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槍射擊的爆音劃破幹燥，炎熱的空氣，張靜怡感覺耳畔好似有一陣勁風襲過，混合著這股勁風，滾熱的液體噴濺到自己的脖子上。緊接著，她感到抓住自己的手臂鬆弛下來，就像是個吹飽了氣體的氣球被尖利的物體猛地戳了一下。

  很快，像山崩一樣的力量壓著自己的身體傾倒下來。張靜怡的反應極其迅捷，她用手臂支撐住身體，穩定好中心，然後雙手緊緊握住螺旋梯側旁的金屬欄杆，一個鷂子翻身整個身體吊在了樓梯護欄上。

  隻見一團黑色的魁梧身影在眼前滑過，剛才脅迫張靜怡的大漢從樓梯上滾落下來，直直地摔向下麵的土黃色化學儲物罐。

  不到1秒時間，大漢正好落入緩緩打開的鋼製蓋板縫隙裏，張靜怡看見一道輕微的水波紋在大漢身旁濺起，並逐漸擴散開來。很快，魁梧結實身軀似乎上下翻動了幾下，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媽的，我操”張靜怡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屏住氣息，似乎不願意呼吸車間中可怖的空氣，其實這裏通風優良，沒有半點異常的味道傳來。

  她雙臂同時用力，腰胯微微運勁，兩腿很輕鬆地越過螺旋樓梯護欄，穩穩站在樓梯當中。

  被稱作老田的大漢已經從操作間走出來，他斜靠欄杆，注視著逐漸站直身體的張靜怡。

  “跟我走，快點，藍燕”

  大漢的說話的腔調還是原來的，但他直呼張靜怡的行動代號，這是保密的，沒有人知道。

  張靜怡沒有半點猶豫，經過這麽多次行動的考驗與磨難，她學會了對周圍情勢的快速判斷。從現在的情勢看來，眼前的男子至少暫時對她是無害的。

  她小跑幾步，跟在老田身後，老田魁梧異常的身軀似乎有意無意地把張靜怡保護了起來。

  兩人順著樓梯拾級而下，很快穿過一排排土黃色化學儲物罐和複雜的管道線路。很快，老田推開虛掩的鐵門，幾米外的路燈下，一輛路虎SUV停在那裏，汽車的引擎沒有關閉，從緊閉車窗的車廂中，傳出斷斷續續的歐美音樂。

  大概是看見老田出來，側門被從裏麵打開，伸出個比花生米還要光滑幾分的尖頭顱。

  “快點，光頭，去幫幫老闞，他正在裏麵收拾現場“

  老田把身體側過來，手背在後麵，做手勢示意張靜怡藏在自己身後。

  “好咧“

  光頭從車上跳下來，小邁開步子向車間走去。和老田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猛然發覺張靜怡好好地出現在眼前。

  “你“光頭站住腳步，喉頭輕輕滾動，從肺部吐出含糊不清的驚呼。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老田變戲法一樣，從槍袋抽出裝上消音器的格洛克 17手槍。

  “噗噗“

  他連續扣動扳機，光頭雙眼帶著吃驚的神色，一頭栽倒在沙土地上。

  老田沒有遲疑，他大步流星地奔到SUV旁，司機位置上的男子已經注意到突起的變化，他急匆匆地掛上擋，腳踩下油門。

  “噗噗噗噗“四聲沉悶地槍響之後，貼著深色遮陽膜的側玻璃顯現出幾個細小的彈孔和不斷擴大的裂紋。

  司機頭部眉心中了一槍，脖子和胸膛留下3個紅黑色彈洞，側著身體歪倒在車門上。

  “快，上車“老田拉開車門，身體微微斜側，司機位置上的男子立刻滾落下來。

  張靜怡緊跟幾步，她在路過男子屍體的時候，彎下腰，將一把同樣的格洛克手槍抓在手上，並且順勢感受了一下槍身的重量。沒錯，彈匣是滿的，槍膛中還有一發額外的待發彈。

  張靜怡這樣做隻要是用來防備老田，雖然這個男人救了自己的性命，但這並不是信任的理由。

  老田踩下油門，路虎發出一陣低沉地吼叫，輪胎壓過砂石路，不斷發出嗤嗤的聲響。

  “剛才的事情對不起啊，你不要往心裏去“

  老田邊開車，邊向副駕駛位置上的張靜怡解釋剛才自己的動作和語言。

  “別瞎扯了，我又不是小姑娘“

  張靜怡回應老田，但她心裏很焦急，搞不清自己會被帶到什麽地方。

  “別急，馬上就到了“老田看出對方的焦慮，他笑著想緩和氣氛。

  張靜怡不再多問，她知道這行的規矩，不該知道的，問了也白搭。

  就在恍惚之間，SUV穿過沙漠公路，嗤地一下刹住了。

  “到了，你去吧，我的部分結束了。最後說一句，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外勤特工，沒有之一，比很多男人強“

  老田說完這段話，打開中控的開門鎖。張靜怡衝他笑了一下，跳下路虎。“我很優秀嗎？哈，你們這幫男人懂得女人嗎“她胡亂想著，眼睛已經看到大約十幾米處聽著的一輛大眾廂式貨車。

