紅燒排骨以及八寶粥後,牧師滿意地稱讚了一番東方食品的美味。他表示可以為這些原來的醫生提供力所能及地幫助了,當然,這是在他仔細點算過鈔票,並表示過對中國藥品是否和歐美藥品的效力相同的質疑之後。

  “媽的,真是假道學“貧嘴大男孩小聲用普通話嘀咕了一句。

  短暫地不快之後,張婉婷,牧師,老非洲,大男孩,意大利博士以及一名護送戰士踏上了去神廟的旅途。

  林中的猴子發出吱吱吱吱地叫聲,涼爽地空氣傳來鳥兒的鳴唱。肥嘟嘟的牧師是從英國來的,他邊走邊用英國腔調講述家鄉的美麗和英倫的發達。不時詢問張婉婷,中國人有沒有見過電視機,有沒有乘坐過電梯等等。

  盡管對牧師的問題有些不快,多年良好教育養成的教養還是讓張婉婷禮貌地回答牧師無聊的提問。

  意大利博士走在隊伍的尾部,他感受著樹林中不斷明暗交替變化的光影,感受著從腳底傳來的腐敗泥土。他注意到張婉婷的背影,驚訝於她的端莊秀麗,楚楚動人。

  張婉婷絲毫沒有感受到炙熱地目光,她手裏捧著草綠色噴漆的北鬥便攜式終端,邊走邊在屏幕上標注。這樣當隊伍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她就能得到一副精確到米的電子地圖,並借助衛星傳回“燕京“號航空母艦上的後方基地。

  意大利博士貪婪地注視這張婉婷的背影,他看見她的肩上已經被汗水浸濕,海軍迷彩作訓服也濕漉漉地緊貼在背脊上。

  小小的探險隊伍正穿行在叢林邊緣,這裏談不上是原始森林,因為地圖上偶爾還會有簡單的地名標注。

  簡單吃過午餐並歇腳後,他們重新上路。第一次和非洲叢林親密接觸的張婉婷,感覺渾身像散架似的。

  十分鍾後,空中隱約傳來嗡嗡地響聲,過了一會兒,嗡嗡聲變成了突突聲。

  “那是什麽?”貧嘴大男孩好奇地問

  “是直升機,MI24武裝直升機”走在隊伍側麵保護的戰士回答他。

  “啊,政府軍的直升機,他們正在和博多聖地武裝分子打仗”牧師對此地極為熟悉,他對大家解釋。

  突然,地麵似乎抖動了幾下,叢林裏的猴子們尖叫著四處蹦跳起來。不遠處,冒出一股煙柱。

  “火箭彈攻擊,真奇怪,這樣打毫無精確性可言啊”站在隊伍側邊的戰士十分驚奇,這樣的戰術攻擊動作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其實他要是了解本地政府軍的技術水平和責任心,就不會發出這樣的感歎。

  他們又向前走了一會兒,牧師站住腳步,他的眼睛瞪得像教堂塔樓上的銅鍾一樣。

  “見鬼,見鬼”

  他的目光落在一顆樹上,那裏懸掛著十幾顆血淋淋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