  熟悉的身形出現在貨車下，黑夜中有個紅色的光點輕輕閃動，像螢火蟲發出的瑩瑩微光。

  身後的路虎又出發了，很快就開上了原路。

  “老頭，老頭，我想死你了“張靜怡的心底發出呼聲，她認出那個身影正是在抽煙的老韓。

  她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拽下老韓口中的香煙，重重扔在地上。

  “老家夥，你的身體不能抽煙“

  她說話的口氣，像任性的女兒麵對自己患病的父親一模一樣，充滿溫暖的感情。

  緊接著，女孩緊緊抱住老韓，把頭埋在他的懷裏小聲抽泣起來。

  老韓撫摸著張靜怡已經汗濕了的黑色秀發，從滿愛憐的拍著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的好女孩，師傅知道你的委屈。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張靜怡止住哭聲，隨著老韓從打開的後門鑽進廂式貨車。

  裏麵還有幾個人，正全神貫注地忙碌著自己的工作。不待老韓吩咐，張靜怡抬起頭，在眼瞼下一陣摸索。

  “拿去吧，難受死了，再不拿下來，我的眼睛可能就要瞎了“

  老韓拍拍一個工作人員的肩膀，小夥子立刻站起身，接過張靜怡遞過來的棕色美瞳。

  這其實是一部極其精致的攝像機，配合微型組件，還能清晰地記錄下佩戴人5米範圍內的細微聲響。

  “你的表現很好，真的，很有表演天賦，這次有可能會成功“

  老韓遞過來一瓶純淨水，張靜怡接過一飲而盡。老韓自己則摸出一個金屬盒子，倒出幾顆白色藥片，一仰脖子吞入肚中。

  “為什麽要這麽複雜？非要要這種方式得到答案“張靜怡喝過水，她問老韓。

  老韓搖搖頭，又點點頭，壓低聲音回答

  “沒辦法，老朱是資格最老的大區站長，上麵對他的調查要求盡量隱秘，盡量慎重，一定要拿到確實無誤的證據“

  “那段錄像應該可以了，他親口承認自己背叛了信仰和事業“

  張靜怡咬住嘴唇，似乎在回憶幾小時前的驚險時刻。

  “哎，老朱啊，老朱，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了錢？為了色？天哪，這一切太不值得“

  老韓自言自語道

  “你很久前就認識老朱了，是吧？“張靜怡眼神嚴肅地看著老韓，輕聲問自己的師傅。

  老韓緩緩點頭，思緒好像回到遙遠的過去，眼前出現了一部記錄時空的顯示畫麵。

  “70年代的時候，我和老朱一起工作過。知道越南的“胡誌明小道”嗎？嗯“

  張靜怡點頭稱是

  “我知道，剛被招募的時候，進行過半年的信仰學習教育，課程中有這段曆史“

  “嗯，越南人現在宣傳，這條軍火物質和糧食的秘密通道，全是自己開通的。嗯，真是放屁。老朱那時候在柬埔寨金邊，他的工作是疏通當政的“朗諾政府”，並組織每批運到金邊港口的中國援越物資“

  “後來。美國人組織了多次對小道的轟炸，老朱奉命在叢林裏開辟秘密倉庫。他還發明了用自行車小股多次中轉的聰明方法。哎，那時候多艱苦啊，老朱幾次因為轟炸和瘧疾的原因，差點死在熱帶叢林中。後來，他又輾轉了好幾個地方，憑功勞一步步升遷上來，直到成為大區站長。他為什麽會變成叛徒，哎，想不到啊“

  老韓說完這些話一陣艱難地咳喘，好像透不過氣來。

  師徒倆人相對默默無語，叛徒是這個行業中最可鄙，最受人憎恨地稱號。老韓很不願意就此加到自己過去同誌的身上。

  “有動靜了，目標房間有動靜“一個頭戴耳機的工作人員回過頭來，輕輕對老韓匯報。

  老韓馬上從回憶中回到現實世界中來。他戴上一副備用耳機，沙啞著嗓音詢問現場狀況

  “房間裏的人都沒有動靜了，一點響動都沒有，熱成像觀儀顯示他們還在房間中，但都靜止不動”

  報告的人正在老朱約會地點側麵的一個屋頂花園裏。

  老韓想了一會兒，果斷地說

  “衝進去，保護好現場，注意掩飾，等我們過來”

  說完他大喊一聲

  “快開車，去目標地點，快”

  大眾貨車排氣管冒出熱氣，很快開上通往市內的環形路，急急地向“英國區”駛去。

  司機對迪拜道路非常熟悉，不到10分鍾，貨車就來到了目標公寓後麵的一個簡易停車場內。

  “我也上去”張靜怡急切地說

  老韓看了看已換上一聲灰色耐克運動衣的張靜怡，輕輕點頭默許。

  他們才上到公寓五層，就看見一個身著西服的小夥子站在樓梯轉角，他的手上正端著一支透明彈匣的UMP 11.43毫米衝鋒槍。

  走廊裏口，同樣的位置上站著個更加強壯的同伴，他的手上端著泵動式散彈槍。

  “樓梯清空了，這裏住戶很少，隻有頂頭住著個英國老太，又聾又瞎。”

  組長模樣的男子走進老韓身旁，清楚地匯報。

  三人走向一間半開著房門的公寓間，剛剛走進不大的房間裏，立刻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一個身材異常出眾的黑發女子頭朝下，趴在大實木餐桌上。老朱則蜷曲身體，倒在青灰色地磚上。他的胸口插著一般長長的餐刀，刀身入體，直至沒柄。